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回去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周圍人流明顯少了。夏日的空氣沉悶而濕黏，幾盞路燈被小飛蟲的身影晃得模糊。

三度遠遠就看見了停下樓下的大卡車以及……穿著一件白色背心短褲的涂滿，他萬年狂放不羈隨意垂在腦后的頭發用一根黑色橡皮筋綁了起來，發尖幾乎快垂地。

三度走進，注意到他脖子上仍然帶著那根不倫不類的鐵鏈子。不得不說，他打扮成了人類的模樣，他的相貌和氣質也獨絕了人類。

“你回來了。”這一次，涂滿的口氣是高傲的，像是成功者面對失敗者的惋惜。

三度撩眼看了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說話。

涂滿抄著手走到卡車后，一把將卡車后覆蓋住的黑紗網揭開，“這是賠給你的。”

三度過去一看，一卡車的蘭花。整整齊齊擺放的蘭花，每一盆都比她的那三盆成色好的多。

三度看了，卻并不是開心，問：“你買的？”

涂滿仍然倨傲地點點頭，一副快來膜拜我吧的表情。

“你哪兒來的錢？”

“要你管。”

涂滿見三度語氣不善，狗脾氣又上來了。

三度盯著涂滿半晌道：“你要是敢破壞人間的秩序，我饒不了你。”

“你憑什么說我破壞了人間的秩序？！”涂滿激動了起來，音量有些大。樓上有幾盞燈亮了起來。

“那你錢哪兒來的？”

涂滿眼神幽怨地看著三度，半天，道：“我就不告訴你！”

說完不帶遲疑地閃身走了。

三度：“……”

她看著這一卡車來的不明不白的花，她實在是傷腦筋。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一大卡車的錢也許是涂滿干了違法亂紀得來的。

想了想把黑紗布重新蓋了上去，等著明天再說。

第二天是個陰天，烏云卷天，大風吹的攤販們的棚子亂飛。

道士又在給別人抓鬼。自從上一次他稀里糊涂在醫院暈了以后醒過來，發現石元已經好了。有錢的石媽立刻給了他幾萬塊錢的報酬，還替他在這一行擴大名氣，源源不斷地財富找上他后，道士徹底把他從醫院醒來身上的那張紙條忘到了九霄云外。

這一次是個惡鬼，猛地很的那種。原本人家在地里睡得好好的，房地產老板非要往地下可勁兒挖，說是要造負多層的地下車庫，這下好了。捅了人家的老窩。只要在下面停了車的，沒一個能活著走出來，靈魂也出不去，積怨越來越多。

道士在這一行算是一個老人，但是再老，也僅僅是一個江湖騙子。于是他設壇又是一陣鼓搗。

鬼被惹惱了，打翻了他的法壇。

道士：“……！”

若說人有多大膽，錢包有多鼓。

就算是這樣，車庫昏暗的燈忽地滅了，陰風陣陣，道士還是不虛。有一個符紙一燒，他要請陰兵！

嘴里念念有詞，手舞足蹈了好一會兒。

鬼實在等不及了，撲上去咬死了道士。

三度揮了揮鐮刀，惡鬼四分五裂，鬼叫不斷，地上的人都嚇出了一聲冷汗，心道這次請的道士真有一手，能把惡鬼弄得鬼叫連連。

三度手一握，原本四分五裂的鬼魂又重新聚形待在遠處看著三度不敢動。

道士與鬼面面相覷。以及后面幾十個被害死的鬼也出現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道士：“……”

鬼：“……”

人間有個段子，說是如果有鬼嚇死一個人，那個人也變成了鬼，鬼與鬼相見就會非常尷尬。

三度可以非常自信地告訴你，這不僅僅只是個段子。

“各位，上路吧。”

這一次，三度后面是一長條鬼魂，井然有序地排著隊走。

“我以前好心勸告過你，可惜你啊，真的愛錢如命。”

道士：“……”

這一趟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尋安又去了一趟影視樓，里面有一個心臟病發作的小鮮肉。

穿墻進去，剛好對上像黑潭的一雙眼睛。

三度：“……”

涂滿：“……”

涂滿只穿了一條黑色的褲衩，周圍的工作人員正在往他身上抹油，有個女孩子抹著抹著就開始流鼻血了。

周圍都是攝像頭。

涂滿的身材平日穿著黑袍看不出來，脫下黑袍，一身雪肌卻不羸弱，有肌肉卻并不野蠻。他的長發披散，脖子間的鐵鏈子為他增添了一份野性。

這些美麗在三度的眼中只化作了一句話：哦，原來沒有違法亂紀，還好。

地上的小鮮肉靈魂癡迷地看著接近裸身的涂滿，還對三度說：“他身材好好哦，好想讓他當我老公哦。”

三度：“？？”

