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住？”
蘇憶北沒顯得有多驚訝，偏了偏頭略有不解：“為什么要一起住？到底出什么事了？”
顧思南不是個輕浮的男生，這幾天兩個人算得上是朝夕相處，他除了嘴上厲害說要收拾蘇憶北，實際一點兒逾矩的舉動都沒有，很多連蘇憶北都覺得無所謂的事情他都會在意，這種注重細節的人怎么會不知道現在這個階段住一起究竟合不合適。
能從他嘴里說出這種話，肯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案發地在蘇憶北家樓下，光是聽馮警官說顧思南就腦補出各種兇殘血腥的畫面，新聞里發生的事兒實打實發生在自己身邊，他一男生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更別提蘇憶北一小姑娘。
顧思南早發現了，她也就是平常張牙舞爪的死倔，真有點什么事兒還不是一樣哭鼻子，別的女孩兒怕的她都怕，賽場上打得挺厲害，下場了照樣膽小，怕黑怕聽鬼故事，家里沒人的話晚上睡覺連燈都不敢關，真要告訴她樓下活生生一人說沒沒了，還不定嚇成什么樣呢。
他想了想，避重就輕：“你家這邊治安不好，樓下那戶被人偷了，那天晚上有人撬你家門，要不是你在家說不定就挑你家偷了……”
蘇憶北更想不明白了，“還好我在家啊，要是我搬走了那他們不就該偷我家了。”
這么說是有道理，顧思南皺了皺眉又覺得哪不太對，蘇憶北這么一打岔差點沒讓她給帶跑偏。
他坐在蘇憶北旁邊耐心和她解釋：“你想啊，要是他們膽子再大點，發現只有你一個女生在家，撬門撬進來了，你自己怎么辦？他們要只是偷東西還好，萬一傷害到你呢？再有前天那種情況，你一個人在家真不害怕？”
蘇憶北有點心虛，低著頭摳手不敢看他。
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只不過那天晚上聽見有人撬門的瞬間蘇憶北滿腦子都是怎么處理，根本顧不上害怕，白天顧思南來了，怕他擔心又沒敢告訴他，自己也是心大，一見到顧思南鬧來鬧去差點把這茬事給忘了。
直到今天警/察來她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連聽見敲門聲心里都一哆嗦。
人一受傷生病就容易變得比平常脆弱，天知道她現在有多希望顧思南能時時刻刻陪著她。
“你全當為我著想好不好？”顧思南見她不為所動，就差求她了，“十一放完假我肯定是要回學校的，就算你現在真出什么狀況了我能及時趕過來，那等我回學校之后怎么辦？現在叔叔阿姨都不回來，你獨自住在這么不安全的地方，我怎么放心？”
他耐著性子，連哄帶騙的，“你不是說想出去玩？我家那兒有電梯，你要哪天真想出去轉轉總比在這兒方便，而且小區治安比這里好，你自己在家我也放心一些。”
整段話一口氣說完，顧思南竟覺得有點心累，跟打了場比賽樣的費神。
他發誓，他這輩子除了在蘇憶北這兒，再沒給哪個人說過這么大段大段的話。要是沒記錯，上次這樣還是她問秦靜怎么和自己在一起時告訴給她聽的。
哪怕顧思南解釋的再好，蘇憶北仍有自己的考慮，“可是我們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啊……”
去年住他家那次是被趕出來了沒得選，而且那天晚上是顧思南在沙發上窩了一晚上，就算他放完假回學校住，周末還是要回市里帶課的。
這點顧思南比她想到要早：“沒關系，回去之后我把另外一間臥室收拾出來，我們一人一間分開住。”
蘇憶北撇撇嘴：“那我們現在住一起算怎么回事？我也不能在你家白住啊……”
“這……”
這怎么辦顧思南還真沒想好，他心知道要是找不出來個合適理由，照蘇憶北那性格邁不過心里那道坎，說什么都不會同意和他回去。
周圍同學到他們這個年齡不是沒有住一起的，顧思南靈機一動想了個主意：“我家另外一間臥室空著也是空著，不如你每個月給我交房租，我當你房東，算我們倆合租。”
