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江流。

一年一晃而過，多少人的臉龐爬上紋路。

陳小雨在三月前生下一個男孩。

男孩特別可愛，卓飛給他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卓燁。

“燁燁，叫爸爸?！弊匡w將卓燁抱在懷里，一臉幸福的逗弄。

卓燁張牙舞爪，咿咿呀呀的，表情特別特別可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星星一般明亮動人。

“叫爸爸，有糖糖?！弊匡w用淺淺胡茬的臉龐貼在卓燁的臉蛋上，不停摩擦道。

“壞蛋。”卓燁用著模糊不清的稚嫩聲音，咿咿呀呀道，似乎是胡茬扎疼了他，他不停用雪白的腳丫蹬在卓飛臉上，蹬來蹬去，把卓飛的鼻子都蹬歪了，卻還是蹬不開，無奈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陳小雨腰系圍裙，從廚房走出，一臉油膩膩和卓飛說：“卓飛，你快看看，油煙機好像壞了，不吸油煙了。”

陳小雨身材很好，似乎沒有因為生了孩子而走型，反倒是，多一分成熟的韻味，看上去更加知性迷人。

“哦？不會吧。你抱著燁燁，我來看看?！弊匡w將卓燁遞給陳小雨，走進廚房。

陳小雨抱著卓燁，一邊哄著一邊拍的卓燁的后背。只見卓燁很享受一般，露出特別可愛的笑容。

沒一會兒卓燁便是趴在陳小雨的胸口，呼呼睡著。陳小雨便給他披上一層的嬰兒毯，走進廚房。

“怎么樣，能修好不？”陳小雨抱著熟睡的卓燁，靠近卓飛，輕聲問道。

卓飛正半蹲在櫥柜上，仰著腦袋，雙手不停在油煙機里折騰，一身干凈的衣服也是沾染了很多油脂，整個廚房都是彌漫著油煙的味道。

“好像是管道堵了，應該可以修好，把卓燁帶回屋里睡覺，這里有煙味太重。”卓飛卸下油煙機的擋板，微微側頭道。

陳小雨將卓燁放回屋里，又是來到廚房。

她也是咬著牙，跟著著急。

“對了。小雨。過兩天我要出差一趟，你在家里注意點，管好門窗，小心遭賊。”卓飛一邊修理油煙機，一邊和陳小雨說著。

“為什么要出差？”陳小雨疑問。

“總公司最近要召開年度總結大會，全國門店的店長都要去，我也是沒辦法，又要坐一天的火車，想想都難受?！弊匡w慢慢的裝上擋板，用毛巾輕輕擦拭。

“讓你們公司報機票啊，又快又省事?！标愋∮暌贿厧兔Υ虮Р黄健?

“你倒是想吧，給你報銷火車票就不錯了?！弊匡w修完油煙機，用肘子抹了把臉，跳下櫥柜。試了試油煙機，直到恢復正常后才走出廚房。

……

上海虹橋站。

依舊人流擁擠，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頭，來回竄動著。

卓飛走出虹橋站，沒有過多停留，徑直乘坐地鐵。時隔多年，又一次來到上海，心里五味雜陳。記得他第一次來時，還是在四年前。

那是他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青年，心中滿是理想，對未來有著無盡渴望。那時的他，無所畏懼，可以一腔怒火為紅顏，只身遠赴千里見女友。可以熱血方剛，掀桌遠走他鄉。

過去的終將過去，那時的卓飛已經永遠的留在那時，現在的卓飛有了自己穩定的工作，有了穩定的家庭，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有了很多需要去肩負的責任。

已經沒有了意氣的資本，沒有了孤身不羈的野性。

成熟，已經徹底的取代了曾經。

現在的他，不再是男孩，而是男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卓飛翻閱手機地圖，地鐵上兜轉了幾次，才來到CN區。

卓飛仰著規模龐大的總公司，一陣感嘆，曾幾何時，我也只能聽聞領導們議論，總公司如何如何，而如今他也是有了到此參加大會的資格。

總公司年度總結大會整整兩天。

董事長口若懸河，規劃著公司未來的方向。

又有多少人功勞卓著，加官晉爵。

卓飛也是非常的幸運，似乎深得董事長青睞。

在幾百雙的眼睛灼熱的聚焦下，卓飛走上了領獎臺，捧起董事長親自頒發的玻璃制的獎杯。

總裁功勛。

那一刻，他光芒萬丈，似乎連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能夠獲得這個沉甸甸的獎杯。這個獎杯一年只有三個，能夠得到的人，無意都是董事長極為器重的人。

……

年度總結大會結束，卓飛沒有急著回到武漢，而是來到JA區。

萬航渡路，曾經宮晴的住處。

卓飛走進老式別墅小區。

那輛老舊的自行車依然橫陳在哪里，只是銹跡比起四年前更加明顯，顯然它也經歷不少的風風雨雨，那密密麻麻的銹跡就是最好的證明。

窗臺上那些曾經懨懨的盆景已經撤走了很多，余下的都是枯黃一片，沒有生機。

垃圾傾倒處依然是鋪天蓋地的蚊蠅，只是那陣陣的惡臭比起曾經來猛烈了一些。

卓飛強忍住胃里的翻騰，快步走進小區。

來到那熟悉的門前，卓飛敲了敲門，卻沒有人應，也沒有人開門。

他有著些許失望，不過很快釋然，過去這么久，他們很可能已經搬走，見不到也很平常。

他徐徐往回走，一路上不停回想起曾經在這里點點滴滴，眼眶微微濕潤。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會戀舊，卓飛也不是戀舊的人。只是因為一些事在心中刻畫實在太過深刻，即便不去回想，當一些熟悉事物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些附帶的記憶也會如潮水一般涌來，沒有辦法遏制。