“你這是因為看他，受了太大刺激才心臟病發作死的吧！”三度吐槽，看男人把自己看死可還行。

小鮮肉一瞬不瞬地看著涂滿。

涂滿有意無意盯著這邊。

“我可以在走之前摸一摸他嗎？”

三度還沒回答，小鮮肉就往涂滿哪里飄了過去，還沒飄到，被涂滿一拳打倒在地。

小鮮肉躺在地上哀嚎一聲，臉上痛苦中夾雜著幸福。

三度捂臉。

“快點把他帶走！”三度腦中接受到了涂滿充滿憤怒的話。

三度心里切了一聲，心道你能讓女孩子摸，男鬼就不可以了么？性別歧視不要太明顯噢。

“走吧。”三度鐮刀勾上了小鮮肉的脖子走了。

一路上，小鮮肉都在說：“他好帥哦，身材簡直完美，誰要是能得到他，簡直八輩子修來的福！”

三度掏掏耳朵，臨到酆都城。三度拿出手機說:“來，親，給我點一個五星好評哦，可以嗎？”

小鮮肉收起了花癡的表情，說：“我都沒享受你的服務，為什么要給你五星好評？”

三度：“親，我把你安全地送到地府這就是服務哦。”

“可是你不勾我魂，我根本不會死。“

無奈。

三度面無表情地說：“我認識涂滿，你給我五星好評，我給你拍涂滿的私房照。”

小鮮肉：“有多私？”

“你想要多私？”

“……裸的。”

“好，裸的。來，給我按一下。”

小鮮肉正要把手指放上去，忽地縮了回來，警惕道：“給我看了再按，不然你騙我怎么辦？”

三度深吸一口氣，心道自己現在脾氣實在是太好了，若是幾千年，他早就被他打一頓了！在地府工作，不僅能拿著微薄的工資給閻王爺當牛做馬，還能修身養性。

“好，明天給你看。”她在小鮮肉額頭上輕輕按了一下，留下了一個血紅的圓點。

“你這是做什么？“

“做記號，鬼魂太多，免得找不到你。“

……

三度會到人間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她走近卡車，把黑紗布一撩——一盆花都沒了，唯一留下的是雜亂的腳印和幾根莖葉。

“……”

真的民風淳樸，怎么不把這大卡車偷了啊摔！

二樓的窗戶又透強光，三度上樓。開門的一瞬間，強光變成了正常小燈泡的亮度。

涂滿穿著樓下老大爺納涼的那種白色小背心，一條沙灘褲，腳踏夾板拖鞋正坐在沙發上，見三度進門，看著她道：“回來了。”

三度點點頭，打開燈。

直接說：“把衣服脫了。”活妥妥像一個渣男。

涂滿：“為什么？”

三度：“叫你脫了就脫了，少廢話。”更像渣男了。

“……哦。”涂滿背心一掀，沙灘褲一扒，拖鞋一甩。大喇喇地攤開自己的長手，道：“脫了。”

“褲衩也脫了。”三度拿出手機調出照相功能。

涂滿：“在人間，是不能隨便脫褲衩給別人看的。“

三度舉著手機，道：“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所以沒關系。”

涂滿繼續穿著小褲衩站在那里扭扭捏捏：“可是……”

“別裝了！虛空出來的東西可沒有羞恥心！”三度吼道。

“唰”涂滿把褲衩扒了，神色坦然地站在原地任三度拍。

三度拍了一張，道：“好了，穿上吧。”

“呵，你叫我脫我就脫，叫我穿我就穿？”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三度進浴室了，喊了聲：“隨你！”

出來的時候，涂滿還坐在沙發上，聽見了三度的聲音，轉過頭氣鼓鼓地看著她，大聲說：“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三度正開臥室的門，想了想，對著涂滿道：“對不起，我誤會你了。不該以為你破壞了人類的秩序，也不該說要把你打的滿地找牙這種話。“

“你、你——”涂滿瞪大了眼睛，很震驚地看著三度，道：“你以前真的把我打的滿地找牙都沒對我說過對不起。”

三度：“……”

她承認以前她脾氣是不太好，也沒這么殘暴吧？

“你變了。”涂滿道。

三度嗯了一聲，打了一個哈欠：“我要睡覺了。”

和前一次一樣，三度剛躺在床上，涂滿就跑到她床上對著三度側躺著。

三度上一秒還很無奈地皺了皺眉，下一秒就睡得像頭死豬一樣。

涂滿看著她的臉，伸手撫了撫她眼尾的紅跡，之后沒忍住，食指和大拇指一用力就掐上了三度的臉。

三度哼了一聲，沒醒。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別想甩開我。”涂滿摟著三度的腰，把腦袋靠著她的頸窩。一如在以前虛空中那亙古漫長的歲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