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這才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銅黃色面龐滿是細紋，眼角尤多。面部略微干涸，分布著因陽光長時間照射形成的棕褐色斑點。

放在座椅上的手短小精瘦，手背上有塊雞蛋大小的紅褐色胎記，手指上生著長短不一的黑色皸口，指甲粗短，縫里滿是青黑色茶垢。

“顧嬸兒，今天上街有事兒嗎？怎么忙到這么晚？”

小貨車剛剛發動，林岳恒坐在副駕駛上，沖身后的顧嬸兒娘兒倆問道。

顯然，這顧嬸兒是個急性子，說起話來也是粗獷直爽：

“今天不是星期五嗎？去給我家李坤把棉絮弄回來。等了半天才等到姚家良的車，我說一個人給五塊，他硬說車費還得多一塊。真是的，有那幾塊錢，我不知道在路上給我家李坤買個冰棒吃？”

顧嬸兒說的是方言，只能聽懂個大概的黎洛并不能完全理解顧嬸兒這種為了兩塊錢，而背著棉絮，帶著孩子，在烈日炎炎下走上幾個小時回家的行為。

“林主任，還好今天遇見你們了，要不然這么大太陽，非得中暑不可。”

林岳恒臉上的笑意依舊柔和，絲毫沒有往常的嚴肅僵硬：

“沒事兒，反正是順便。”

一邊沖著顧嬸兒母子微笑，又扭頭看向一旁的黎洛：

“小洛，把椅子后面的礦泉水給顧嬸兒和李坤遞兩瓶。”

又解釋道：“這天太熱了，你們娘倆又走了這么久路，也喝點水。”

幾人又推辭了會兒，顧嬸兒這才將水接下。

對上黎洛白皙漂亮的臉龐，顧嬸兒微微愣住，過了片刻才問道：

“林主任，這是你家閨女啊！”

見林岳恒點頭，顧嬸兒又是一陣夸贊。黎洛嘴角含著笑，不時在一旁應答。

良久，耳邊交談的聲音漸漸減少，消失……

黎洛目光再次流連于車窗外，半人高的狗尾巴草地長在矮崖邊，掛著彩色倒三角旗的警戒線隨風飄揚。

矮崖下是黎洛今日所見的第一塊茶山，碧綠繁茂，綿延遠逝……

茶山旁便是綿延的山林，雖然已近秋季，山林依舊綠油油的，不帶一點雜色。只有陽光打在葉面上的光澤瑩潤，惑人心神。

小貨車駛入深林，不遠處的墨色巨石巍然入云。與墓碑廠上所見不同，這里的巖面自然光潔，不帶半點人工雕飾的很痕跡，令人舒爽……

顧嬸兒母子在村口下車，又是再三感謝！對上顧嬸兒身后，李坤一雙窘迫的眼眸，黎洛也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已近黃昏，村口的茶廠依舊清冷，只有收茶的商販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主人家閑聊。

林岳恒坐在小貨車里，看著后座的黎洛，問道：

“小洛是不是覺得顧嬸兒為了十幾塊錢，頂著大太陽走回來的行為很難理解？”

說著也不等黎洛回答，打開車門，招呼黎洛下車，神情盡是疏朗：

“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什么是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