他甚至還多次自問，自己為什么還要來這里，這里已經不屬于他。很多事情都已經過去，可是為什么心中仍然難以釋懷。

帶著內心無法解答的疑問，卓飛又出現曾經的公司，傳達快遞門口。

傳達生意越做越紅火，公司的規模比起原來擴大了幾分，門口停滿了電動車，電動車都很新，曾經那些能征善戰的老將似乎紛紛退休，不見蹤影。

卓飛跨過一堆堆快遞，走進公司，環顧四周，內心感慨萬分，歲月真是無情且又不饒人啊。

當年那些熟悉的面孔似乎已經更換殆盡，即便還有幾個仍然堅持的熟面孔，也已經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變得無比陌生。

卓飛見他們沒有認出自己，也沒有在意，而是徐徐往里走。

突然，卓飛揚起微笑，有些動容，值得慶幸的是。

原一琛的身影沒有消失。

他的指間依然是煙霧繚繞，這點倒是沒有一點改變。一身灰塵很重的傳達工服皺皺巴巴，比起曾經陳舊了很多。

他的臉龐有了肉眼可見的溝壑，蒼老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失神的眼睛，頭發凌亂不堪，還參雜些許白發。卓飛見到他，與曾經意氣風發的他暗自比較，頗為惋惜。

“琛哥，好久不見。”卓飛蹲坐在原一琛的身旁，沒有因為他的改變表現出驚訝，而是平靜道。

“你是？卓飛？”原一琛投來目光，審視著卓飛，有些疑惑，不過又很快的回憶起一般道。

“就是我，這次公司出差，就過來看看，以為你已經走了，沒想到運氣不錯，還真遇上了?！弊匡w也是輕笑。

原一琛給卓飛遞煙，卓飛依然拒絕。

“這么多年，你還沒學會抽煙。”原一琛用著滄桑的聲音打趣道。

歲月奪走了無數的人青春。

也改變了無數人的生活習慣。

陽光從未停止照耀，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好好和青春道別，就已經老了。

學校時，他們總會說時光過得太慢，而現在卻在唏噓，光陰的流逝，真是片刻不留人。

卓飛和原一琛聊得很投機，沒有因為時間的阻礙而顯得生疏。

原一琛帶著卓飛來到一家他們曾經經常去的雞公煲店，點了特大份的雞公煲，而后又點了很多的啤酒，啤酒堆滿了餐桌。

乘著酒精的麻痹，卓飛才了解到。

原一琛的老婆宮寒已經回到老家專門帶起孩子，他們已經分居了快兩年了。因為上海讀書實在是太過昂貴，以原一琛微薄的收入，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會愿意各執一方，分居兩地。原一琛一人在外，辛苦掙錢，寢食難安。

若非肩上千斤擔，誰愿拿命賭明天。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酒瓶子散落一地，雞公煲也是吃的空空如也。原一琛有些醉醺醺的斜倚在靠背上，吞吐著酒氣，他似乎很久沒有這么喝酒了，雖然喝的爛醉，但卻十分舒暢。

“宮晴呢？她怎么樣？她老公對她應該挺好的吧？”卓飛也是有些恍惚，提起了宮晴。

原一琛聽聞卓飛的話，滄桑的臉龐變得沉重，隨后掏出一包煙，徐徐抽出一支煙，靜靜點燃，煙霧輕輕擴散開來。

每一個動作明明是那么的熟練，但卻是進行的極度緩慢。

“宮晴哪有什么老公?！痹昏∶偷某榱艘豢冢鲁鰸鉂獾撵F氣，眼神黯然道。

“宮晴那么優秀，怎么可能沒有老公?！弊匡w有些不太相信。

曾經的宮晴，的確很優秀。

她五官精致，臉上總是沁著讓人沉醉的微笑，烏黑油亮的長發比起瀑布更加讓人癡迷。驚心動魄的曲線，完美得勾勒出她那無與倫比的傲人身材。而且她的吻，是那樣香甜柔軟，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抵擋。

甚至多年過去，卓飛依然能夠想象出曾經宮晴是多么的美好，只可惜，他們最終擦肩而過。

這般優秀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會沒有一位愛他的男人。

“以前那個似乎挺有錢的對象呢？”卓飛不禁意道。

“分了好幾年啦，分的時候他害得宮晴好慘?！痹昏∮行┰尞?，沒想卓飛竟然知道宮晴談了和有錢的對象，似乎和宮晴說的不太一樣，據宮晴說，似乎是卓飛不辭而別，后來才遇上的董深。

“那宮晴呢？她還好吧。”卓飛終于動容。

“宮晴已經死了?！痹昏≌Z氣更加低沉，似乎每一個字都有千斤一般的重量，每個字都能用盡他所有的氣力。

落葉墜地，化作塵埃。

終結了自己的一生。

似乎這一夜天空的星星也是停止了閃耀。

暗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