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亮起一道驚雷,顧蔓臉色慘白,驚詫的眼底映出顧茵瘋狂而惡毒的臉。
“你,你說什么……?”她的聲音顫抖破碎,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我說,當(dāng)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顧茵的嘴巴一開一合,冰涼的雨絲從天而降,她只看得清她眼底那瘋狂如淬了毒的笑意。
“從廖衛(wèi)國第一次上咱家去的時候我就看上他了,憑什么他卻只看上你?人人都說你好,等你成了被人玩爛的破鞋,看他還要不要你!”
顧蔓不可置信的看著前面,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字字,說著這么可怕事情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姐姐!
“我好不容易跟他結(jié)了婚,可你為什么不滾的遠(yuǎn)遠(yuǎn)的,非要出來礙眼!他跟我結(jié)婚這么多年,跟我客客氣氣,但他心里卻始終記掛著你!你知道他第一次喝醉了酒跟我親熱時喊的什么嗎?他喊的你的名字!”
顧茵臉色猙獰,但眼淚卻不停的滾落下來,和著冰冷的雨水一起。
“你到底有多騷啊,勾得他這么念念不忘!這么多年了還每月給錢給東西!你別跟我說他是看你可憐!天下可憐的人多了,他怎么不顧別人?”
“顧蔓,你真是個賤貨,你到底有沒有點(diǎn)廉恥心,被人玩成那樣,還想勾引你的姐夫,你怎么不去死!”
顧茵明顯已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的吼著,天上隆隆的雷聲掩蓋了她的聲音,瓢潑大雨頃刻而至,瞬間將兩人澆透。
耳邊的詛咒謾罵如一塊塊巨石生生砸下,一瞬的恍惚后,顧蔓心底涌起了鋪天蓋地的憤怒和恨意。
她的雙眼一瞬間變得血紅,巨大的憤怒撕扯著她整個身子,寒意一點(diǎn)點(diǎn)從骨子里浸透出來,她顫抖著聲音問出一句,“你說……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顧茵高高昂起頭,如一只高傲的天鵝,看著她冷笑,“瞧瞧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還有什么資格跟我爭?我當(dāng)然相信廖衛(wèi)國跟你沒什么,他再喜歡你也嫌你臟!我要是你,早就……”
她話還沒說完,卻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撞。
顧蔓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撞到了天臺邊,雙手死死掐住了顧茵的脖子。
她如瘋狂一般,手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閃電隆隆,照亮了她扭曲可怕的臉。
顧蔓這一輩子從來沒這樣恨過一個人,她不可置信,自己這一輩子的悲劇,居然都是這個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一手造成。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女人!
她想起在那片高粱地中,十八歲的她被幾個混混死死按著,遭遇了人生最可怕的一夜。
到后來她被迫嫁給趙良,日日夜夜被他打罵家暴,還有孩子出生,拿到診斷書時的絕望。
她這一輩子都在地獄里掙扎,暗無天日!
現(xiàn)在,她只想讓這個女人死!
顧茵只感覺脖中火辣辣的痛著,肺部的空氣飛快的消失,她憋得臉色通紅,看到那雙血紅的雙眼,心底一陣顫栗膽寒。
她雙手拼命去撥拉脖子上的那雙手,身子死命掙扎,雙腿亂蹬。
她摸出上衣兜里隨身帶著的鋼筆,飛快的拔出來,照著顧蔓后脖頸狠狠扎下。
顧蔓吃痛,雙手一松,顧茵狠狠將她推開,趁著她身形不穩(wěn),顧茵眼底兇芒一閃,沖上去就對著她狠狠一推。
顧蔓整個人順著天臺跌了下去。
漫天雨絲飄零,她最后的視線,是整個陰霾的天空。
一場冬雪剛剛席卷過大興囤,村里村外一片銀白。
顧洪生抱著一捆柴火走進(jìn)院里,把柴垛壘好,跺了跺腳上的雪,才掀開厚厚的簾子進(jìn)了堂屋。
熱氣撲面而來,膛下的火燒的旺旺的,趙秀蓮正在擺飯,聽見聲響頭也不回道,“回來啦?水甕上給你晾了熱湯……”
顧洪生到爐子前烤著手,往掛著簾子無聲無息的里屋瞅了一眼,問道,“蔓兒怎么樣了,還發(fā)燒嗎?”
“能有啥事兒?又死不了人,你看誰家像她這樣,躺床上兩天不動彈,真當(dāng)自個兒是啥金貴大小姐了……”
趙秀蓮絮絮叨叨的,聲音里帶著不滿。
顧洪生不等她說完就掀簾子進(jìn)了里屋。
屋里十分昏暗,窗戶上糊著厚厚的紙,光線隱隱約約的透過來,照著炕尾一道瘦弱的身形。
顧蔓覺得難受極了,渾身上下沒一點(diǎn)力氣,身上滾燙。
聽到聲響,她奮力睜開眼睛,下一秒,一只冰涼粗糙的大掌貼上了她的額頭。
“怎么還這么燙?閨女,閨女?”顧洪生輕喚。
顧蔓呆呆的看著這張年輕憨厚的,屬于記憶中的父親的臉。
已經(jīng)回來三天了,她還是沒有一絲真切感,整個人就像做夢一樣。
她記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可是一睜眼,卻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母親嘮叨,不熟悉的父親。
上輩子顧洪生在她三十二歲時得了胃癌過世,他死前受盡了折磨,整個人皮包骨一樣,她都忘記了父親年輕時是什么樣子。
“閨女,好些了嗎?想不想喝水?”
顧洪生看女兒眼里涌上淚光,以為她是太難受了,頓時有些心疼。
顧蔓張了張嘴,嗓子啞的厲害,顫抖的叫出了一聲,“爸……”
她都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有再見父親的一天。
上一世,唯一心疼她的只有父親了,她記得父親臨死前那么難受,卻把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幾千塊錢偷偷塞給了她,囑咐她別告訴姐姐。
前兩天剛醒來的時候,她燒得迷迷糊糊,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現(xiàn)在真真切切看到父親的臉,記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眼淚一下子瘋狂涌了出來。
顧洪生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替小女兒擦眼淚,“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還難受?爸給你沖碗糖水……”
顧洪生轉(zhuǎn)身出去,須臾,端著一碗熱呼呼的白糖水進(jìn)來,伴隨著趙秀蓮氣急敗壞的吼聲,“顧洪生你個死人,家里白糖就這么點(diǎn)兒了,還敢浪費(fèi)!”
顧洪生沒理會外頭,小心翼翼的把碗湊到顧蔓嘴前,笨拙的哄道,“閨女快喝吧,甜著呢,喝完病就好了……”
顧蔓雙手捧住碗,甜絲絲的糖水伴著咸澀的淚,大口灌進(jìn)去。
一碗熱糖水下肚,她精神了一些,擁著被子坐起來,打量著四周。
這間屋子很小,一進(jìn)門就是一條大炕,靠墻放著兩個掉了漆的木柜,周圍的墻壁也斑駁脫落,露出土黃色的內(nèi)層。
這屋子顧蔓熟悉極了,她整個少年時期幾乎都住在這里。
現(xiàn)在是七十年代中期,家家戶戶條件都不好,按人頭分配口糧,吃飯得有糧票,穿衣得有布票,成年的壯勞力都得去大隊上做工掙工分,才能養(yǎng)活一家人。
老顧家有三兄弟,老大顧文生在鎮(zhèn)上的木料廠做工人,房子也買在了鎮(zhèn)子上,算得上是條件比較好的。
老二顧洪生和老三顧庭生跟著顧家老兩口住在大興囤兒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