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里人聲鼎沸，每個人都在和身邊的同伴議論著什么，唯獨蘇憶北她們這桌，只能聽見鍋里歡快翻滾著的湯頭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李雅涵一直以為自己聽錯了，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和對面的人一字一句確認：“你剛才說，你喜歡幫主？”

事已至此，蘇憶北穩了穩神下定決心似的：“是啊，我喜歡他。”

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傾訴出口，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李雅涵感覺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什……什么時候的事兒啊？蘇小北，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可真夠能忍的。”

這個問題蘇憶北不想回答，低下頭吃飯沒再說話。

又過了會兒。

李雅涵似乎終于想明白了：“也是，幫主長得好看脾氣也好，你天天和他在一起訓練喜歡上也是難免的。吶……幫主現在也算是單身了，你不想著追追試試？”

蘇憶北仍在吃著，頭也不抬：“怎么追？說得倒容易。”

其實有件事顧思南沒記錯，兩人去年剛入隊那段時間她確實是一直躲著他。

那是在得知他有女朋友后兩人被分到一組訓練，那會兒她滿腦子想的是和顧思南保持距離千萬不要扯上關系，一方面是為了避嫌，另一方面是怕自己接觸越多陷得越深越受折磨。

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之前她的確曾想過如果顧思南沒有女朋友的話，那么……

現在這個“如果”成立了，她卻想退卻了。

前有秦靜后有喬兒，818“小三”的名號又把她架在中間上不去下不來的，上去了是“小三轉正”，下來了是“罪有應得”，反正哪樣都不好聽。

現在不光是游戲貼吧，她今天注意到同一個人開始在學校貼吧發貼含沙射影的想要往這方面帶節奏，好在學校貼吧沒什么人關注。是不能讓自己白受委屈，但這事兒可大可小，為了防止事情鬧大影響之后比賽，她總要有所顧忌。

這事兒不落定，想再多都白瞎。

李雅涵沒她考慮的那么多，隨口說道：“對啊，看秦靜就知道幫主找女朋友的眼光肯定很高，難心能看上你。”

“……”

話是不假，可蘇憶北總感覺自己讓人噎了一下挺難受的。

李雅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幫她出主意：“讓你有幫主夫人……不對，是前任幫主夫人那樣的身材樣貌估計不可能了，性格方面向她看齊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一會兒幫主夫人一會兒前任幫主夫人的，直接喊秦靜不就完了，她又不是沒名字，用得著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蘇憶北皺皺鼻子十分鄙夷，“還性格方面？說得跟你多了解她樣的。”

“你別說，去年暑假有回打本你沒在，我還真在歪歪里碰見過她一次。”

蘇憶北不以為意：“碰見就碰見了唄。”

歪歪里碰見算什么，她還在網吧碰見過秦靜真人呢。

李雅涵托著下巴回憶：“我覺得她是那種特別溫婉大方的女生，就是那種有女人味兒說話還特別溫柔的。不過……”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猶豫道：“讓你溫柔應該挺難為你的吧？”

蘇憶北干笑兩聲：“那是挺難的，太難了。”

這件事發生在她們高二那年。

當時重新分班后大家彼此都不熟悉，李雅涵和蘇憶北也是這時坐了同桌才認識的。

那會兒班里有個男生上課總愛踢前邊人的凳子，天天不學習放了學就和學校外邊那群混混在一起，坐在他前邊的同學大多是自認倒霉不敢拿他怎么樣。

有幾個膽子稍微大點兒的告到老師那里，老師知道后試著叫他家長來學校結果一直沒叫來過，沒辦法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了他兩句把他單獨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

后來班里輪流換位置，剛好輪到蘇憶北坐在那男生前邊。

有天上課，男生開始閑不住踢她凳子。

蘇憶北回頭看他一眼：“你能不踢了么，天天踢煩不煩？”

那男生吹著口哨看窗外，腳底下仍舊不停。

蘇憶北又問了他一遍：“你非要踢是么？”

那男生挺不屑的：“老子就踢了怎么著？”

李雅涵聽見害怕他們倆起爭執，趕緊扯扯她袖子：“算了，你別和她吵了。”

她覺得蘇憶北看著白凈瘦弱又內向，一看就是那種好欺負的，再這么吵下去肯定是蘇憶北吃虧。

蘇憶北輕輕拂開她手：“沒事兒。”

