第33章 借茶行兇
書名: 青梅只宜下酒作者名: 蕉鹿的鹿本章字數: 3007字更新時間: 2020-05-06 18:00:00
西成山上,一路尸橫遍野,寨子中的幾處屋子也已付之一炬。趙穆清點了下各分寨的人數,零零總總,還余了不足五千。
“秦公子,這寧安王是欺人太甚!我白羅寨還從未被人如此欺負到腦袋上,此仇不報,我趙穆再難在寨中立足!”趙穆有些激憤得說。
秦淙坐在廳中的幫主之席,俯身看著站著的趙穆,語調有些輕蔑,“你拿什么報仇?滿寨的人,連兩個偷襲之人都抓不住。”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連他都已是階下之囚。
趙穆被戳中了痛處,無法反駁,只是仍不甘心。
“大人來錦州的目的,也是取寧安王的項上人頭。之前讓白羅寨隱匿蹤跡,是為了讓寧安王找不到我們。可如今,我們不暴露自己,卻也被人找上了門。白羅寨不必再隱匿下去,完全可以成為大人你的左膀右臂!”
秦淙起身,慢慢朝門口走去,“這幾日好生整頓下寨中的兄弟,等我消息。”
趙穆雖然蠢,這幾句話說得卻不錯。既然蘇尋鐵了心要剿滅這支烏合之眾,他也不妨廢物利用一番。本來安排這些賊眾刺殺蘇尋,很容易被看出牽扯,但對方先挑起了爭斗,那白羅寨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另一頭,隨念同蘇尋卻是一派和樂。
廚子已經在院子里頭擺了一桌菜。常缺將酒買了回來,被隨念叫住,一同在院里喝酒。覺得不夠熱鬧,還打算將尹陳也叫來。
“他今日才來,應該也沒有嘗過這酒。”
卻被蘇尋叫住了,“方才我讓他和常言去城外了。”
想來是蘇尋有什么安排。人既然給了他,他自然有指派之權。
常缺如坐針氈。隱隱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里,可王妃盛情,王爺默許,他也走不掉,只能埋頭喝酒。
“小常侍衛,連連值夜辛苦了。來,干了這杯。”隨念舉杯一飲而盡。
這酒確實不同于一般南方的酒。帶了點北方酒的辛辣,味道卻又極清淡,倒是特別。隨念又給自己滿上。
蘇尋微不可見得皺了皺眉,看了眼酒壇子,又看了眼常缺。
常缺心中一凜。他酒量不怎么好,怕是還趕不上王妃。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得硬著頭皮、仰頭一口喝完杯中之酒,拿起酒壇子就往自己杯里倒。
隨念見他如此豪爽,贊道,“好!”
蘇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隨念恰好瞧見了,忍不住說道,“喂,你不許皺眉頭,這樣老得快。”說完還伸出手去,在他的眉間輕輕摁了摁,“我爹就是這樣,不到四十,額上就有皺紋了。”
蘇尋抓住她在腦門上亂動的手,看她微紅的臉,說道,“你醉了。”
隨念搖搖頭,“怎么可能?秋風醉可醉不倒我,我只是,”用力甩了甩頭,“我只是,有些頭暈。”話音剛落,便趴在了桌上。
常缺驚得拿到嘴邊的酒都忘了喝。這秋風醉,這么烈?他還要不要繼續喝?
蘇尋卻立即起身,將隨念打橫抱了起來。只說了句,“你自己喝吧。”便朝房內走去。
常缺覺得他喝的大概不是酒,而是醋汁,要不心里咋酸酸的?孤家寡人,對月獨飲,真是慘淡。
蘇尋將隨念輕輕放在床上,解開領子最上邊的兩粒扣子,讓她透透氣。有些細膩的肌膚,在房內的燈光中閃動著曖昧的光。晃得他有些失了神。
隨念覺得很不舒服,腦袋昏昏的,還有些想吐。她不安分得動了動,嘴里還在嘟嘟噥噥的。
蘇尋拉過被子給她蓋上,然后將裝了蜜餞和點心的盤子端了過來。
小心翼翼地將人扶起一些,掰了一點子蜜餞,送到她嘴邊,“張嘴。”
隨念暈暈乎乎,不太配合。
蘇尋無法,只得伸出一只手,將她的嘴巴掰開一些,再將掰碎了的蜜餞往她嘴巴里送。
感受到嘴里的甜味,隨念終于吧唧了兩口。
蘇尋收回手,看著濕噠噠的手指,恍惚生出了些養孩子的錯覺。復又倒了杯熱水,喂了下去。
如此這般,往復幾次,隨念終于睜開了眼。
她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揉了揉腦袋,語調中帶著點昏睡的柔軟,小聲抱怨,“你說我怎么越發不濟了?這酒才喝了兩杯,我便倒了。再烈的酒也不至如此呀。”
蘇尋淡然回道,“你沒有醉酒,你是醉茶。”
隨念回復了些清明,怔了怔,難以置信地重復,“你說我醉茶?”
