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社團招新從這周三上午開始到這周末下午結束。
招新前三天新生要軍訓,各個社團負責招新的人只需在中午和下午軍訓下訓后的休息時間去學校指定的廣場扎堆兒等人過去。
為了能占個好位置,這天中午蘇憶北他們提前吃了午飯,趕在軍訓下訓前扛著“家當”匆匆前往廣場。
他們到的早,廣場上人不多,三人順利找了個靠近入口顯眼的位置安置。
顧思南搭簡易棚子,蘇憶北裝廣告牌。
隊里參加表演的人早已回來齊了,白澤今天也一起過來幫忙,待把桌椅擺好,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輕快:“我的活兒搞定了,溜了溜了……隊長交給你們倆的任務好好完成啊,今年社團能招多少人就看你們倆了!”
顧思南見他要走,一把將他拽回:“你這么能說,總比我會招人。不如多留會兒,全當是為隊里多做點兒貢獻。”
白澤甩開他手“蹭”一下跳老遠:“顧小白你天天總想坑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怕萬一來些小姑娘你應付不來?我在這兒有用么?我在這兒她們也是我們倆的電話號一起要,你以為你逃得過啊!”
蘇憶北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白澤這話不無道理,好歹他和陸遇卿、顧思南再加上一個已經大四出去實習的學長,是能讓人稱為“北洺科技F4”的。四個人個頭不相上下,比賽時隨便拉出去三個打團體品勢都能引來一眾人的目光。
大四的學長有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回回比賽女友守在場邊,不給旁人一點兒機會;陸遇卿高冷,只能遠觀生人勿近,有機會別人也不敢要;剩下兩人,顧思南情況特殊,女朋友自己一年還見不上幾面,說出去沒人信,根本說不清,偏偏白澤是個腦子活情商高會哄人的,能給小姑娘逗得高高興興不冷場不尷尬。他和顧思南發小,經常一起出去,女生要電話自然是兩個人的一起要——一個不行換另一個唄。
顧思南默了默。
白澤揉揉肚子,咕噥著抱怨:“為了給你們倆搬桌子我飯還沒吃呢,顧小白,做人不能這么沒良心……”
顧思南生怕他說下去沒完沒了的,深吸口氣擺擺手:“要走趕緊走!”
“好咧!”
白澤走后,周圍頓時清靜不少,蘇憶北顧思南兩人總算安安生生坐下了。
軍訓下訓的鈴聲準時響起,不一會兒大片穿著迷彩服的學生從操場方向走來,廣場人漸漸多了。
兩人待了好一會兒,顧思南趁著空檔統計報名表格。
了了幾張,還沒隔壁街舞社一半多。
說來奇怪,軍訓中午休息兩個半小時,當數前一個小時人最多。廣場上人來人往,他們跆拳道這兒卻跟有毒一樣,路過的人匆匆看眼就走,有的再急點兒干脆看都不看。
眼看著人最多的時間將要過去,廣場人慢慢減少,兩人只能坐著聽天由命。顧思南甚至有點兒希望能有小姑娘過來問問,哪怕是過來要手機號能順便填張表也行啊。
蘇憶北隨手翻了翻僅有的幾張表格,不到十個人,沒一個之前接觸過跆拳道的。
她把表格反手扣在桌上嘆了聲氣,不知是安慰顧思南還是安慰她自己:“收人這事兒……隨緣吧,想開點兒,這才第一天上午,還有四天半呢。”
現場填表格的只是有意向加入社團,等到社團開始活動具體會不會去真不一定,十來個里能有一半去的就算不錯了,更別說他們這不到十張的表格了。
收不來人不好交差倒是其次,關鍵是隊里主力越來越少,聽隊長說今年更是一個特長生都沒招到。明明比賽一個等級能報兩個人,現在非但報不滿,有的等級甚至空著沒人能打。
原本指望著社團能多收些之前接觸過一些的人好好練練,到時候選出去比賽。這下可好,沒學過的都沒幾個。
健美操隊天天死盯著,學校那邊暗地里施壓,隊里實力還大不如前,再這么下去怕是真要涼了。
晌午時分,日頭正盛,顧思南怕熱心里又煩手心全是汗。
他看了眼趴在桌子上不愿意動的蘇憶北:“這會兒挺熱的,不會有多少人了,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再待一會兒。”
蘇憶北半死不活爬起來晃晃腦袋:“不用,本來就是我們倆的事兒。”
“你到挺客氣。”顧思南好笑地看她,“我去買水,用不用給你帶什么?”
蘇憶北撇撇嘴:“幫我帶個冰淇淋吧,回來給你錢。”
顧思南一推椅子站起來:“要哪種啊?”