說罷，冷著臉看向那男生半是提醒半是警告：“你再踢一個試試。”

男生哪會把瘦得跟個白條雞一樣的蘇憶北放在眼里，又是一腳狠狠踢在她凳子上。

蘇憶北讓踢得往前一踉蹌，她沒再多說轉回身接著上課了。

李雅涵也覺得那男生氣人又拿他沒辦法，只好勸蘇憶北熬完這一個星期就好了。

蘇憶北聽完點點頭。

三人安安生生度過了后半節課，就在李雅涵以為蘇憶北聽進去勸時，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情發生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鈴響，老師前腳剛出教室，蘇憶北緊跟著站起來，一轉身把那個男生連人帶桌子掀翻在地。

桌子上的書嘩啦啦散了一地，有幾本干脆砸在那男生臉上。

周圍人聽見動靜齊刷刷看過來驚得不輕。

李雅涵離得最近更是長大了嘴。

她怎么也沒想過看著干巴瘦的蘇憶北能有這么大勁兒。

那男生在班里囂張慣了哪吃過這虧，反應過來后怒視著蘇憶北：“你想死啊！”

蘇憶北一點兒不帶怕的，懶懶散散斜倚在墻上居高臨下看著他：“我說了‘你再踢一個試試’，你非要試我有什么辦法。”

男生氣不過，掙扎著要從桌子底下起來：“你放學給老子等著！”

蘇憶北見狀，一抬腳踩在桌子上又把那男生摁了回去：“老子放學要訓練沒那閑工夫等你，有事兒現在說吧。”

她說完直接從桌子上踩過去，那男生吃疼喊了一聲。

沒等他來得及站起來，倒是先讓蘇憶北拽著他衣服把他從桌子下邊往外拖。

待蘇憶北松手他總算找到機會從地上爬起來，人還沒站穩就揮著拳頭要往蘇憶北身上揍。

班里有幾個機靈的同學見情形不妙趕緊跑出去找班主任。

眼見那男生拳頭離蘇憶北越來越近，李雅涵嚇得趕緊喊旁邊男生過來拉架。

誰知幫忙的還沒到，蘇憶北慢悠悠往旁邊跨了一步剛好躲過去，然后一腿踢在那男生肚子上。

她沒怎么發力，那男生不過是讓踢得往后退了兩步，站穩后不服又要接著沖過來。

本來只想讓他知道好歹，結果他還要找挨打。

蘇憶北煩不勝煩，索性一轉身一腿后踢干脆利落給那男生踢得摔進墻角垃圾桶里。

男生坐在垃圾桶里手腳全挨不到地，活像個烏龜似的往外爬，邊爬邊罵。

蘇憶北就站那兒看著也不接話。

沒一會兒班主任過來，男生好不容易爬出來指著蘇憶北告狀：“老師，我沒招她沒惹她她把我踢進垃圾桶。”

周圍同學圍著亂糟糟一片，老師皺著眉呵斥：“看什么看，回你們位兒上去！”

他說完看了看倆當事人，最后對著蘇憶北說：“怎么回事兒？”

蘇憶北也不多說，只慢條斯理把自己袖子挽上去露出兩條細白的胳膊。

她把胳膊舉到老師眼前：“老師，他說我打他。您看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打得過他么？”

男生立馬反駁：“你胡說！”

蘇憶北一眼看過去“友好”微笑：“垃圾桶里沒待夠可以接著回去。”

大概最后那腿真把他踢怕了，那男生抿了抿嘴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老師，剛才班里同學都在，你可以問問誰看見我打他了？”她說著看向一旁的李雅涵，“你看見了么？”

李雅涵一愣，趕緊搖頭：“沒，我什么都沒看見。”

預備鈴響，班主任看局面僵持不下又怕影響下一節上課，只得把兩個人都劈頭蓋臉吵一頓算了事。

班主任走后，男生像是學老實了。

蘇憶北回到座位上漫不經心問他：“放學還用老子等你么？”

“……”

蘇憶北挑眉：“那你等著老子？”

“別、別了吧。”

至此蘇憶北“一戰成名”，整個年級都知道二班有個不好惹的女生，沒哪個不長眼的再敢招惹她，她也算是親手斷送了自己高中時期的桃花。

想到這些李雅涵都替她發愁：“你說你現在要還是這狗脾氣，讓幫主知道你豈不是更沒戲了。”

