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敲門聲仍持續不停地響著,給此刻寂靜的忘憂酒館渲染上了焦灼的氣氛。
看了一眼樓梯口一臉平靜的女孩,大羅叔沒有過多猶豫,便轉身去到門口。從他將門閂取下,再到打開大門,只過了不到片刻的功夫。
罷了,縱使門外有什么滔天的禍患,他頂著便是了。
待看清來人之后,他明顯愣住了,怎么會是她?
宋笑剛下樓梯,便也看到了門口處的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也愣了一會兒。不過看到女子身上的衣服明顯是經歷了一場廝殺后的破損后,以及仍在流血的幾處傷口。她二話沒說,就把女子領進了酒館。
紅衣女子就是今天下午送了宋笑一大筆銀錢的尹殊。不知這短短的一下午,究竟發生了什么,讓她變得如此狼狽。
而且,此次更讓二人吃驚的是扶著尹殊的那個少年,想來剛才一直敲門的也是他了。
將兩人帶近屋內,大羅叔就立馬鎖上了門,以防被其他人看見。
宋笑和那個少年一左一右地將尹殊攙扶上了二樓她的房間客房。然后從房間內拿出了紗布、金瘡藥之類的東西,就給躺在床上的尹殊清理起了傷口。
其間,宋笑沒問站在旁邊的少年一句話,只是交代了讓他去后廚打一盆溫熱的水上來。
大羅叔一般習慣在鍋里舀上幾瓢水放著,以此為第二天早上的洗漱作準備。眼下鍋里的水在灶里面的余火的作用下,還是溫熱的。
之后,直到把尹殊身上的傷口包扎好之前,她就再也沒開過口。
看著好友身上大大小小的幾處傷口,宋笑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來。尹殊并不是一個惹事生非的人,而且她很在意鎮遠王府的形象。就算別人有些時候冒犯了她,她也盡量不輕易與之交惡。
可現在的情形,明顯對她下手的人就沒指望著她能活著,刀刀狠辣。幸虧尹殊這大半年的歷練,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若不是還沒到那個日子,她真想現在立馬找出傷害尹殊的罪魁禍首,讓那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等到宋笑將最后一塊紗布打結過后,她緊皺的眉頭終于松了下來,不過身上散發出的寒意更甚。
看了看一直站在旁邊,并且關切之情溢于言表的少年,她淡淡地問道:“尹明遠,她為何傷得這般嚴重?今天發生了什么,外邊竟鬧得這般大動干戈?”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顯然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的問題驚到了。
不過看他的反應,宋笑說的是真的無疑。他,就是當前凱辛國剛上位不到半月的新皇——尹明遠。
尹明遠盯著宋笑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宋笑姑娘果然如姑姑說的一般聰慧,明遠佩服。
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太過匪夷所思了,我現在也理不清頭緒。不過我會把我知道的關于這件事的一切,都告訴你。不過不是現在,而是等姑姑好轉之后。”
得到這個答案的宋笑對此也沒什么異議,畢竟對方可能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憑什么要求他完全相信自己,對自己坦誠相待呢?
其實,宋笑對眼前這個從未謀面的少年的身份開始也是不確定的。只是他的年齡,以及他的相貌有三四分肖似尹博,再加上他對尹殊的關切態度。宋笑才確定他十有八九就是尹明遠。
不過她也沒有跟眼前這個看起來和她一般年紀的少年多說些什么。樓下只有大羅叔一個人,萬一來人搜查,她不太放心。于是交代尹明遠好好照顧躺在床上的他姑姑后,她就下樓去了。
剛走到二樓的那個樓梯口的時候,宋笑就看到一個端坐在大堂的老人。老人聽到腳步聲后,頭也沒回,說道:“笑丫頭,這里有我,不用擔心。你回房看著那個丫頭吧。”
宋笑沒有聽從大羅叔的建議,而是徑直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邊走邊說:“我不,我就要陪著大羅叔,你攆都別想攆走我。再說尹殊那里,我已經包扎好了,還是讓她侄子守著比較好?!?
大羅叔輕輕地搖了搖頭,嘆道:“你這丫頭,脾氣著實太倔了些。我這是為你好,天大的麻煩叔都能幫你頂著,你可不要......”
“好嘛好嘛。我知道大羅叔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讓我也一起出出力吧。這次的麻煩估計不會小。”
知道勸不動眼前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后,大羅叔只好頗為無奈地同意了宋笑的做法。
不過,讓不讓她出力,還得需要經過他的這一關。
門,好似一道屏障,將門內和門外的世界分離開了來。門內彌漫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門外卻充斥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原以為會有人挨家挨戶地搜查,不過約莫個把時辰后,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漸漸消了下去。
又過了一陣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完完全全地不見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虛構出來的一般。
時間挨到了天亮,大羅叔昨晚同宋笑商量了,決定還是照常開門做生意,不然可能會惹人懷疑。
由于昨晚擔心還會有其他突發事件發生,所以二人堅持守了一整夜。本來,大羅叔讓宋笑回房休息,這里他一人看著就行??伤涡ζ?,硬是打著瞌睡撐過了這一夜。
酒館開門之后,大羅叔跟鄰家飯館的李大叔問了問昨晚的情況,結果人家也不清楚。只說昨夜的陣仗很大,把他和他媳婦嚇得一晚上縮在床外動都不敢動。
聽早上來飯館的早客閑聊,像是昨夜有刺客刺殺新皇、皇宮又在那當頭走水,近衛軍忙著護駕、滅火之類的。
聽說最先去護駕的長樂郡主被賊人所傷,昨晚失蹤了。眼下鎮遠王急得在城門口布下了十萬金幣的賞金,只要提供有關郡主下落的消息,一經查實,就可以領賞。
說完之后,李大叔搖了搖頭,心有余悸地說:“總之,昨夜不太平啊。聽說最近要開始挨家挨戶搜查賊人的下落了。老羅,你和笑丫頭兩人可要小心點啊?!?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后,就各自回店忙活去了。
若不是酒館內多出的尹明遠,宋笑二人也許會相信昨晚確實是刺客、走水引起的騷亂??墒?,眼下他們知道,這件事,并非李大叔說的那般簡單。畢竟,郡主受傷、皇帝離宮,這背后牽扯的關系太過復雜。
若是宋笑跟尹殊不熟,這件事哪怕她知道了,她也只會當做過堂風一般,任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墒?,如今尹殊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件事任是再兇險,她也管定了。
打聽到消息的大羅叔再也不顧宋笑的反對,硬是讓她回房補補覺,省得帶著一雙熊貓眼,看得怪心疼的。
眼下看起來沒什么危險,而拗不過自家長工用拖欠的工錢做威脅的宋笑,只好打著呵欠回房睡了。
但她在上樓之前留了句:“大羅叔,有事一定要喊我。”收到肯定回復的宋笑這才提著剛剛買的熱包子慢悠悠地上了樓。
不過,她上樓之后,先去了自己房間??吹诫p眼布滿血絲的少年,心里念叨:又一個整宿沒睡的。
點頭示意了一下,她將手中提著的袋子給了守在床邊的少年后,便檢查起了尹殊的狀況。
檢查完之后的宋笑,對著跟前的少年說道:“剛買的包子,這份是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的,就隨便買了幾個肉包子。
肉包子頂餓,適合你這種照顧病人的人,畢竟,自己得沒病,才能照顧好其他人?!?
說完之后,也沒看尹明遠一眼,就從房間走了出去。臨走時,還細心地帶上了門。
尹明遠看著手中的包子,低聲地說道:“父皇,你說的沒錯。看起來,她確實是一個好人。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