說到租房，蘇憶北倒真考慮過這檔子事兒，近幾年居住環境越來越差不說，單是以后要獨自在家面對蘇建國，想想心理壓力就很大。
現在有現成的“房源”和可靠的“房東”，大好機會錯過了得多可惜。
想到這兒，蘇憶北竟正兒八經和他談起價錢：“那我想住你現在那間小一點的臥室可以么？一個月房租多少？”
兩個人相處時間很長了，據顧思南觀察，蘇憶北平時比較節儉但也絕不是缺錢用的樣子，生活費估摸著應該是他們學校學生的平均水平。
“附近的房子單間是七、八百左右，我那間臥室小……”他偏了偏頭，開玩笑樣的說了個蘇憶北肯定能承擔的價，“一個月四百吧，怎么樣？我們倆關系好，給你算便宜點，而且等你好了回學校住的話就不用再給我了。”
蘇憶北撇撇嘴。
顧思南有點摸不準了。
其實不給也沒關系，反正收蘇憶北的“房租”最后還是會花在她身上，她不夠花或者缺什么了自己再給她買。
顧思南從高二開始幫著師父在道館帶課，顧長志知道歸知道，生活費仍會按時給他打，他不是個物質欲強的人，幾年下來攢了不少，不說攢夠老婆本那么夸張，養女朋友是絕對能顧得住的。
他想了想：“要是覺得貴，還可以再給你降點。”
誰知蘇憶北翻了個白眼：“我不是覺得房租貴，四百夠便宜了。”
“那是怎么又不高興了？”
蘇憶北嘟著嘴：“誰說和你關系好了！”
“……”
真不如當初狠狠心掐死算了，省得現在這么氣自己。
顧思南看差不多該出門了，沒再給蘇憶北猶豫的機會，站起身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昨天剛幫蘇憶北洗的頭，現在揉著毛絨絨的手感很好，他笑了笑：“我先去上課了，你乖點，下午在家想想要收拾什么東西，我晚上回來接你。”
顧思南說這話的時候特別溫柔，弄得蘇憶北有種自己是幼兒園等著放學被接回家的小朋友。
她別扭點頭：“嗯……”
顧思南收拾好東西出門，臨走又交代了幾句要鎖好門注意安全之類的，蘇憶北嫌煩，揮揮手一個勁兒給人說拜拜。
樓下那戶房門大開，門口拉著黃黑相間的警戒線，還有幾個沒有離開的警/察在里邊調查取證。
尸體應該是被抬走了，顧思南路過時發現房門口落了幾滴干掉的血漬。
他閉了閉眼，心底默默為死者哀悼的同時下定了決心，今晚回來不管蘇憶北到底同不同意，來硬的也要把她帶回自己家去。
一下午課上的心神不寧，晚上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發生命案的老舊居民樓在昏暗的夜色中更顯得陰森可怖。
顧思南怕蘇憶北突然聽到敲門聲又會害怕，上樓時腳步聲刻意大了一些，還喊了她的名字。
果然，到六樓拐角處蘇憶北便打開了房門，屋里的光順著門縫泄露出來，在樓梯間打出一道白色光影。
顧思南推門進去，蘇憶北正慢悠悠往攤開的行李箱里放東西。
“收拾東西呢，用我幫你么？”
蘇憶北正從沙發上拿衣服疊，搖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先歇會兒吧。”
箱子一角有個帶子露在邊緣外，顧思南看見怕等會兒合不上，蹲下身幫她整理。
他剛把露了邊的東西拽出來，一件白色的貼身衣物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個人全傻臉了，空氣都尬到凝固。
那件白色的貼身衣物小巧可愛，還有圈柔軟的蕾絲邊綴在最圓潤的兩片周圍。
顧思南長這么大哪這么近距離見過這東西，當場愣在原地，拎著衣物一角下意識往蘇憶北胸前看。
“你有病啊！”蘇憶北惱羞成怒，拿起沙發上衣服一股腦兒全扔他臉上了。
犯錯的人不敢狡辯，迅速把臉上衣服拿下來，連帶著那件“罪魁禍首”全塞在箱子最下邊。
顧思南紅著臉別過頭，自覺扯開話題：“餓不餓？吃完飯再回我那兒，還是先回我那兒再吃飯？”
蘇憶北不吃他這套，鼓著臉發脾氣：“不吃！不去！我不去你那兒了！”
本來答應得好好的，這下難勸嘍。
顧思南特別后悔，箱子合不上就合不上唄，沒事兒手賤什么啊。