蘇憶北想了想:“就那個草莓味兒的,叫什么我忘了,好像是白色包裝上邊畫了個草莓,要是沒有的話就帶個別的,最好是草莓的,不是草莓的也行,反正不是巧克力的就行,巧克力的有點兒苦。”
買個冰淇淋都這么麻煩?!
顧思南讓她繞口令似的說得有點兒懵,索性一拉椅子坐了回去:“你自己去吧,幫我帶瓶水,什么水都行,能喝就行。”
“……”
蘇憶北去買水后,顧思南見廣場上沒什么人了,掏出手機刷游戲。
不一會兒一片陰影擋在他面前,正覺得意外,緊接著聽見一道不確定又有點兒熟悉的聲音:“學長?”
顧思南疑惑抬頭,看清來人后手一抖差點兒沒把手機摔出去。
他這開光的嘴呦!想什么來什么,這要手機號的小姑娘還真來了。
喬兒確認是顧思南后,很是驚喜:“學長好巧啊,又遇見你了!”
顧思南視線移回手機,心里盤算著蘇憶北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嘴上干巴巴回了句:“是挺巧的,你入社么?”
“啊?”喬兒愣了一瞬。
她原本是陪同學來的,路過時忽然看到他,隨即過來,其余一律沒關心。
顧思南看她一臉狀況外的表情頓時沒了耐心,人攆得也干脆:“要是不入社團就趕緊回去吧。”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喬兒撇撇嘴,趕忙看了看棚子前立著的廣告牌:“學長,你是跆拳道社的么?”
顧思南怕麻煩,隨口應付:“算是吧。打雜的,很菜,不經常去。”
“沒關系。”喬兒笑了笑,“我可以教你的。”
從來只有女生纏著他教她們的份兒,這姑娘反過來說要教他當真是頭一回。
顧思南耳尖一動,終于抬起頭,饒有興趣地問:“你練過?”
喬兒點頭:“不算很好吧,練得還行,初二練到高一考完紅帶,后來忙著學習沒時間練了。”
練得好不好再說,好歹是練過的,多拉個人隊里多點兒希望。
顧思南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偏偏頭問:“你現在想入社接著練么?”
喬兒猶豫了下,直接問他:“那你會經常去么?”
顧思南面無表情審視了她好一會兒:“我說了,我不經常去。你要不是真想練還是算了吧。”
“你想多了學長,我只是隨便問問。”喬兒答得很自然,像是猜到了他會這么說。
她不再看顧思南什么反應,自顧從旁邊拿了張空白表格:“是在這兒填吧。”
顧思南在她落筆前伸手按下表格再次詢問:“你想清楚了?社團是不比校隊,但訓練還是挺累的,你受得了么?”
“我知道,我會努力堅持下去,要相信我哦。”喬兒輕輕覆上顧思南手腕,柔柔捏著剛要把他手挪開時,顧思南反倒因為不習慣別人觸碰猛地甩開她,自己快速將手抽了回去。
他別過臉去有些不耐:“填表吧,該訓練的時候會有人聯系你的。”
喬兒訕訕收回手,默默看了顧思南好一會兒才拿起筆。
待把表格放在桌上大致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欄時眼前的字跡忽然變得模糊,大概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她揉揉眼沒怎么在意。
再等睜開眼時,喬兒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身體變得有些輕飄飄的,頭卻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往下墜。
手里的筆“啪”一聲掉在地上,喬兒沒站穩猛撞了下桌子:“學長……”
顧思南察覺不對,抬頭看了一眼。
喬兒此時雙手撐著身前的桌子,雙眼緊閉嘴唇發白,身體左右搖晃看起來軟綿綿的隨時要倒下去。
顧思南嚇一跳,趕忙起來一手將她扶穩:“你怎么回事?”
“我……”
她氣息越來越弱,似乎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在顧思南懷里。
蘇憶北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場面,顧思南懷里半推半就圈著一女生,女生柔柔弱弱靠在他胸前,長發散落看不清模樣。
“我去!”蘇憶北驚得把冰棍從嘴里拿出來感嘆。
顧小白不愧是顧小白,她不過出去買個冰棍的工夫,回來可就有妹子投懷送抱上了。這妹子也是夠有本事的,實現了多少女生想過卻沒做過的事兒。
蘇憶北又往前走了幾步:“顧小白,你是真招小姑娘啊!”
“招什么招!”顧思南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她這是暈過去了,趕緊過來幫忙!”他是有苦沒處說,這么大熱的天,他和秦靜都沒離這么近過。
喬兒現在整個人倚靠在他身上,他動不了手也沒處放,只能虛扶著她肩不至于讓她摔在地上。
“怎么是她?!”蘇憶北走近才發覺不對,等看到喬兒那張慘白的臉時先是一怔,然后結結巴巴地問,“你們……這怎么回事兒啊?這……怎么辦吶?!”
