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初舒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她從來不知道，夜晚竟是如此地漫長，漫長到她覺得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夜晚卻又是如此短暫，明明還未想太多東西就已清晨。
這一晚，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了。
是把一切和夏舟攤開來，揭開那血淋淋的真相？
還是像以前一樣，把一切隱瞞，把所有傷疤藏起來，直到有一天，這層遮羞布被狠狠揭開，連皮帶肉，把所有的傷疤暴露在陽光下？
初舒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欺瞞自己，假裝這一切都是夢一場，醒來以后，他們還是如同兒時般，干凈透明。
可是，初舒的心也開始累了，她為了維護這份青梅竹馬的情誼，默默承受太多，多到夏舟給她的一絲溫情，她都能品味好久，然后，用那薄薄的一層糖衣包裹著里面鋒利的尖刀，裝出甜蜜的假象。
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她自欺欺人都手段罷了。
她也不傻，夏舟昨晚無意識喊出的那個人，再加上楊慕凡夫婦那晚神神秘秘隱瞞地模樣，她也能大概猜出全貌。
她悄然伸出一只手，輕柔撫上夏舟的臉，飽含柔情的眼中帶著幾分痛苦，“為什么？你既已答應過我，為何又要違背自己的承諾。哪怕是沒有辦法，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絕情，悄悄把這一切藏好，不要讓我知道可好？”
初舒這一刻，竟有些痛恨自己，恨自己為何那么機敏，恨自己為何那么驚醒，如果一直天真下去該有多好啊！那樣，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痛了。
心口處緩緩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像是被螞蟻啃噬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楚席卷全身，強烈的窒息感包圍著她。
她想哭，可是，淚水好像早就流干了，只留下眼睛澀澀的，鼻子又酸又澀的。
不知為何，頭部又傳來陣陣悶疼，像是要炸開一樣，她張開嘴，想大聲哭喊，可是卻沒有聲音，只有干啞的嘶吼，呼吸都開始顫抖。
像是被什么壓抑著一樣，她痛苦萬分，想要宣泄，且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床上輾轉。
夏舟被她的動作驚醒了，側身看向初舒，發現她正抱頭抽泣，蜷縮成一團，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吼，卻莫名地讓人心疼。
夏舟把她抱入懷中，把頭靠在她的肩側，“不哭了，夫君在。”
若是以往，初舒很快就會安定下來，可是，如今的她聽到這句話，不但沒有鎮定下來，反而更加劇烈地顫抖。
初舒強忍疼痛，掙開夏舟的懷抱便往床下跑去。
夏舟驚奇地皺了皺眉頭，也起身下床，見初舒蹲在角落里，“你究竟怎么了？”
“不要碰我！！”初舒失控的大吼。
“好，我不碰你，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你滾開！！別過來！”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夏舟突然被人這么吼叫，語氣中也有幾分慍怒。
“冷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叫我怎么冷靜，啊？！”初舒實在受不住了，語氣也沾染了幾分瘋狂。
“你到底怎么了？！”夏舟聽著初舒有些癲狂的笑聲，便伸手去抓初舒的手。
“我不要你管！”初舒用力甩開夏舟的手，還推了他一把。
夏舟被推地一個踉蹌，不可思議地看著初舒。
初舒看著夏舟，深呼吸了幾下，突然沖到梳妝臺上抓起發簪，抬手往另一只手上刺去。
殷紅的血液涌流而出，很快把初舒素色的衣裳染上血跡，初舒看著手上的血，控制不住地大笑，一滴晶瑩的淚卻從她眼角滑落。
夏舟怔在了原地，知道初舒笑完暈倒，他才幾步沖上前，把她摟在懷中，大聲喊道，“快去叫大夫！快！”
門外的下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聽見老爺大吼，他趕忙去找大夫。
“舒兒，舒兒！你別嚇我，舒兒，你怎么了？”夏舟慌張地抱著初舒，用衣服緊緊捂住她的傷口，“舒兒，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我，我不生氣了真的，你看看我好不好？！”
......
大夫一臉沉重地替初舒把著脈，眉頭越皺越緊，“這，這脈象......”
“大夫，我夫人她怎么樣了？！”
“這......”
“你別這這那那的，快告訴我！”夏舟急得向大夫吼道。
“唉！”大夫搖了搖頭，方才手回自己的手，“你是患者的夫君對吧？”
“是，沒錯。”
“那你知道你夫人是什么情況嗎？”
“什么？！我要是知道我還找你做甚？”夏舟不可思議道。
“是這樣的，令夫人脈象很亂......”
“亂？什么意思？”
“是這樣的，從你夫人脈象看來，她像是近幾月小產后沒有調理好身體，加上你說她今晨的癥狀，應該是受了刺激......”
“小產？！你胡說什么！我和夫人成親至今，夫人從未有孕......”
“不可能！老夫行醫多年，這確實是小產后受刺激的癥狀！”
“怎么會？！舒兒為何從未同我提起過此事......”夏舟喃喃自語。
“你若不信，那我問問你，這段時日以來，你夫人是否臉色蒼白，食欲不振，夜里易驚醒，且激動易怒。”
“這......”夏舟仔細回憶起這段日子初舒的表現，好像真的就是這樣，只是自己并未留意。
“令夫人如今的癥狀，就是小產以后造成的，你這夫君是怎樣做的？連這么大的事都不知曉，你難道不知婦人小產后受到太大刺激會短暫癲狂嗎？”
“我......”夏舟愧疚地低下頭，看著初舒蒼白的小臉，悶悶出聲，“那不知舒兒她何時會醒來？”
“這我也不確定，要看夫人她想不想醒來，少則一日，多則三日。”
“舒兒，都怪我，怪我沒有及時察覺你不對勁，明知道你是什么事都不愿讓人心憂的性子，卻沒有多留意你的舉動......”
“令夫人今晚可能會高熱，這是正常跡象，你要記得按時喂她吃藥，若夫人醒了，你再去醫館尋我。”大夫交代完以后，扛起藥箱就往外走。
“大夫，我送您。”管家即時從門外走來，帶著大夫離去。
夏舟怔在原地，他努力回想初舒今早的舉動，思索她究竟何時受的刺激。
突然，一段模模糊糊的記憶在他腦中浮現，他昨夜睡夢中好像夢到有人在他身旁顫抖，他就習慣性把那人摟入懷中安撫。
因為梅娘一開始的時候，因為父親離世，被迫賣花維持生計，那段時日，他都會安撫夜里夢魘的她。
難不成，他昨夜無意間喊了梅娘的名字，所以，舒兒聽見了，然后......
夏舟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他扭頭看向初舒，也難怪她今日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