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合上筆記本,靠在椅子上疲憊的打了個呵欠。他看一眼墻上的掛鐘,晚上十一點整。
他正打算洗漱休息,放在一邊的手機震動幾下。
眼角余光撇到來電顯示,陸北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疑惑她這么晚了打電話找他有什么事。
“你該不會是想我想的睡不著把?”陸北想都沒想,摁下接聽鍵,揶揄道。
“放屁,那怎么可能!”電話那頭傳來周楠迷迷糊糊的聲音。她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像是站在嘈雜的鬧市。
“你在外面?”陸北微微皺了皺眉頭。
“嗯,在吃火鍋呢。”周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跟你說,這個火鍋超級好吃,下次我一定帶你來。”
“和誰?”
“秦允。”周楠老老實實回答。
陸北知道她和秦允在一起,暗暗松了口氣。
周楠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熏了自己一臉酒氣。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連忙彎腰往腳下的垃圾桶吐了幾口。吐完了她用手撫了撫胸口,又舒服的打了個酒嗝。
秦允伸手拿手帕擦周楠的臉,柔聲問她。“很難受?”
陸北聽到那邊的動靜,臉色變了變。“你又跑去喝酒了?”他幾乎能想象周楠喝的爛醉的頹廢模樣。
“吃肉不喝酒,香味少一半。”周楠理直氣壯。“要是你也在就好了,不然我肯定能把你給喝趴下。”電話那頭傳來某人狂妄的大笑聲。
“我現在懷疑你上輩子肯定是個酒鬼。”陸北輕輕捏了捏眉心,臉色很不好。
“酒鬼有什么不好的。”
“好個屁。”
“人家說一醉解千愁,我今天要一醉方休。”
“你們語文老師沒教你,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嗎。”
“哪個語文老師說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陸北抿嘴輕聲問。
“胡說!”周楠輕哼兩聲。“我心情好得很好嗎!?”
“那你為什么跑去喝酒。”
“忽然來了興致,不可以么。”
“遲早有一天喝死你。”
“死了不也挺好的。”周楠眸光幽暗,喃喃自語。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袖子底下的手臂,她曾經在那上面劃了很多刀,以至于現在留下了很多可怖的疤痕。
現在不得不用厚厚的粉底才能遮住。周楠想到這里,又往面前的玻璃杯倒了酒,仰頭一口喝完。
周楠的聲音輕輕的,陸北并沒有聽清楚,只聽到她喃喃自語的說了什么。又聽到往玻璃杯里倒了啤酒。
秦允勸酒。“你少喝點。”
陸北嘆息一聲。“我過去找你。”
周楠倒酒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不用,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不許喝了,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找我干嘛?我都快吃飽要回家了。”
秦允去柜臺跟服務生要了一包新的餐巾紙,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家大小姐正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另一只手抱著椅子的腿。
一點沒有平時矜貴端莊的大小姐模樣。
眼睛泛紅,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看著著實讓人心疼。秦允抿唇,暗暗扶了扶額頭,看模樣,這位大小姐八成又喝多了。
他們家大小姐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內心住著一只酒鬼,平時不碰酒還好,一碰必須把自己給喝趴了才高興。
秦允捏了捏眉心,這副鬼模樣要是讓周宏光看到了。明天她就得收拾東西滾蛋。她就知道,她不應該縱容這位大小姐的。
秦允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我的大小姐,我們該回去了。”秦允有些無奈,在她面前蹲下來,抽出一張餐巾紙替她擦拭嘴角,動作溫和。
在她眼里,周楠就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
“可我還不想回去呢。”周楠迷茫的眨眨眼睛。
秦允伸手拿過她手里的玻璃杯放到一邊。又拿過她手里的手機,電話那頭果然是陸北。
秦允清了清嗓子解釋。“抱歉,周周今天喝多了,我現在帶她回家,明天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說完,秦允就掛了電話。
秦允伸手把周楠拉了起來。周楠雖然個子有一米七以上,比她還要高出小半個頭。但由于身體羸弱,她的身材消瘦,特別的輕。即便整個人都靠在秦允身上,秦允覺得輕飄飄的。
“我下次再讓你喝酒,我就是狗。”秦允微微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
“不是我跟你吹,我酒量可好了,人送外號千杯不醉!”
