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葉上凝成珠，被葉塵的草鞋碾過，濺起細碎的濕痕。半個月來，他的腳印從落石城廢墟一路延伸至這片妖獸森林腹地，鐵皮狼的利爪在他臂上留下三道平行的血痂，青鱗蛇的毒液蝕穿了他半條褲腿，卻沒能擋住他往南的腳步。遇到低階妖獸，他從不拔背后的劍，只憑自身拳法和妖獸近身肉搏，筋骨境的肉身恢復力讓他異于常人，昨日被毒蝎尾針擦過的傷口，此刻已結了層淡褐色的痂，觸之只剩微麻的癢。

穿過最后一片榛子林，葉塵靠在古松下喘了口氣。樹干上積著層厚厚的苔蘚，沾得他后背發潮，卻也送來沁人的涼意。他解開行囊掏出泛黃的地圖，羊皮紙邊緣被磨得卷了邊，墨跡在潮濕的空氣里暈開，卻仍能看清“衛國皇朝”四個朱字，而連接森林與皇朝疆域的第一個點，便是被紅圈標出的“青楓鎮”。指尖劃過地圖上蜿蜒的路線，從這里往南，穿過青楓鎮，再渡過濁浪江，便能抵達皇朝北境的關卡。

“還有十里。”葉塵低語著將地圖折好，塞進懷里貼著心口的位置。忽然一陣風過，吹得前方的霧氣散了些，遠處地平線上浮起一片青灰色的輪廓——飛檐在晨霧里若隱若現，像是被水墨暈染過的剪影，正是青楓鎮。

妖獸森林的晨光總帶著股潮濕的腥氣，混著腐葉與獸類的臊味。葉塵抹了把臉上的露水，粗布短打早已被藤蔓勾出數道破口，露出底下結實的臂膀。雖只十五歲，卻已見出修武者的硬朗骨架——寬肩窄腰，脊背挺得筆直，袖口卷至手肘，小臂線條流暢而充滿爆發力，幾道淺淡的疤痕橫亙其上，襯得古銅色肌膚更具力量感。濃眉如劍，斜飛入鬢，眼底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凝，唯有唇線處那道新添的裂口，還留著昨夜啃干餅時的青澀。

背上的魔劍裹著麻布，沉甸甸地墜著，每走一步都與行囊碰撞出悶響。風里忽然卷來兵刃交擊的脆響，混著女孩的驚呼和野獸的咆哮，像塊石子砸進林間的寂靜里。

葉塵將地圖塞回懷里，矮身鉆進密林。藤蔓掃過臉頰，帶起細密的癢意，他卻渾然不覺，只借著樹干掩護快速穿行。斜坡下的亂石地里，兩只半人高的腐骨虎正張牙舞爪，灰黑皮毛上沾著涎水，爪尖滴落的毒液在石地上蝕出點點黑斑。穿青衫的少年揮劍格擋，鐵劍卻被虎爪震得歪向一邊，他急忙側身護住身后的粉衣女孩，后腰已被虎尾掃中，踉蹌著撞在石壁上，喉頭涌上的腥甜染紅了唇角。

“哥！”女孩的驚呼剛出口，左側虎妖已撲到近前，血盆大口直對著她的臉，腥風里裹著腐臭的氣息。

葉塵再沒遲疑，猛地從斜坡上滾了下去。碎石硌得后背生疼，他卻借著慣性擰身，右拳攥得死緊，指節發白，帶著破空聲砸向虎妖側臉?！芭椤钡囊宦晲烅?，那虎妖竟被打得橫飛出去，撞在石堆上發出骨裂的脆響，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

另一只虎妖聞聲轉頭，猩紅的眼盯上葉塵，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四爪蹬地撲了過來。葉塵不退反進，左腳在亂石上重重一跺，身形陡然下沉，避開虎妖撲咬的同時，左臂如鐵鞭般橫甩，手肘正頂在虎妖柔軟的下腹。

虎妖吃痛嘶吼，前爪猛地拍向葉塵天靈蓋。葉塵借著頂擊的反作用力向后翻滾，避開利爪的瞬間，右腿屈膝，用盡全力踹向虎妖的前腿關節?！斑青辍币宦暎⒀Ш獾沟?，他順勢撲上，膝蓋死死壓住虎妖脖頸，左右雙拳如擂鼓般砸向那肉瘤凸起的額頭——拳風帶著武老教的“崩勁”，每一拳都嵌入虎妖厚實的皮毛，砸得骨骼咔咔作響，濺起的血沫糊了他半張臉。

不過十數拳，虎妖的掙扎便弱了下去，最后抽搐兩下沒了聲息。

葉塵喘著粗氣站起身，指節已被震得發紅，虎口滲出血絲。他甩了甩發麻的手腕，這才發現青衫少年正扶著石壁瞪圓了眼，粉衣女孩攥著空瓷瓶，小嘴張得能塞下顆野果，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多、多謝兄臺！不知兄臺尊姓大名？”少年反應過來，急忙拱手，手臂上的傷口因動作裂開，血珠順著指尖滴在地上，“在下林越，這是舍妹林婉兒。若非兄臺出手，我兄妹二人今日怕是要命喪于此了。”

“舉手之勞，在下葉塵?！比~塵擺擺手，隨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目光掃過地上的虎妖尸體。

林婉兒這才跑過來，小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睛卻亮得像林間的晨星，滿是崇拜：“葉塵哥哥，你好厲害！幾拳就把老虎打死了！”

林越撿起地上的鐵劍，破開兩只虎妖的腹部，取出拳頭大小的妖丹，看著葉塵泛紅的指節，面露愧色：“實不相瞞，我們是來取妖丹的，想換些錢給爹抓藥……只是我劍法不精，差點連累婉兒?！?

說罷林越將妖丹遞給葉塵，“這是葉兄斬殺的虎妖，妖丹理應歸葉兄所有”

“不用，你們不是要換錢給爺爺治病嗎？”葉塵不由得想起了武爺爺，眼眶不禁微微濕潤，“我身上妖丹多的是，不知你們錢夠不夠......”

“多謝葉兄好意，等把這妖丹賣了，錢剛好夠用”林越看著他背上裹著麻布的長條物，好奇問道，“葉塵兄這是要往哪去？”

“青楓鎮?！比~塵拍了拍身上的灰，“第一次來青楓鎮，想在鎮上用妖丹換取些物資。”

“那正好！”林婉兒眼睛一亮，拉著哥哥的袖子，晃得像只雀躍的小鹿，“我們家就在鎮上，給你當向導吧！鎮上的青楓閣收妖丹給價最公道，王掌柜人也好，我們帶你去！”

林越也連忙點頭：“正是，青楓鎮雖小，卻也有不少門道。藥鋪、客棧、鐵匠鋪都集中在東街，葉塵兄隨我們走，保管少走冤枉路。”

葉塵看著兄妹倆真誠的笑臉，心里那點因獨自趕路而生的孤寂忽然淡了些。他看了眼遠處已能望見的青楓鎮輪廓，點了點頭：“那就多謝了?！?

三人結伴而行，林婉兒像只剛出籠的鳥兒，嘰嘰喳喳地給葉塵這個外來客說著鎮上的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