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周圍的信號實在不好,比賽看得斷斷續續的,有時在最后幾秒甚至還斷了網。
兩個女生這兩天捧著手機時而歡呼時而嘆氣,也有在宣勝負時因為網卡而焦慮,好在男生們在中場空隙會主動發消息告訴她們進展……除了陸遇卿。
顧思南和白澤偶爾也會和自家女朋友提一下陸遇卿的情況,每當兩個女生轉告林梓萱時她也只是淡然點頭,有時還能在兩個女生歡呼嘆息下淡定看書,與其說是看比賽,倒不如說是受人之托看著兩個女生別亂跑更合適。
神仙情侶果然神仙,一個根本不擔心,一個根本不覺得另外一個會擔心。
兩天下來,陸遇卿他們三人順利進入半決賽,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天,三個女生終于能進入到場館內。
這是個室內體育館,底下檢錄比賽還有后場區域全程封閉,開放的只有二樓看臺。
最后一天來看比賽的人很多,有的是參賽隊員的家屬,有的純是路過湊個熱鬧。還好蘇憶北她們三個離得近來的早,挑了個視野極佳的觀賽位置。
比賽還沒正式開始,幾個女生坐在看臺上閑聊,林梓萱望著臺下有些驚訝,“小北,這次比賽的場館這么大么?這么多人看著,場上的人會不會很緊張啊?”
蘇憶北也挺驚訝的,“學姐,你之前不是看過隊長比賽么?”
“看過,但是很少,第一次見這么大的場館。”林梓萱仔細和她解釋,“我對這種競技比賽不感興趣,而且高中的時候他們比賽很多都是在我們上課的時候,寒暑假的也是在外地比,我們很少能去。”
神仙們的事兒凡人少管,蘇憶北心下了然,“不會緊張的,我們比賽的時候注意力全在場上,周圍有沒有人我們根本不在意,很多時候喊加油場上的人也是聽不到的。還有啊學姐,這是全國賽,所以場館才會這么大,平常的小比賽都是在普通場館里四個場地同時進行的,今天這是該打半決賽了人少,所以才減到兩個場地的,包括他們前兩天打,也是四個場地同時進行的,要不然那么多人,三天哪夠打的。”
林梓萱似乎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我點開網頁看還要選哪個比賽場地來著,我還以為是根據級別來分的。”
蘇憶北笑了笑,抬起頭正對面墻上橫幅映著的“全國賽”幾個字映入眼簾格外醒目,她看了一會兒不由失落。
曾經她也有機會能站在這里……
李雅涵觀察了一會兒看出她在想什么,自言自語一樣笑嘻嘻地:“對象能打個第一也行啊,咩咩得第幾我都高興。”
蘇憶北聽見瞥了她眼,笑罵,“神經。”
賽場上工作人員漸漸多了起來,處在場屋頂四角的喇叭開始播報場次,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組的運動員開始入場,觀眾席上突然安靜下來,李雅涵深吸口氣,“蘇小北,我怎么這么緊張啊。”
“氣氛影響的吧,有點緊張也正常。”蘇憶北拿捏不準,轉而勸道,“這你家咩咩還有好幾場呢,要不你等會兒再緊張?”
“……”
幾場下來已過去一個小時,誰輸誰贏看臺上的三個女生根本沒人在乎,因為場地上沒有她們在乎的人。林梓萱和李雅涵不懂跟著看熱鬧,蘇憶北一邊給她們充當講解員一邊時不時預判一下局勢。
臨近中午,他們之中白澤第一個上場。
李雅涵看見他站在場邊,絲毫不顧及別人的目光,對著場上大聲喊:“咩咩加油。”
站在場邊的白澤聽到了,回過頭沖她們這兒招了招手,緊接著被教練拉過去叮囑。
李雅涵覺得自己心跳到不行,深吸口氣手還是在抖,“蘇小北,我更緊張了……”
蘇憶北輕輕拍著她安撫,“沒事兒沒事兒,白澤他看著不靠譜其實挺厲害的,發揮出來比顧思南打的還好,不然也打不到現在,你放心吧,這場面他見多了,不用擔心。”
嘴上這么說,可當蘇憶北看到白澤對手姓名的時候仍是蹙起了眉。
白澤的對手不是北洺的,能讓蘇憶北在幾百號人里記住他是有原因的。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蘇憶北前兩天看過幾場他的比賽,基本上他每場都會給對手打傷并且是在規則允許的范圍內。