“嗯。”
隨念抬起手,撲騰著要坐起身來,有些激動地說,“你說的醉茶,可是喝茶喝醉了,這意思?”她腦袋大概還不清醒,要不咋聽見這么荒謬的話呢。
蘇尋抓住她的手,將杯子里塞了進去,“是,你腦子沒壞,也沒聽錯。”北部向來尚酒,她家又是個武將世家,看起來也不怎么喜歡蒔花品茶。這茶中的門道,想來也不甚清楚。
待她喝完了杯中的水,蘇尋將她整個人往被子里按了按。
隨念本來是順著他的力道往床上躺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忽地又直起身。
蘇尋微哂,這人喝醉了茶怎么比喝醉了酒還能鬧騰?
隨念神色凝重地看著他,鄭重交待,“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絕不可有第三人知道。今日我只是醉酒了。”要是被人知道連茶都能將她放倒,她今后還要不要做人了?
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蘇尋禁不住笑了笑,不置可否。
隨念有些急了,拉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求道,“爺,我的一世英名可就在爺手上了。你答應我,嗯?”
她現在這么個衣衫不整、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讓他好笑又心軟。捏著她的肩膀,將她又往被子里摁了摁,“你先躺下。”
隨念乖乖躺好,被子也由他好好蓋上,只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往里躺躺。”
隨念聽話得往里面挪了挪。只是她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這番動作,倒像只肉乎乎的蟲子。
蘇尋和衣在她身旁躺下,一日奔勞,他也有些累了。這副身子,終是有些孱弱。
側過身子輕聲對隨念說道,“醉茶也沒什么可笑的。你從前不常飲茶,今日的巖茶口味重了些,你又肚中無物,才會醉茶。”
他和隨念面對面躺著,背對著房內的燭火,看著跳躍的火光在她眼中忽明忽暗。
他的聲音在這夜里,溫柔得不像話。
隨念有些被安慰到。他對她這么溫柔,她的心現在像水一樣,有水文微微蕩漾。“嗯。”
蘇尋默了默,復又說道,“今日你負氣而走那一出,我說的話不是出自真心。”他看到了她眼中真真切切的失落與茫然,雖然說好是演戲,卻不想她真的入了戲。
隨念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認真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月光撩人,面前的這個男人,黑眸沉靜,這般好看。她分明聽到了自己慢慢沉淪的聲音,但這種感覺不壞。
他這個人,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冷冰冰,但靠近了又這么溫柔,讓人想沉溺在他如湖的眼里。
她想,她已沉醉其中了。
從來都是想定了便行動的性子,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不會掩飾。只是心中尚些疑慮,于是隨念低聲問了句,“你心里可有讓你牽掛的鶯鶯燕燕?”
“嗯?”蘇尋有些不明白話題為何轉到了此處。
“果兒他們都說,南部的男子,都喜歡溫柔可人的鶯鶯燕燕。我這般的,不是很討喜。”邊說還邊低下了頭,撅了撅嘴。
蘇尋瞧著她這難得的女兒家姿態,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嗯,我瞧著,你這般的,在北部也不太討喜。”說完便笑了。
隨念知他又在拿自己被退婚的事情來打趣,輕輕哼了一聲,“那些人我才不愿意嫁,一點眼光都沒有。”說完抬眼看他,一雙眸子,比往常更黑更純凈。
蘇尋覺得她眸子里的光亮得有些逼人。
然后便聽見她有些堅定得在耳邊說,“我瞧著,你是個有眼光的。”
所以她漸漸有些覺得嫁過來,是件挺好的事。還好沒有逃婚,不然這么俊俏溫柔、聰明體貼的夫君要到哪里找去?
趁著蘇尋愣神的功夫,探過身子,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后帶著滿足的笑意,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睡吧。”
蘇尋如遭雷劈。恍惚了半天,才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剛剛被她親過的地方。只聽過有人借酒行兇,怎么還有人借著茶行兇?左邊胸膛漸漸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一下重似一下。
他唯有苦笑。
很久之后,清亮的聲音在夜里輕聲低語,“你可知,兩軍對陣,失了戒心,便是危險。”不知這話是對她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隨念醒來時,枕邊人已不在。
摸了摸床鋪,冷冰冰的,看來是很早就不在了。難道是被她嚇到了?想了想又搖頭否認,不至于吧。二十多歲的人了,好歹貴為王爺,什么場面沒見過?
不再糾結于此,翻身起床,去找夏月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