蘇憶北有些被嚇到,在隊里訓練磕磕碰碰常有的事兒,哪怕流血蹭破皮它頂多是個外傷,哪見過眼前這陣仗,好端端一人,說躺這兒就躺這兒了。
好在顧思南尚能冷靜安排:“應該是低血糖。我沒法抱她,等會兒你從后邊扶著,我背她去醫務室。”
廣場離醫務室不遠,但也有些距離。顧思南手臂有舊傷,長時間搬重物都無法做到,更別說抱個人了。
蘇憶北猜到緣由,狠咬了兩口冰棍有些煩躁。
她將剩下的半截冰棍投入一旁垃圾桶,接著麻利從顧思南懷里攙扶出喬兒,幫喬兒手臂圈著顧思南的肩能穩當爬在他背上。
顧思南背好喬兒后往前走,蘇憶北匆匆把社團資料收拾好后跟了上去。
兩人手忙腳亂到了醫務室,等醫生接手后將病床上方的簾子合上,他們倆坐在外間的塑料椅上總算是松了口氣。
顧思南習慣性掂起衣領擦了把汗,蘇憶北回過頭發現他后背衣服濕了一大片黏在身上。
這么一折騰,沒人能有力氣說話了。
蘇憶北默默擰開瓶睡遞過去,顧思南看到眼前突然冒出的水瓶愣了一瞬,看了眼蘇憶北后微微揚了下嘴角。
他又熱又累顧不上跟她客氣,接過水瓶仰起頭猛灌幾口。
蘇憶北聽見動靜往旁邊看去,忽然發現他喝水時喉結會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一時間竟不知不覺盯著那段細白脖頸看出了神。
灌了差不多有大半瓶,顧思南總算緩過了勁,放下水瓶剛想向蘇憶北道謝,發現她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出神。
顧思南不明所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蘇憶北回過神,一臉狀況外:“嗯?”
“我臉上有什么么?”顧思南有點不自在,“你剛怎么一直盯著我看?”
蘇憶北迅速移開視線:“沒什么。”
她臉頰微微發燙,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剛才看見窗外欄桿上停了只鳥。”
顧思南隨著她剛才目光所及的方向往窗外望去:“什么鳥啊?”
蘇憶北胡謅:“應該是喜鵲。”
顧思南看著光禿禿的欄桿又喝了口水:“那可以啊,看來你這兩天要有好事兒了。”
“能有什么好事兒。”蘇憶北自嘲笑笑轉移了話題,“你還是說說你和她怎么回事吧,上回不是都和她說清楚了,怎么又湊一起去了。”
“又不是我想湊的。”顧思南知道她說的是誰,回頭看向拉著床簾的位置,“你買水那會兒她過來的,說想入社,填表時候暈過去了。”
“就這?”蘇憶北揚揚下巴有些鄙夷,“她到底什么心思我不敢說,不過這剛填個表就暈過去,真入隊到練體能的時候怎么辦,你也讓她填?”
“她填表之前我哪知道她會暈過去。”顧思南長這么大頭一次覺得心虛,“主要是她說她之前練過,我這不是想著隊里缺人么。”
蘇憶北覺得快沒法和他聊了:“再缺人你也不能找個麻煩回來啊。”
顧思南低下頭:“再說吧,她到時候也不一定會去。”
蘇憶北嘆了聲氣,正準備說點什么,“唰”一聲合著的床簾開了條縫。
校醫從里間出來,兩人目光齊刷刷看過去。
蘇憶北關心道:“醫生,她怎么樣?”
“沒什么事兒,她低血糖,輸個液好好休息就行了。”醫生說著搖搖頭往外走,“現在的小姑娘,一個個為了好看飯都不吃了,看看瘦成什么樣,不暈過去才怪。對了,你們倆誰出來幫她掛個號?”
“我去吧。”顧思南說著站起身往外走。
他走到一半,回頭交代蘇憶北:“我等會兒不回來了,再去廣場待會兒。外邊熱,你在這兒等她導員過來直接回寢室休息吧。”
“哎!”蘇憶北想到什么,在后邊喊住他,“你和秦靜……”
顧思南投來尋問的目光:“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了?”
蘇憶北抿抿嘴,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從林梓萱那兒聽來的關于秦靜的消息告訴他。
不說吧,看顧思南不知情的樣子怪可憐的;說吧,他和秦靜之間她到底是個外人,人家倆的事兒不該跟著瞎摻和。
糾結半天,她最后擺擺手:“沒什么,你先去忙吧。我隨便一提,有空再說也一樣。”
顧思南不解看了她眼,沒再多說什么。
太多的秘密被壓在心底。
蘇憶北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直到診室外腳步聲漸行漸遠再聽不見才回過頭來。
床簾縫隙里毫不知情的喬兒依然安穩的躺在病床上昏睡著。
回憶著周遭發生的一切的蘇憶北坐在夏末初秋的陽光里深深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