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下了課，隊里一行人準時在訓練室集合。
今年確實如白澤所說，一個特長生都沒收到。社團招到五個人，三男兩女，喬兒也在其中。
她出現在這兒于情于理都是意料之中，顧思南雖覺得麻煩倒也沒表現在面上。
這是新學期第一次正式訓練，按規矩校隊和社團的人應該在準備活動后分開進行。訓練室場地無形中分為兩部分，校隊占三分之二社團占三分之一，校隊的人主要是恢復性訓練，社團的應該由陸遇卿領著看看他們的基礎。
訓練進行到一半，陸遇卿和教練打了下手勢：“教練，看過了。”
“先暫停一下。”方教練抬手打斷了正在訓練的校隊成員，走到了場地中央盤腿坐下，“集合！”
這架勢是要開會了。
隊里人停下當前動作，紛紛走到場地中央在教練對面圍了個半圓坐下，社團新來的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各自找位置坐了下來。
蘇憶北心里記掛著昨天晚上的事兒，今天有意避開顧思南一直沒搭理他。
兩人明明一組訓練一起到的場地中央，她非要舍近求遠多走兩步坐到顧思南對面。
隊里沒人注意她這點小動作，只是讓喬兒鉆了空子，三兩下跑到顧思南身邊乖巧坐下。
大概是挨得太近，顧思南蹙著眉往旁邊挪了挪。
等所有人坐好不再亂動，方教練向陸遇卿看去示意他發言。
陸遇卿視線從社團新來的五個人身上依次掃過，最后停在喬兒那里：“四個人里只有那個叫喬兒的女生有基礎，剩下的之前都沒學過。喬兒基本動作都會，練得不好動作不到位，打實戰不知道怎么樣。”
當著這么多人被批評，喬兒面上掛不住臉色微微紅了紅，低下頭之前還不忘往顧思南那兒瞟一眼看他什么反應。
顧思南能有什么反應，又不是說他的。
方教練點點頭：“行，知道了。”
她說著開始翻開手里的隊員名單：“隊里現在正式隊員八個人社團十一個人，加起來不到二十，沒別的學校一半人多。知道咱隊里最好的時候什么樣么？最好的時候光正式隊員就有三十多個，現在真是不夠看的……”
說到這兒，隊里人皆是低下頭抿緊了嘴一言不發。
顧思南和蘇憶北兩人更甚，甭說出聲了，氣兒都快不敢喘了。
隊里今年把社團收人的事兒交給他們倆，到頭來就收了五個人。不用問，這差事鐵定是讓他倆干砸鍋了。
教室里安靜得詭異。
方教練在一群人身上來回看了一圈，見每個人都一臉嚴肅后驀地笑了：“隊里收不來人不是你們的錯，我就是感慨一下，沒打算找你們興師問罪。瞅你們那點兒出息，一個個嚇得跟什么樣的。隊里剛開始就八個人還沒現在一半人多呢，你們學長學姐不照樣靠七個人打進團體前五了。你們啊，現在最該做的是好好訓練少操點沒用的閑心！”
一群人接二連三點頭應和：“是是是……”
“別扯廢話了，說正經的。”方教練又看了眼手里的名單，隨即合上，“我昨天和陸遇卿商量了下，這學期不再和以前一樣校隊和社團分開訓練了。換種方式，除了新來的四個沒基礎的交給你們隊長單獨帶了，剩下的社團的人開始和校隊一起訓練。你們有什么想法么？”
隊里人面面相覷。
白澤小心翼翼把手舉起來，縮著脖子問：“教練，這和原先有差別么？”
這新方式聽起來是不一樣，但本質并沒什么區別。
社團和校隊每天的訓練內容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校隊的要求更高、訓練量更大一些。原先是大家輪流帶社團的訓練，現在一改等于是把沒基礎的全教給陸遇卿自己帶，社團的人無非是換到校隊的場地加點訓練量練著和原來一樣的內容。
“哎對！最關鍵的忘了說了！”白澤這么一問似乎提醒了方教練。
“老了老了，記性不好了！”她拍著腦門補充，“現在說現在說……最關鍵的是以后練腿法的時候不再是固定分組了，可以按照原來的給你們分好的組也可以自由組合換換搭檔。但是有一點，校隊的不能總和校隊的一起練，同理社團的不能每次都和社團的一起。校隊的每周至少帶三次社團的人，你們提高的同時也要讓他們進步快一點，訓練時候有什么毛病直接告訴他們。”
蘇憶北聽完咬了下指尖。
讓校隊的一對一帶社團的，這樣確實是目前提高隊里整體水平最有效的方法，只有讓社團的人和比他們水平高的人一起訓練他們才能進步更快，但這樣做的同時也說明她以后不能再每天和顧思南一起訓練了。
想到這兒，她不由抬頭向對面望去，不知怎的，顧思南同樣正好向她這邊看過來。
兩人視線不偏不倚在空中交匯了片刻，下一秒俱是一慌，先后別過頭去。
大家似乎都對這種方式表示理解及贊同，沒有人提出異議。
方教練突然想到什么，視線在人群里尋找半天最后鎖定在喬兒身上：“是叫喬兒吧？”
突然被點到名，喬兒怔愣了片刻點點頭。
方教練笑笑：“小姑娘長得俊，名字也好聽。起來，讓我看看你練得到底怎么樣。”
“啊？”喬兒促狹地站起來，下意識看了眼顧思南。