他正想著該怎么給人勸回去，“嘭”一聲——停電了。
小區電路老化，停電是正常的事兒，這次范圍挺大，連窗外街道的路燈都罷工了，整個屋里陷入死一樣的黑寂，一點兒光也不見。
兩個人離得很近，突如其來的黑暗卻讓人眼睛不適，跟瞎了一樣誰也看不見誰。
顧思南沒出聲。
蘇憶北安靜了片刻，下一秒慌了神：“顧思南……”
顧思南壞心眼的逗她，故意不說話。
“顧思南？”手機在臥室，蘇憶北這會兒一點光源都找不到，伸著手在周圍試探。
“顧思南！”被呼喚的人半天沒反應，蘇憶北真急了，聲調不由變高。
她晃晃悠悠站起來，想往剛才顧思南站的地方去，剛一動，腳下被行李箱絆倒整個人往前摔下去。
正在蘇憶北以為自己會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時，下一刻落入那個被熟悉又好聞的洗衣液味兒環繞的懷抱里別提又多安心。
她不覺把手環在那人精壯細瘦的腰上緊了又緊。
顧思南又何嘗不是，以往兩個人的擁抱無論有形無形似乎總是隔了段距離，唯獨這一次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生而未落的空虛瞬間填滿，滿到他心生喜悅再無遺憾。
他揉了揉埋在自己胸口那個毛絨絨的腦袋，輕聲細語地問：“知道害怕了？”
懷里的人悶不做聲，過了一會兒胸口前的衣服變得一片濕熱，顧思南察覺不對慌忙把人從懷里撈了出來。
這會兒眼睛早適應了黑暗，眼前小姑娘含著淚的眼睛格外明亮。
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嚇唬嚇唬蘇憶北，好讓她知道怕了跟自己回去。想過她會生氣罵自己打自己都行，哪成想會給人弄哭了。
一天天的不知道腦子怎么想的竟干些蠢事兒，她一哭，他只剩心疼了。
顧思南人都傻了，“別哭啊，我錯了，我……”
話沒說完，姑娘拎起他胳膊一口咬上去，堅硬的虎牙混著滾燙的淚水蟄的顧思南皮肉生疼。
他悶哼一聲，吭都不敢吭，自己造的孽可不就得自己受著。
蘇憶北出了氣，掀起他衣服一角眼淚鼻涕全胡亂蹭上去，蹭完就開始罵他，“顧小白，王八蛋！”
顧小白又心疼又好笑，給人圈懷里好言好語地哄：“是是是，我王八蛋，我最壞了，我大豬蹄子，我不該嚇唬你……”
蘇憶北又沒出息的讓他逗笑了。
她在剛才咬的地方搓了兩下，“疼不疼啊？”
“沒事兒。”顧思南翻起手腕看著上邊留下那排整齊的小牙印淺淺笑了，“當是讓你留個印記。”
蘇憶北莫名看他。
“以后就是你的人，你可得對我負責。”
“切。”蘇憶北翻了他眼，“臭不要臉。”
不要臉就不要臉吧，顧小白敢說個不字么。
他無所謂笑笑，又把人圈進懷里：“對了，有件事兒得給你說，我明天就要回學校了。”
“為什么啊？”
“計算機比賽就在下周末，系里下午通知我們提前回去，要集訓一周，可能沒太多空閑時間了。”他低下頭問，“真不回我那兒？不行我就每天晚上回來陪你。”
顧思南也想明白了，她有她的想法，而且她現在情緒不穩定，要不愿意離開熟悉的環境也就算了，大不了在她好之前自己向學校申請走讀，每天晚上費點勁回來陪她，她不愿意走，那只能他留在她家，橫豎放她自己在家住是不可能的。
誰知小姑娘往他懷里拱了拱，“別說了，我跟你回去，我自己在家也挺怕的，還有你別天天來回跑，回頭再給自己累病了。”
顧思南嘆了聲氣。
早知道停電能解決的事兒，還費勁吧唧勸什么啊，不如回來時候在樓下就把電閘給拉了，直接讓她乖乖跟自己回去。
不過……
顧思南忽然覺得哪不太對，抬手又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我在你眼里就是個病秧子？”
“可不是么。”
“……”
算了，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回去，剩下什么都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