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忽然放大，我們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背景，好似世界上只有我們。

秋風吹得我臉上冷嗖嗖的，走廊里的爬山虎在季節的驅使下變得暗黃，即使是中午，太陽也沒有將光輝灑下。這大概是四季里最安靜的一個季節，沒有炎夏的蟬鳴不絕，春日的鳳鳴鶴唳和寒冬的蕭蕭風雪。只有一片片落葉，在人不經意時悄然落下。

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他，他的睫毛好長，微微向上彎起。

我輕笑，將抓著他的那只手放開，拍了拍他的肩，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逗你玩呢，好啦，吃飯去。”

“笑笑！”正當我打算轉身離開，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的指尖觸到皮膚，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我沒有轉身看他，只是一動不動，我似乎知道他想說什么，卻又好像不知道，不，也許是害怕知道。

“我……”

“有什么想說的，以后再說吧。”

我走了，留他一個人錯愕地站在原地，或許那一瞬間，那一句話，我們都錯過了什么。

可呂熠舟終究是呂熠舟，即使現在這樣，下午的他，又會是那個當做什么也沒發生，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一臉欠揍的呂熠舟。

我抱著這樣的心態去了食堂。

和平常不同，呂熠舟一個下午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當然也沒有主動找他，也許是習慣了從前都是他先發起的對話。

我的眼睛總注視著前方或是低頭看書本，余光卻已經無數次灑向他的臉龐。我從未見過如此安靜的他，轉念一想，思緒回到了上周五江塵說的那些話。

“你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嗎，似乎我們認識也就兩三個月，我對他性格的所知只停留在表面，他給我看到的表面。有時不經意間瞄到他，也會有幾絲若隱若現的深沉浮現在他的眼神里。

“呂熠舟。”我輕輕地喊他名字，可下課鈴卻在此時響起，他走出了教室，沒有看我一眼。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嘿！左筱筱，發什么呆呢，吃晚飯去！”蘇靖轉過身來拍了拍我的桌子，將我從發呆的狀態拉回清醒。

“老瑤呢？”

“穆瑤……奧對了，她讓我告訴你她陪小雨去傳達室拿點東西，讓我們兩自己去食堂。”蘇靖說道。

我點點頭，跟蘇靖去了食堂。

我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時不時停下發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沒想，放空自己。

“筱筱，你怎么一下午都漫不經心的？”蘇靖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是不是和呂熠舟吵架了？沒事，他就這樣，吊兒郎當的。”

食堂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沒有打破我腦子里的寧靜。

“蘇靖，你說呂熠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她皺眉思考了一下，“呂熠舟……我和他不怎么熟，但平時看見他，臉上除了笑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了，倒是今天，感覺他一冷靜我都不習慣了，筱筱，你們兩個到底怎么了？上午還好好的……”

是啊，似乎除了笑也沒什么其他的了，我是不是應該主動和他說話呢？

可我明明喊他了啊……他是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呢？

蘇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驚呼：“筱筱，你不會……喜歡呂熠舟吧！”

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小聲點！我才沒有！”四處環顧，還好，大家似乎都在聊天，沒有人注意我們，不過就算聽見了，應該也不知道呂熠舟是誰。

她掙脫了我的手，“筱筱，不要激動，我就問問你。”

“我沒有喜歡他，只把他當做朋友，朋友之間不是應該互相了解互相關懷嗎！”我的臉似乎有些發熱，扯開這個話題。

“蘇靖，別總聊我的事兒，你呢？你有喜歡的人沒？”我返回常態，笑盈盈地盯著她，雖然從不見她有什么反常，但此刻她的眼睛不自然地往上撇了撇，手掌握拳，我就大概知道答案了。

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去問她，而是聊到了其他的話題。

吃完晚飯，我們像往常一樣漫步在操場。

遠處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手上似乎拿著什么，高挑的身影慢慢地離我越來越近，身著校服也擋住不的成熟氣息肆意地展露，那雙深邃的眼睛即使在遠處也能感受到它的誘人。我想所有少女都抵擋不了這樣的男生吧，在學校里像是勾人心弦的帥氣學長，在社會上又是馳騁沙場的成功人士。

“許老師，哦不，許同學你好。”我向他施展笑顏，他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

“左筱筱，有沒有興趣參加征文比賽?！彼麑ξ艺f，將手上的東西遞給我。

我細看，這是一張……被疊成葉子的報名單。

話說許同學，這樣疊別人的報名單似乎不好吧。

我將它打開，仔細閱讀著上面的內容。

“沒什么好深究的，就是一張征文比賽的報名單，現場作文，校長讓我給文學社里的人，我聽你語文老師說過，你作文比賽獲獎很多。”他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每個學校八個人……還有誰啊？”

“還沒定，可以自覺參賽，雖然校長說一定要文學社的，但如果別的同學想要參加，也可以?！?