蘇憶北咬著蝦滑一不留神勁兒使大了，里邊的汁水濺出來燙得她直往外呼氣：“哈……我這、哈……我這還沒打算追他呢，你甭操心了。再說了，我什么脾氣他不早知道了么。”

李雅涵見她這副破罐破摔的模樣愁得嘆氣，再一抬眼發現窗外兩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是不是幫主和……”

蘇憶北順著她目光看去幫她確認：“沒錯，就是和你師父。”

顧思南和白澤正在路對面的店鋪門口排隊買飲料，一個低著頭玩手機一個東張西望的不知道在找尋什么。

兩個人身材挺拔長得不錯，往街邊兒一站活活一道風景線，路過的同齡女生十有八九都會把視線投過去，不乏膽子大眼神曖昧的。

李雅涵見狀努努嘴：“看見了么蘇小北，這年頭長得好看的男生根本不缺人追。你不追總有別人追，你真不考慮一下？”

正說著她冷不丁哼了聲。

蘇憶北正想問她好端端的哼什么，仔細一看發現街邊路過的一個女生大概是朝白澤笑了笑。

兩人視線剛好對上，白嘖也回了那女生一個笑。

蘇憶北心下了然，轉過頭調侃李雅涵：“看不順眼啊？我們剛下訓練，他倆應該也沒吃飯呢，用不用我幫你把他喊過來咱一起拼個桌？”

李雅涵嘟著嘴收回視線：“喊什么喊，不喊！誰稀罕他樣的。吃飯吃飯！”

蘇憶北咧著嘴學她剛才說話的樣子：“這年頭長得好看的男生根本不缺人追。你不追總有別人追，你呢？不考慮下？”

“不考慮！”李雅涵鼓著腮幫子嚼東西，“你看看他那個花枝招展的樣子。”

蘇憶北當然知道她擔心什么：“我問過顧思南了，他說白澤上高中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談之前是有點不靠譜，談女朋友之后倒真挺好，和別的女生關系劃挺清的。后來分手是女生提的，因為她要轉學不想異地。”

“你和我說這些干什么？”李雅涵聽完伸腿在她腳上踩了一下，“蘇小北你現在怎么這么煩人呢！”

蘇憶北“哎呦”一聲，收了笑和她認真道：“你師父前兩天給我說了。”

李雅涵低頭吃飯，聽到這兒仍是忍不住瞥了她眼：“他能給你說什么啊？”

“說你啊。”

李雅涵不信：“真的？他說我什么啊？”

蘇憶北故作神秘地湊近她小聲道：“說你單純。”

“啊？”李雅涵琢磨了兩下，“怎么聽著不像什么好話啊。”

蘇憶北笑了笑。

之前她好奇問過白澤，那么多喜歡他的女生怎么就選了李雅涵這個樣貌才華都不算起眼的。

白澤的原話是這樣的。

他說：“因為她傻啊。也不是傻吧，是她活得挺簡單的，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哭，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會直接說，有時候不高興發脾氣也會直接告訴我為什么，沒那么矯情不用我一直猜。喜歡我的女生是挺多的，可我總覺得她們對我的喜歡里帶著種算計，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想得到，就是有種這個男生很多人喜歡但是最終歸我了的感覺。談戀愛這事兒不是比賽，我也不是什么獎品，看感覺吧，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我之前談的那個女朋友有點像顧小白，怎么說，挺悶的。不是說他們這種人不好，只能說不適合我吧。顧小白是我師弟，從小一起長大的，玩得好就行不用考慮那么多。可真要談戀愛，你會發現除了真的能做到和他們這種人感同身受，不然在一起猜來猜去真挺累的，我還是更喜歡簡單直接的女孩子。”

那一瞬間蘇憶北覺得白澤根本不像他看起來給人的感覺那么不靠譜，相反他很清楚自己喜歡的、該把握的。

他說這話的同時還對蘇憶北說道：“我有時候覺得你和顧小白挺像的，和我那個前女友還不太一樣，她矯情更多點。你不一樣，你更像顧小白，說不上來，反正挺像的。”

他和她真的像么？

蘇憶北垂眸思考。

再看向窗外時路對面奶茶店門口的人早已沒了蹤跡，來往的人群里沒有誰會記得這里剛剛站了兩個怎樣的男生。

她望著他剛才站過的那處想不明白。

也許像吧。

那和他一樣的感同身受又是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