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拿著李慧子給的地址，開著車來到了醫院住院部樓下。
排隊等車位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她坐在駕駛座上小心地調整著情緒。
可直到把車停下，她也沒有想好要用什么樣的表情，什么樣的心態去見常非。
她欠他的太多。
恨不得賠他一條命。
云星輕輕走到病房前，深呼吸，輕輕地敲門。
有人從里面打開門。
門縫中云星看到了小小瘦瘦的常小櫻。
她愣了愣，看到常小櫻扎著馬尾，穿著黑色的T恤，格子短裙，還有一雙小白鞋。
這是她上初中時最喜愛的打扮。
李慧子為了讓小櫻能獲得常非的關注，竟然把自己的女兒打扮成了當年張曉雯的模樣！
還沒等云星回過神，常小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誰？”
“……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是曉雯阿姨嗎？”小櫻眼里閃出一絲光亮，抬頭看著云星。
云星詫異不已，卻自然地點了頭。
“我媽媽說你今天可能會來，我在這已經等你很久了。”
“你……知道我？”
“嗯……快進來吧。”
云星走進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器的常非。
他呼吸還算平順，閉著眼睛，看起來憔悴而疲憊。
“小櫻，你媽媽呢？”
“媽媽說你今天會來，所以她就不來了。讓我在這陪著爸爸等著你。”
“嗯，我知道了。”
“曉雯阿姨，我終于知道我爸爸一直喜歡的人是什么樣了？你……跟我想的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嗯……我以為你是那種到哪里都會散發光芒的樣子，你應該有像太陽一樣的笑容。”
“為什么你會那么想象我的樣子呢？”
“因為我媽媽說，我爸爸心中的烏云只有你的光才能驅趕。”常小櫻走到病床邊看著常非，“我知道爸爸心中的烏云很厚，積滿了悲傷的雨水。所以我就想那得是多么溫暖明媚的陽光才能趕跑它們。”
云星看著常小櫻，又看看常非，心疼不已。
“小櫻，你喜歡你爸爸嗎？”
“不喜歡，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也沒有喜歡過他。不過，他是我爸爸，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其實我明白，爸爸之所以不喜歡我，是因為他不喜歡媽媽，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是你的女兒，可能爸爸對我就完全不一樣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媽媽對我那么好，給了我全部的愛，我怎么能背叛她呢……”
“小櫻……”
“曉雯阿姨，你來了，是不是代表我爸爸媽媽就要離婚了？你會和我爸爸結婚嗎？”
“我只是來看看你爸爸，作為朋友。”
“別這樣，你既然來了，就讓他們離婚吧。只有你和爸爸結婚，才能讓你們三個人的世界回歸正軌，說不定爸爸心情好了，病也就好了。媽媽說，你就是爸爸的心藥。”
“……”
云星摸摸小櫻的頭，眼淚奪眶而出。
多么懂事的小姑娘。
看到她仿佛看到了自小父母感情不合的自己。
“曉雯阿姨，你別哭。”
“小櫻，你其實不用這么懂事，任性一點也沒有關系。”
常小櫻搖搖頭：“從小我就知道爸爸不喜歡我，因為我的存在，他才不能去找你，不能愛你。如果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卻不能見她，不能和她說話，甚至連打電話都不行，我也一定會像爸爸一樣痛苦。所以，一聽說你要來，我就期待的不得了。你來了就說明你不介意我的存在，這讓我感覺好受多了。”
“不不，小櫻，你聽阿姨說，我和你爸爸不見面從來都不是你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云星拉著小櫻的手，溫柔地說道，“我和你爸爸并不是因為你的出生才沒有在一起。曉雯阿姨那時有自己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你爸爸，是另外一位叔叔。”
“你嫁給那個叔叔了？”
“沒有。”
“那就好，你還是可以嫁給我爸爸。”小櫻看了一眼床上的常非，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你來了，我爸爸的病就好了。”
可能兩人的對話有些吵，常非慢慢睜開了眼睛。
“阿姨，你陪陪我爸爸吧，我去外面等著。”
說完，小櫻就開門離開了。
云星看著小櫻離開，輕嘆一口氣。
越懂事越讓人心疼。
她擦干眼淚，走到常非身邊，坐到床邊。
常非看著云星，微微笑了起來：“曉雯嗎？我又夢到你了？”
說著他抬起手，輕輕碰觸云星的手。
云星輕輕握住常非的手，眼淚滴落：“你睡迷糊了，這不是夢，我真的來看你了。”
常非有些吃驚，不敢相信一般緊緊抓住云星的手，他認真地看了看云星，掙扎地坐起身，伸出另一只手撫摸云星的臉頰。
“曉雯……真的是你。”常非隱忍著激動的情緒。
“齊思瑋的催眠術這些年漸漸變弱了，我在你眼里的樣子變回張曉雯了嗎？”云星笑著問道。
“嗯，是曉雯的樣子了。”
“不過，樣子已經老了許多吧。”
“和當年見你時一樣漂亮。”
“油嘴滑舌了許多。”
“是真的。”
常非的眼里有了光，他看到了自己的太陽。
“剛剛我見到小櫻了，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是啊。”
“真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能和小櫻一樣漂亮又懂事。”
“你的孩子一定會是最美的天使。”常非笑著，他說得真誠卻讓人心疼。
云星拿了靠枕墊在他身后。
“為什么不好好愛惜自己，怎么就病成了這樣？”云星嗔怪著，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來。
“無所謂了，能見到你，我也死而無憾了。”
“胡說八道。”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云星搖搖頭：“我過得不好。”
“我一直想問你和白越那時為什么分開？”
“……原因很長，你想聽嗎？”
“想聽。”
云星低著頭，靜靜的把一切秘密講給了常非聽。
常非安靜地聽著，不管她說的有多么不可思議，他都沒有插話。
“……白越知道了這些，他無法接受，我們便分手了。”
常非沉默了很久。
直到窗外夕陽西下，整個天邊布滿了火燒云，紅色的光芒映在醫院的墻上，一片柔和的暖紅。
“常非，對不起……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那么不可思議，但它們在我身上真實發生過。每一世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我覺得我欠了太多，真的，欠了你太多。”
常非將云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輕輕摩挲著。
很久，他才問了一句。
“曉雯，你愛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