后者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她看向教練怯生生地問：“老師，練什么啊？”
“太極一章會吧？”
喬兒點頭。
“那先打個一章，看看你動作發力。”方教練說著往后坐了一些。
剩下的人很有眼力價的跟著往后挪了挪，場地中間給喬兒空出一片地方打動作。
方教練揚揚下巴：“開始吧。”
喬兒第一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動作，站在中間扭扭捏捏的不知從哪開始。
一旁的趙雨夢往蘇憶北耳邊湊了湊，小聲說道：“新來的小學妹臉皮還是嫩啊，哪像你那會兒，嘖嘖嘖……”
她邊說邊搖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蘇憶北不屑瞥了她眼：“你以為你好到哪去了？”
猶記去年這個時候，蘇憶北第一天進隊碰上趙雨夢，兩人剛一認出彼此便針尖麥芒對上了。忘了誰開得頭，反正上來先唇槍舌劍冷嘲熱諷翻了遍舊賬，一個以大欺小一個以下犯上誰也不讓著誰，直到最后陸遇卿來了才算消停。
喬兒站得有一會兒了，不知坐著的人里哪個男生帶頭鼓掌喊了句：“小學妹，別害羞開始打吧！”
接著掌聲響了一片，又有人發言：“就是就是，以后大家都一個隊的，不用害羞了！”
鼓勵的聲音越來越多，喬兒局促環顧了下四周，見教練仍沒有算了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開始打。
待到一章十八個動作打完，喬兒紅著臉松了口氣。
“動作還行就是沒有發力，弓步有點毛病……”方教練指了指她身上幾個關鍵的關節開始指導，“腰沒沉下去，后腿的膝蓋也沒蹬直。不過有基礎就好教，看看吧，練得差不多這學期就讓你上比賽。”
喬兒站在原地認真聽完，在以為沒什么事兒正準備下去時，方教練喊住她：“等一會兒，再踢兩腿橫踢、下劈讓看看。”
“嗯。”
大概是有了剛才的經驗，喬兒這次沒再磨蹭跟著口令踢了兩腿。
和一章一樣，動作沒什么大毛病，速度和發力很成問題。
“慢慢練吧，急不來。你先回位兒吧”方教練看完心中有了安排，接著目光一轉落到了喬兒旁邊的人身上，“顧思南，以后你主要帶你小學妹。”
喬兒沒說話，心中自然是竊喜。
蘇憶北心里“咯噔”一下，看過去的瞬間卻又很快釋然。
再看白澤坐在一旁幸災樂禍咧著嘴就差笑出聲了。
被點到名的人猛一激靈坐直身體，抬肘往白澤身上撞了一下后焦急抬頭：“教練，不是說自由組合么！”
方教練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當他是真不明白，耐心和他解釋：“喬兒剛入隊底子不好，隊里除了陸遇卿數你腿法最快，你好好教教她怎么發力。她內向，你脾氣好有耐心，教她挺合適的。”
顧思南瞥了眼喬兒。
內向？要他電話找去禮堂后臺的時候可一點兒都不內向。
他抿了抿嘴意有所指：“教練，我和蘇憶北一組訓練一年已經習慣了，突然換人怕不適應。”
凡事都有兩面性，新的訓練方式有它的好處自然有它的弊端。這種訓練方式在快速提高社團人實力的同時也會影響校隊人原本的訓練節奏，去年入隊時讓他和蘇憶北一組除了他們倆剛好能湊一組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怕把之前分好的組打亂重排后還要磨合很長時間。
方教練顯然考慮過這點，看向蘇憶北面色猶豫：“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校隊里八個人有六個是大三即將面臨實習的，下一屆大一能收上來幾個特長生很不好說，主力自然是他們兩個，只要蘇憶北不松口顧思南相信教練不會輕易把他們倆的組合拆開。
這回換蘇憶北打激靈了。
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輪到她說得算了？
她張了張嘴：“要不……”
顧思南看救命稻草似的望著她，一旁的喬兒同樣面色緊張，教練眼神催促著讓她趕快做決定。
“要不先換人試試吧，不行再說。”
方教練點頭：“那就先這樣吧。”
“太好啦！”喬兒沒忍住輕呼一聲猛地反應過來，緊接著輕捂著嘴巴低下頭轉著眼睛四處查看。
顧思南蹙了下眉，眼神幽深看向對面的人。
蘇憶北仰著眉眼坦然和他對視。
顧思南偏了偏頭。
喬兒對他安得什么心思她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可眼下這小姑娘不知怎得竟非要和他唱反調？
訓練結束后，蘇憶北匆匆換好衣服趕去望鑫街赴約。
她到時李雅涵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兩個人有段日子沒見，李雅涵看見她時興高采烈坐在位置上給她招手：“在這兒呢！蘇小北快過來！”