這種打法說白了就是不要臉,有時間研究規則鉆空子,不如好好練練真本事。白澤和顧思南他們生性善良,哪怕會也絕不愿意這么打,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靠些骯臟手段獲取勝利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
顯然白澤是知道對方打法的,開場之后盡量避免沖突有意繞著他打很少追擊反擊,上半場一分半鐘時間,比分雖沒差太多但得了兩個消極比賽的警告。
這是全國賽半決賽的場次,不可能有并列第三,這場打完贏了的爭冠亞,輸了的還要再和另一組淘汰下來的人爭季軍,所以每一分乃至每一個警告都至關重要。
對付這種人,白澤的打法沒有問題,不丟分不受傷才是最關鍵的,但是這個打法有個致命問題是需要不停移動特別耗費體力。要是放在平常這么打也沒什么,關鍵是白澤之前控體重時間長了僅靠三兩天體能根本恢復不到之前的狀態。
果然到了后半場他開始打的吃力,對手干脆把分追平了,還有一腿估計是故意落在了白澤大腿外側。
蘇憶北眉頭蹙得更深,漸漸連林梓萱都發現了不對,“小北,我覺得白澤的對手不像是要比賽,像是……像是來打架的。”
李雅涵早在白澤被踢到腿摔倒時就受不了了,眼里的淚啪啪往下掉,“得不得第一又能怎么樣啊,我就想讓咩咩好好的。”
蘇憶北和林梓萱一個遞紙一個安慰,場上打成什么樣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
比分一直持平,對方不停追擊尋找機會,白澤比較謹慎一直繞著場地回避。裁判突然喊暫停,又給了白澤一個消極警告。
這是白澤得的第三個消極警告,離結束還有十幾秒時間,如果再不得分那對方將以0.5分的優勢獲勝,或者再糟一點耗著白澤本就所剩無幾的體能打加時賽。
被罰警告不過短短幾秒,對方不愿再這么耗著,裁判再喊開始時迅速遠距離旋風踢攻擊。
男生腿重力量大,旋風踢根本不是能輕易格擋的,要么避開要么挨著就這兩種選擇。
打到這會兒對方也沒剩多少體力,旋風踢速度不算很快,可白澤站在那兒盡然沒有躲開的想法。
李雅涵差點沒急死,“咩咩怎么不動啊!”
“他不是不動,是動不了!”蘇憶北算看出來了,白澤跟她精英賽時遇到了一樣的情況,腿因為受傷麻木遲滯了一瞬錯過時機了。
林梓萱捂著心口驚訝了聲,短短幾秒三個女生皆是嚇得喘不上氣。
在對方快要落腿的瞬間,白澤徹底沒辦法了只得起腿阻擊,一腿橫踢落在對方膝蓋內側算是沒被打到得分點,緊接著在對方落地的空蕩二段橫踢踢上了對方頭部。
“滴——”計時器發出尖銳的聲響。
白澤贏了。贏是贏了,就是下場之后一瘸一拐的。
李雅涵稍微松了口氣,仍是擔心,“蘇小北,咩咩是不是受傷了啊?”
“應該是吧,不過看樣子不算很嚴重。”蘇憶北嘴上安慰她,心里覺得夠嗆,對手速度慢也是下了狠勁的,白澤擋一下不算完最后上頭那腿橫踢用的是同一條腿,估計腳背得出點問題。
沒等下一組比賽開場,手機收到了顧思南發來的消息:帶李雅涵來一下醫務室,從體育館后門進來。
蘇憶北收了手機和林梓萱說了聲,立刻帶著李雅涵趕到了后門那邊。
顧思南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蘇憶北愣了下,“你們出來了?”
“接你們。”顧思南把她們往里邊帶,“這兒沒允許不讓進的。”
李雅涵緊跟在后邊,“咩咩他怎么樣啊?很嚴重么?”
醫務室里后門沒多遠,顧思南推開醫務室的門,“還好,不算特別嚴重。”
本來在里邊疼得呲牙咧嘴的白澤,一見門開了外邊站著人,立刻繃住表情沖著顧思南嚷嚷,“你把她們倆帶過來干嘛?”
顧思南指指李雅涵,說得理直氣壯,“你在場上受沒受傷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讓她過來留她在那兒瞎擔心么?”
