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氣壓一時間低到了極致，壓得丞相府一眾人透不過氣來。

像是這丞相府算上奴仆滿門攏共一百七十二人的命，都決斷在了黃公公的手上。

黃公公怪不得能在宮中博得一席的位置，他知見好就收，此時若是為難的多了，日后定要被計較回來。

一笑，黃公公松了口：“罷了，這圣旨由相爺你接也合適。”

柳丞相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剛剛確有一瞬，他拼了命也喘不過氣來。

現在好了些，聽黃公公宣讀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府千金柳元芷大智大勇，膽識過人，不顧危險救下親平世子返京，理應封賞，但其違令出城在先，功過相抵，故只賞黃金五百兩，緞布五十匹。”

黃公公讀罷，整理好了圣旨，遞到了柳丞相之手：“柳相爺，接旨吧。”

說是功過相抵，但與死罪相抵，仍能有此等嘉獎，絕對算得上是大功一件，為丞相府添了不少榮光。

柳丞相最為執念的，就是未能有一子，如今聽了柳元芷雖是女兒身，卻能救出世子，勝過了不知多少人，如此一來，確讓他臉上有光。

“臣接旨。”

接過了圣旨，柳丞相這幾日的火氣似是消散了，喜著眉目送走了黃公公。

重回了府中，百里夫人放心不下，便問：“老爺，大小姐該如何處置？可要命人放出祠堂休養？”

話語間，隱約是試探。

柳丞相犯了難，他本是想讓柳元芷好好悔改，十四日后放出，正好是十五祭祖的日子。

但圣旨入府，確是他誤會了柳元芷。

知曉自己犯了錯，不代表能直面自己做錯事。

柳丞相便是如此的人。

“仍是關到初一罷，待到了日子，給大小姐好好裁幾聲衣服。”

百里夫人體貼道：“是，到時候妾身再哄哄大小姐，許是她就服軟向您道歉了。”

有了百里夫人的勸慰，柳丞相似是又為關柳元芷到祠堂找到了新理由。

既然柳元芷未與男子私奔，那他將柳元芷關進祠堂里的理由就是柳元芷目中無長輩，頂撞了他，所以他才將柳元芷關到祠堂里去。

確是十分的合理。

入夜。

祈承玄本是去院里尋柳元芷問平安，卻見了柳元芷身邊的丫頭，燕兒。

自給柳元芷送過次吃食后，燕兒也被變著花樣的軟禁了起來。

白日里要命燕兒做上許多旁的人不愿做的臟累活，吃飯的時間與睡覺的時間加在一起，也只有寥寥三四個時辰。

若是不聽，便要被告狀到管事的媽媽那里去，說燕兒偷懶，少不了一頓斥責打碼。

“你家小姐呢？”

提起柳元芷，燕兒心里的委屈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小姐已經被關在祠堂里七八日了，說是要下月初一才能被放出來。”

祈承玄不解，圣旨以達，為何柳元芷還要被軟禁于祠堂之中？

“可是今日圣旨未到？”

燕兒搖了搖頭，哭哭啼啼地：“下午宮里來人下了圣旨，柳相爺還是不肯松口，要初一才肯放小姐出來。”

好生迂腐。

想了想，他爹似乎也這副模樣，執拗的厲害。

“我去看你家小姐，你莫要聲張我來過。”

燕兒懂得了，故而點點頭。

此事自是聲張不得，事關兩人的聲譽。

祠堂里，柳元芷睡得昏昏沉沉。

祈承玄從院外躍進了祠堂里去，柳元芷這幾日倒對他無防備，大抵是認清了這身形，見了就知是祈承玄了。

“元芷。”

喚了兩聲，柳元芷才清醒了些。

這會頗有些晚了，柳元芷久不見祈承玄，還以為他有什么事，又無什么事做，便倚靠在角落里，蜷縮著身子睡了會。

“怎么了？”

祈承玄似是不想讓柳元芷知曉柳丞相迂腐的事，故而有意隱瞞，靜默地：“沒什么，為你送些吃食。”

許是祈承玄對柳元芷根本毫無隱瞞，話一出口，就被柳元芷看穿了。

“你有事瞞著我。”

祈承玄一笑，無奈地：“被你看穿了，今日圣旨以下，我還以為柳丞相已經將你放出祠堂了，許是要明日。”

是在安慰柳元芷。

柳元芷搖了搖頭，重活一次，她很清楚柳丞相是什么樣的人。

兩人似是有著些什么默契，皆不去提這些徒生煩惱的事。

月光順著窗欞灑到了祠堂里，銀白的月光。

“明日也出不去，若是他說了十四日，那一定是十四日，絕不可能有半點動搖，等我出去了……”

后半句話被柳元芷咽到了肚子里，怕給祈承玄平白添了煩惱。

但這幾字在柳元芷的腦子里格外響徹——她定攪得丞相府天翻地覆。

百里夫人院里，仍點著燈，百里夫人也失了睡意。

主子不得睡意，手底下做事的自然也不得休息。

院里還有個做事的丫頭，叫雙兒，平日輪流查夜的，也有她一個。

百里夫人抿了口茶，被柳元芷的事惹的生煩，就將火氣牽連到了這茶上，剛剛是嫌茶涼了，這會兒又嫌茶太燙，兀然摔到了地上。

“老爺今夜還不過來休息？”

“老爺傳了信兒說今個在書房歇息，叫夫人您不必等了。”雙兒答了聲，就去收拾地上的碎片，猛地抽回了手。

血珠子順著手指滑落。

“笨手笨腳。”

火也牽連到了雙兒的身上，雙兒不言語，聽著百里夫人咒罵。

若只有柳元芷回府一事，百里夫人還不必如此氣惱，見了柳丞相對她不冷不淡，甚至是有些惱火的樣子，百里夫人甚覺留柳元芷在身邊為柳丞相添些堵，讓柳丞相徹底厭了柳元芷也不錯。

但自打下午宮里圣旨送過來，柳丞相便沒撒開過那圣旨。

甚至是命人初一時布置家宴，要邀官場同僚赴宴。

“一個兩個的皆不讓我順心！次次都讓著柳元芷逃了！”

說著無心，聽者卻有意。

“大小姐？大小姐難道不是在祠堂里…...”

雙兒裝出不該提起此事的模樣，忙住了口，低頭去收拾茶盞的碎片，徹底吊起了百里夫人的胃口，忙喝問：“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