現在正值晚飯時間，店里人滿為患。
蘇憶北小心避開匆忙來往的服務員，走走停停好一會兒才到桌前。
桌子中央擺著湯鍋，白湯清澈紅湯上邊結了薄薄一層油，看樣子一直沒點火。
她放好書包坐下：“你什么時候到的？”
李雅涵把菜單遞給她：“我怕晚了人多，下課就來取號排隊了。我已經點過菜了，要不然他們一直催，你看看你還有什么想吃的。”
蘇憶北把菜單放到一邊：“不用了，現在這些能吃完就不錯了。”
她看著滿桌子菜咂舌：“你這為了聽八卦也是下血本了。”
“說什么呢，會不會好好說話！我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請你吃飯讓你高興高興。”
李雅涵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再說了，他家盤子本來就小，我點的都是半份。”
蘇憶北連連點頭：“是是是，你這么好看你說什么都對。”
李雅涵撅撅嘴：“你別給我貧，我先叫人來開火，等會兒再好好問你。”
她說著喊來服務員讓幫忙開火。
這張桌子火挺旺的，不一會兒兩邊湯鍋便開始泛著熱氣爭先恐后地“咕嘟咕嘟”冒泡泡。
李雅涵見鍋開了，開始往里下菜，紅湯白湯一邊一半，哪邊都不偏袒。
看菜下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手里的盤子：“說吧。”
蘇憶北看著鍋里起起伏伏的食物裝傻：“說什么啊？”
“你和幫主的事兒啊。”李雅涵才不理她這套，“你是準備自己全說了，還是我一點點問？”
蘇憶北心知逃不過這遭：“你想知道什么問什么吧，讓我自己說我也不知道該從哪開始。”
“我聽我師父說幫主是真的和幫主夫人分手了。”李雅涵選擇從自己最關心的問起，“他們倆分手就算不是你拆得，那不會真有你的原因吧？”
蘇憶北沒好氣的瞥了她眼：“能有我什么原因？你師父難道沒告訴你是幫主夫人主動提得分手？幫主夫人到底是誰你也知道，微博上這一段關于她的事兒你沒看么？”
李雅涵邊搖頭邊拿著手機搜索：“沒有，我這兩天沒刷微博。現在看看……”
兩分鐘后，她目瞪口呆抬起頭：“這事兒是真的啊？那幫主豈不是……”
蘇憶北點頭：“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的天！”李雅涵放下手機不敢置信，“那貼吧和現實劇情完全是相反的啊。”
蘇憶北攤手：“可不么，我就是一背鍋的。”
“那你和幫主那張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們倆值日出來晚食堂沒飯了，來得望鑫街，一起回去時路過我寢室樓下煙癮犯了。”
“那你怎么穿著幫主的衣服？”
蘇憶北看鍋里菜熟得差不多夾了一些上來：“吃飯時候喝水灑衣服上了，我衣服濕透了，他把他外套借我穿的。”
李雅涵挑眉看她：“就這？”
蘇憶北看回去：“不然呢？”
李雅涵讓她問得一愣，想想嘀咕了句：“那到底誰發的貼子，這么無聊呢！”
蘇憶北比她更想知道。
李雅涵嫌棄看了眼對面的人：“你也是，怎么這么笨呢！喝個水都能灑衣服上。”
“我那是讓人撞得……”蘇憶北忽然想到什么，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那天撞她的人是憐若，憐若和秦靜關系好還和他們是一個學校的，那張照片又是在她寢室樓下拍的，會不會是憐若？
蘇憶北蹙著眉望向窗外。
應該不會是憐若。憐若和顧思南游戲里關系還算不錯，而且自己和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她沒理由這么做。
那會是誰呢？
游戲截圖是在副本里截得，學校里和他們有過節的基本上是健美操隊的，難不成健美操隊有和他們一起玩游戲的？
蘇憶北咬了下指尖，越想越想不明白。
李雅涵見她半天沒吭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蘇憶北回過神來垂頭喪氣的：“能想什么？想到底會是誰發的貼子唄。”
李雅涵見她挺失落的，往她盤子里加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安慰道：“別想了，你不是沒打算在貼吧解釋么，有什么好想的。再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本來也不喜歡幫主就讓那些人說去唄，時間一長能有什么過不去的。”
蘇憶北幾乎脫口而出：“我怕……”
李雅涵不明所以：“你怕什么啊？”
她低頭苦笑：“我喜歡他。”
“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