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或默默沉思或低聲議論里，那篇《山水文藏》最終緩緩化作無數光塵隨風飄散，眾人不免有悵然若失的感覺，都在心中回憶默讀記下的詞句，體悟其中儒門至理。

就在此時，臺上的禮官忽然行禮后退，不再發聲。

一襲青衣憑空而現，落在了聞濤閣前的觀瀾臺上，這一刻整座廣場上所有人的佩劍都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召喚，隨之鏗鏘錚鳴，有無形劍氣憑空四散！

在場眾人都意識到了什么，還沒等開始議論，一道中正平和，明朗從容的聲音地便清晰寧靜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在清亮犀利的劍鳴聲中，那人的語氣卻分外溫和儒雅，令人聽來如沐春風：

“梓榜第一，牧野蕭欽。”

沒有立即跟上評語，而是一聲龍吟浩蕩而起，縱橫呼嘯的劍氣凝結不散，自半空刻下鐵畫銀鉤般的犀利字跡！

《聞濤閣記》！

半空中憑空而現的儒門雙章印記，如同烈火般鮮紅奪目，奪走了聞濤閣前所有少年都視線！

雙章同下，準圣傳世！

“煙火人間，書生意氣。我輩文人墨客，武者豪俠，浩然正氣所為何事，無非‘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也！”

依舊溫和的聲音里，此刻一絲浩然正氣直抵人心，一瞬間天地之間濤聲風嘯，劍鳴人言，全部都被盡數蓋下！

“此間少年，上體仁心，下感世情，文采道理，渾若天成，有此豪情，憑書執劍，天下可行，可堪準圣之資！”

眾人聽這評語，再去看《聞濤閣記》，原本的驚艷，盡皆在“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之間化作某種明悟，一瞬間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明光漸生！

我輩文人墨客，鑒君子之道，結乃結同道莫逆之義，立乃立家國天下之志！

今日慷慨為蒼生，明朝碧血諫社稷！

垂其仁心正氣，上驚天地，下泣鬼神！

明柯看眾人情形，知道此時大家情緒都已經高漲到一個極其激動的地步，只差一點星火讓這把火徹底燃起。

他抬頭看了一眼蕭欽的背影，嘴角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少年，要記我錦上添花這一下啊！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愿與準圣殊途同歸！”

蕭欽正被震懵了，此刻忽然聽聞自己身后一道聲音響起，似乎有人抑制不住心底的豪情壯志，吶喊出聲！

這一下就像點了火藥桶一樣，不光臺下與試的少年們，甚至相當一部分岳麓書院的師兄師姐們，都隨之振臂高呼！

“愿與準圣殊途同歸！”

蕭欽回頭，看見青衫束發的少年對他微微一笑，比了個“二”的手勢，指了指自己，隨后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其神情淡定平靜，一點不見方才振臂高呼的激動昂揚。

“甘拜下風！”那少年對著他用口型說到。

……

“愿與準圣殊途同歸！”云清在廣場邊緣被這氣氛所感染，和周圍的人一起振臂高呼。

云靈兒眼中滿是驚訝敬慕，但是卻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惆悵。

她目光掃過人群，很快尋找到了蕭欽的身影。

從初見起，她無論如何努力，似乎總也追不上那少年的腳步，那少年永遠像天邊的太陽，觸不可及，耀眼奪目。

雖然有些失落，但不值得難過，她愿意追光而行，愿意看那光越發明亮。

……

許浮沒有跟著高呼，而是若有所思地默默打量著蕭欽，對于那明柯則沒有過多關注。

只是他原本在推算的右手這時已經從袖中拿了出來，細看之下有微微的顫抖。

他只是虛算了一下蕭欽的命格，便已經受到了回彈，若不是他見機得快，迅速切斷了那一絲天機，恐怕這時候血都吐出來了。

不光是蕭欽命格過于神異，只怕也有頂尖的術士為他下過守護。

看來比起文才智謀，此人的戰力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

眾多人中真正毫無反應的，只有那個隱在人群之后的黑衣少年，沉默安靜地記數著時間，等待著放榜結束，對身邊聒噪的聲音顯露出了幾分不耐煩。

……

潮水般直沖天際的呼聲里，看著臺下群情洶涌的無數少年，臺上的儒師劍宗笑意昂然。

這便是他愿意將準圣之資賦予蕭欽的理由之一。

今日之后，無論入院與否，每一個曾在這廣場上振臂高呼的少年，心里都會存留下這份熱血壯志，那必將是天下之幸！

這些人里，以后將會有征戰沙場的驍勇將領、有治安一方的清流官吏、有游學教化的墨客先生、有笑傲江湖的俠客武士，今日種在他們心里的一絲古之仁心，其功德積善，不可估量！

熱血沸騰的如潮呼聲里，天邊初生的朝陽噴薄而出，十年一換的岳麓梓榜，在璀璨晨曦中從天而降！

通體晶瑩溫潤的純白玉碑從聞濤閣上破空而落，其上黑曜字跡潤澤清晰，散發著柔和的微光，記載著這一次有幸登榜的少年姓名。

“切磋琢磨，玉汝于成，仁德禮智，梓榜落定！”

梓榜落地，旭日東升，劍宗笑著一揮手，不知何處的黃鐘大呂轟然而響，宣告著梓楓文試正式落下帷幕！

這一屆文試開百年未有之先河，岳麓傳人，準圣之資先后現世，但是文人墨客的影響力，不會太早便顯現出來，無論是文治軍功，終究是需要時間去慢慢增長見識資歷，熬過朝堂沉浮的。

雖然經歷過那一場文人墨客的豪情壯志，但是在場終究沒有幾個純粹文人，真正激烈兇險的爭鋒，必然是在梓楓武試中。

三天之后的武試開考，雖然蕭欽已經文試奪魁，可是他一定要去武試走上一回，而且必定全力以赴。

因為相對于文試前十所能獲得的靈藥谷機緣，武試前十所能獲得的藏經閣機緣才是他這一次所需要的東西！

原因無他，儒門傳世心法《浩然賦》，就收藏在岳麓書院藏經閣中！

而武試楓榜前十，入院之時，可以自行進藏經閣中尋得一樁機緣！

不過岳麓書院的靈藥谷，可以說是世間少有少有的靈藥生長的洞天福地，雖然過于原生態而有些兇險，倒也是一樁了不得的機緣。

畢竟天材地寶，始終是武道修行很重要的戰略物資，且這一樁機緣大約是讓這些文人們也不要過于忽視武道的意思。

就在蕭欽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了有人隱秘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