他說完不知是不是想到以前自己受傷的事兒,瞥了眼蘇憶北有點心虛。
蘇憶北注意到輕哼了聲。
他倆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
白澤腳背沒什么大問題,主要阻擊旋風踢的時候距離沒控制好傷到腳腕,這會兒隊醫剛給他上了外用藥離開讓他自己在這兒歇著。
李雅涵一見他腳腕腫老高,哼唧了兩下又開始哭了。
“哎呦,沒事兒沒事兒。”白澤怕的就是李雅涵來會哭,一看她哭心都疼了,哪還顧得上腳疼不疼,“寶寶不哭了啊,小傷,我剛才裝的,真沒那么疼,很快就會好的。”
“……”
醫務室里沒其他人,顧思南把蘇憶北帶出去留兩個人在里邊膩歪。
他沒太多時間停留,即使再想蘇憶北現在也不是待在一起的時候,言簡意賅交代道:“隊醫剛才看了,有點嚴重怕他骨裂,你等會兒和李雅涵一起帶他去醫院看看,隊里找不出其他人,我怕李雅涵自己陪他去不行。我得回去了。”
蘇憶北知道他把白澤當親兄弟,自己和白澤李雅涵又都是朋友,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
她看了眼顧思南,“你也要當心啊,別受傷就行。”
得第幾真的無所謂,只希望心里的人能平安。
“好……”
場館方向又響起廣播聲,他說完便轉身走了。
狹長空蕩的走廊,他一人行與其中,陪伴他的還有戀人的牽掛與他自己的執著。
去醫院的路上白澤冷不丁對蘇憶北說:“我覺得顧小白這回比賽有點不一樣,憋著勁兒樣的。他以前是和自己拗,就那種別人能做到憑什么我做不到的感覺,這回不一樣……我覺得他這回好像就拼了也要打個第一回來一樣,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你。”
“為了我?”蘇憶北有點聽不明白。
白澤很肯定的點頭,“對,為了你。”
車已到了醫院,他們沒再對這個話題做過多探討,拍片檢查后醫生說白澤輕微骨裂沒有特別嚴重,上完藥再帶一段保持器靜養段時間就行,李雅涵聽完稍微放下心來。
蘇憶北幫襯著他們處理了些瑣事,林梓萱中途發來消息說陸遇卿和顧思南已經打進了決賽,幾個人聽完都挺高興的。
白澤決賽雖然進了肯定是打不了了,他對此倒沒覺得沮喪,比李雅涵她們還想的開。
他說:“我對名次這種事向來沒什么執念,盡力就行唄。”
說完還攆蘇憶北回去看比賽,別趕不上看顧小白決賽人得惱死。
蘇憶北就佩服白澤拿得起放得下還想得開,話也不多說,讓他們在這兒看傷,她直接走了。
因為下午要進行頒獎典禮還有閉幕式時間還是比較緊的,中午沒有休息時間,蘇憶北回去時正趕上陸遇卿比賽。
場上陸遇卿發揮穩定,光站那兒就有冠軍相,蘇憶北瞥了一眼一點兒不覺得擔心,就是有點迷,“學姐,隊長他半決賽不是已經打過了?”
林梓萱云淡風輕道:“是啊,他現在打的是決賽。”
蘇憶北一聽,頓時覺得賽方腦子有病:“有這么整得么,半決賽從小級別開始打,決賽從大級別開始打,大級別的得多好體力隔了沒多久就要下一場了,這不瞎胡來么。”
林梓萱攤手:“我也搞不明白啊。”
蘇憶北背對著場地整東西,“學姐,就算你相信隊長能贏,可你也用不著這么淡定吧,這可是全國賽,決賽啊!”
“實在沒什么好擔心的啊。”林梓萱指了指計分的顯示器,“你看看比分。”
蘇憶北一回頭,好家伙,剛才沒在意,現在一看整場倒計時不到二十秒顯示器上6:2,陸遇卿6對方2,再怎么打也追不平了。
林梓萱嘆了聲氣,“競技體育的魅力應該是結果永遠都未知吧,可他剛開場就把分數打成這樣了,真沒意思。”
“……”
這就是傳說中的凡爾賽么?
現在兩個場地一個在進行爭冠亞的比賽,另一個則在進行同級別爭季軍的比賽。這邊陸遇卿贏了,為省代表隊拿下第一個冠軍。
沒有歡呼聲,沒有隊友沖過去為他喝彩,周圍人仿佛是在看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蘇憶北心里高興但也覺得挺沒勁的,真沒和自己隊里人一起出去打比賽有意思,好歹大部分時候大家心都是往一處使的。
陸遇卿下場之后仍不能隨意出入賽場,直接回了候場的地方。在場館邊走廊的出口,一個人和他擦肩而過。
蘇憶北知道,下一場該是顧思南了。
身著白色道服的人背對蘇憶北站在賽場上,他的身影漸漸與初見時重疊。
還是有區別的,不再那么單薄瘦弱風一吹就倒了樣的,看著也比那時成熟穩重。
蘇憶北想到第一次見他的場景和現在一樣,也是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她忽然有點想哭,往昔的畫面不知怎的竟一幕幕涌上心頭,從十二歲到現在,原來一晃眼已經過去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