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著窗口,終于倚出了一道寂寞。星空觸手可及。云層如山巒群羊穿梭,或平鋪腳下,厚薄不勻,薄處時時透過來人間燈火,恍惚鏡花緣,湖中月。被割過的天空,逐漸地割到自己身邊來了。四散的浮塵,包裹了整個空間,從天地,到心里,到心外。
天上隨意的云,像人間的玉一樣,絲狀的,絮狀的,朵狀的,潤澤的,半透明的。天上也有山川,河流,倒影,還有幾頭閃著光的大鯨,在云隙里游動。云海相接之處,是珍珠貝的天青色。海上亮起的航燈,游走在云下,成了閃爍在人間的星。
窗口的北斗七星,一直被誤認作獵戶座,只因那三顆閃亮的皮帶。夏天過去了,獵戶座還在閃耀,秋天過去了,它還在閃耀,偶爾的冬天,它還在閃耀。十多年過去了,它從左側,移到了中間,還是完整的勺子的形狀。
星空下,一群被追趕的四散逃命的女人。不是捕獵,就是被獵捕,從來沒有中庸之道,委曲求全。這場硬仗得結結實實地打,面對面地迎戰,越早熟悉規則、積攢經驗,越能減輕被動。赤手空拳,唯一能憑借的,是積攢已久的憤怒。
她也不過是那追捕與被捕獵的罷了。在追捕與捕獵途中,四散奔突,驚慌逃竄??匆娏怂?,天空便敞亮,下起朵朵黃色的花瓣雨,迅疾的風開始吹揚起發絲。周遭響起音樂聲,有琵琶,古箏,和簫。風疾吹不止。心跳停滯。呼吸無聲。
她沒有那上帝的視角,俯瞰眾生,然后沉著篤定地跟他講,對,看,就是走這條路。
在這場甜蜜與背叛的博弈中,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既定的齒輪軌跡,眼睜睜地走上奇異的分崩離析。
再給她一遍機會,她也終究做不出第二種選擇,一次又一次地自我背叛,逃離,翻轉,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只是負載著別人的利益和期望活過去。被逼到真我相見的地步,本性兜不住地一覽無余。虛偽的外衣,總是會被撕破。動物的基因,藏了多少不必言說的秘密。
湖邊一枕,悠悠水草掃拂人間鏡像,夢醒時分,繼續追逐未竟的溫飽和靈魂的餓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