有些為難，我不是很喜歡參加現場作文比賽，不喜歡那個氛圍，不喜歡看那么多人為了拿獎而去寫作的畫面。

“我字丑?！?

“我不介意親自輔導你寫字。”

“我怕我緊張?！?

“我相信你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最近學習有些緊啊。”

“讓校長輔導你，他精通語數英物化生政史地技?！?

我一時語塞，“可以不去嗎？”

他撇了我一眼，又把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冷聲道：“你必須去。”

“不是說自愿嗎？”我有些惱，憑什么我就必須得去啊！

空氣安靜了幾秒，“對別人是自愿的，就這樣，我走了，表填好明天給我?！?

……我還想問他，怎么會知道我在操場。

“筱筱，加油哦！”蘇靖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我無語，“你想去嗎。”

她連忙擺手：“別了，我對寫作這東西不感興趣，我可不是學語文的料。”

“好歹你也是文學社的?！?

“我才不想來文學社呢，其實我對英語社比較感興趣，對了，聽老吳說下個學期可以換社團，我不想在文學社待下去了，估計許老師也會對文學社進行大裁員的，到時候我估計得被裁了，所以我打算去英語社?！彼f，蘇靖的英語是極好的，班上數一數二，口語發音也很標準，去了英語社肯定比待在文學社有發展前途。

我點點頭，“那挺好的。”

“那你呢？”她問。

“我就在一個炕上呆三年吧。”

處于青春中的我們有自己的選擇和追求，這大概是人生一大幸事。

晚自習。

趁著老師上廁所的功夫，教室里熙熙攘攘，少數人還在安靜地寫作業，當然，我才不會是那群“少數人”。

我拉著蘇靖聊天，心里想的確是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和呂熠舟打個招呼，可惡，他這次居然真的認真了！

“喂，筱筱，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跟你講哦，聽說老郁和樓上的語文老師居然是夫妻哎！”蘇靖不知道哪里來的小道消息。

我回過神，表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他手機壁紙就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偶然間看到的。

蘇靖向我發出一個白眼，“行了行了，想說就說唄，怕什么！我認識的左筱筱可不是這種猶猶豫豫的人！”她果然還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還是一動不動，糾結這兩個字已經刻在腦中半天了。

蘇靖見我沒反應，將我的課桌向后傾斜，原本安安穩穩地躺在書中的筆毫不留情地離開了，向我的身后滾去……三秒后，它滾動的聲音消失了。

“嘶……我不是故意的?！碧K靖裝作一臉無辜，擺擺手。

我瞪了她一眼，“你去撿！”

“喂，大哥，萬一老師突然出現那我豈不是完了，你就向后一倒就能撿到啦?！?

……她這分明是想讓呂熠舟注意到我。

我想了想，腦子里浮現出呂熠舟從前那副欠揍的嘴臉，“我才不去！”

正當我打算從筆盒里重新拿出一支筆時，后背被人輕輕一拍，我的手僵住了，臉頰的溫度忽然升高，心臟不知為何加快了頻率，那熟悉的聲音再次縈繞耳廓。

“笑笑。”聲音很輕。

我緩緩地轉身，對上他的雙眸。

他輕笑著將手中的筆遞給我，我沒有接，只是看著他不語，原來那個吊兒郎當的呂熠舟，也可以變成溫婉如玉的江塵。

“不要拉倒，送給小爺我了！”當我正準備拿回筆時，他雙手一收，筆已經被他緊緊地握在手心，眉眼舒張，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好似夏日的陽光再次照下。

我頓了頓，轉過身子，突然將腿一伸，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但卻忍不住露出笑顏，“給你就給你，我左筱筱可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我轉回去，又小聲嘀咕了一句：“腦子是有多糊涂才會產生剛剛的想法。”

呂熠舟啊，你早就不生氣了對嗎？可是……你就一點也不失望嗎，到最后，我還是沒有主動來找你啊……既然想等我，那為什么又要尋我呢，說不準，我下一秒就會轉過身對你說：呂熠舟，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