“是是是,你超級牛逼。”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
“嗯恩。”
“我跟你說,我才沒有醉呢。我可以一個人走。”她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秦允。腳步晃悠悠的,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秦允慌忙伸手拉住她。
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周楠耷拉著眼皮,腳步晃晃悠悠的。
秦允抱著周楠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走。生怕她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這位大小姐是周家最得寵的小公主,磕破了點皮,周宏光都要心疼的要死。
她如果讓大小姐受傷,周宏光非扒皮下她一層皮不可。想到這里,秦允抱著周楠的動作又溫柔了一點。
回到家里快凌晨一點,秦允把周楠放到臥室的床上,彎腰替她脫了鞋子。
周楠已經睡著了。
秦允又打來一盆溫水水,擰干毛巾替她擦拭臉和手臂。又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卸妝巾將手臂上的遮瑕和粉底擦掉。
粉底卸掉之后,原本如蓮藕般嫩白的手臂上赫然出現許許多多大大小的傷疤。
隨著時間,傷疤已經淡了許多,但秦允仍然覺得觸目驚心。
當初周楠媽媽意外去世,她受了嚴重打擊,精神一度失控。后來換上了嚴重抑郁癥。曾經好多次都躲在房間里自殘,雙手被劃出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口。
秦允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周楠手腕上最長的一道疤痕。其他疤痕淡了許多,獨獨這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見。
一看到這道疤痕,秦允不由的又想起那個下著雨的晚上。身材瘦弱的女孩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奄奄一息,身上白色的衣服已經被鮮紅的血液浸濕。
周楠自殺未遂被家里的傭人發現,發現的時候已經在房間里昏死過去。女孩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周宏光嚇得差點當場暈過去。強撐著坐在手術室門口坐了一個晚上。
等醫生親口告訴他已脫離生命危險,老爺子才松了一口氣。若是周楠死在手術臺上,秦允不確定老爺子會做出什么。
秦允微微嘆一口氣,彎腰替她蓋上被子。
周楠患上抑郁癥之后,性格變得十分沉悶。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陌生人社交。就算是在熟人面前,周楠的性格還是放不開,總是一副帶著禮貌的疏離感。
喝酒,是她唯一發泄的途徑。
能發泄,總歸是好的。
秦允收拾完正準備回去睡覺,門鈴忽然響了起來。秦允皺了皺眉頭,這么晚了還有誰會過來。
路過客廳秦允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凌晨兩點半。
秦允記得她沒有叫外賣,也沒有找什么人過來。
秦允狐疑,在貓眼上看了一眼,看到來人之后嚇了一跳。
打開門,冷氣撲面而來。
大概是來的太過于急忙,陸北的頭發有些凌亂。A城四月的凌晨氣溫只有十來度。這么冷的天氣,陸北的額頭上卻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擔心她。”男人輕聲道。
昨天晚上一不小心喝的有點多,周楠頭疼的厲害,蹲在火鍋店的廁所里吐的幾乎要把胃都要吐出來。
從廁所里出來,周楠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掏空。渾身上下,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沒有力氣。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可能是被秦允給扛回來的。
周娜第二天醒過來是在自己的房間。身上換上了干凈的睡袍。
周楠盤腿坐在床上,宿醉之后頭疼欲裂,她有些懊惱的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下次不能喝了。”周楠喃喃自語。
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簡單的洗漱完畢,她拖著疲憊的身體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往樓下走。
昨天晚上喝的實在有點多,腸胃都快吐出來了,現在肚子空蕩蕩的。周楠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允允姐,今天早餐吃什么。”
沒有人回答。
“允允姐?秦允!?”周楠又試探性地喊了兩聲,還是沒有人回答。周楠撓了撓頭,走到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喃喃自語。“這么一大早去哪里了。”
“你腸胃不好,還是喝點熱牛奶比較好。”
周楠叼著吸管朝沙發那邊走,準備來個舒服的葛優躺。身后響起突兀的聲音,她的身體僵硬了幾秒鐘。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的個子很高,上半身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下半身是平常的灰色長褲,腰上圍著粉色的圍裙,腳下踩著她們家批量購買的拖鞋。
陸北一只手端著放著三明治的白色瓷碟。他把另一只手上的玻璃杯舉到周楠的面前。“蜂蜜水,喝完了會舒服一點。”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家?”
周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人,結結巴巴地吐出一句話。她震驚地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是我打開的方向不對?還是……”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定是我還沒有睡醒!”
周楠轉過身正要往回走,陸北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到餐桌上,又伸手拿過她手里捧著的紙盒牛奶,放到一邊去。“雖然已經是四月,早上空氣挺涼的。”
陸北又把蜂蜜水塞到她手里,輕哼了一聲。“你們家只有做三明治的材料,你湊合一下吃吧。”
“我們家樓下有生活超市,還有很多早餐店。”周楠木納地點點頭,低頭抿了一口蜂蜜水。“你是會瞬移嗎,這么早跑過來我們家。”
“你這個人總是這樣,醉了第二天醒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陸北淡淡看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
“我昨天晚上跑去南城把你給扛回來的?”周楠一臉茫然地眨眨眼睛。“還是我帶著你一起瞬移過來的?我有這么牛逼的技能,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輩子是李清照吧,一個女人這么愛喝酒,還這么會杠。一喝就把自己往死里罐,遲早有一天你得把自己作死。”陸北沒有回答她鬼扯出來的問題,嘆息一聲,揶揄道。
“我覺得我酒品還不錯,應該沒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周楠輕咳兩聲,自顧自的喃喃自語。她拉開餐桌旁邊的椅子坐下。
周楠把蜂蜜水喝完,托著下巴,耷拉著眼神看著面前豐富的早餐。火腿三明治,水果沙拉,堅果低卡燕麥片。還冒著熱氣的純牛奶。
周楠也不搭理他,拿起一個三明治咬了一小口,漫不經心地地問。“今天是清明節,你跑來我家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