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諸位同學心里都很清楚，陳教授讓寫檢討，其實就是一句氣話，是不可能和他們這些學生斤斤計較的。但大家彼此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角谷興趣小組就此解散。

陳老板出錢，請大家吃散伙飯。

不過散伙飯剛吃到一半，他們散伙儀式的紀念視頻，就已經在微信群、朋友圈、貼吧，燃爆全場了。視頻時長7秒，這些雁大的天之驕子，各專業的學霸大佬，同時向鏡頭敬茶，然后高喊口號。

“偉神，請喝茶。”

“偉神，我們服了。從今往后，夏心蕊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不用說，這么浮夸的散伙儀式，肯定是陳輝想出來的。

視頻一開始錄地時候叫的是“偉、哥”，大家都覺得有點太那個了，就開始改口叫“偉神”。但在這段視頻里，卻從頭到尾都找不到沈偉的蹤影，因為他在拿DV機。

沈偉表示很無辜。

解散興趣小組明明是你們這些大佬不想玩了，為嘛要讓我來背黑鍋，就因為我長得帥嗎？

酒桌上。

“偉神，追夏心蕊的重任，以后就交給你了?！?

“結婚記得發請帖?！?

“對對對，發請帖，夏心蕊可是我的初戀，到時候我得多隨點份子錢?！?

沈偉以前是個愣頭青，但自從學了心理學，在察言觀色方面還是有所長進的。這些大佬你一句“偉神”，我一句“偉神”，是在恭維他嗎？其實都是給陳輝面子。

陳輝說，大學就是一個小社會，沈偉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輝哥，還得麻煩你，在你家老爺子面前幫我說說好話，研究生別真不收我啊。”胡霄漢一臉死了親爹的表情，喝酒都沒滋沒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因為我保送了你家老爺子的研究生，在四季酒店擺了五十多桌，連他公司保潔都請了。我這要是……因為今天這事被刷下來，他還不得打斷我的狗腿！”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家老爺子是絕對不會拿學生的前途開玩笑的。你呢……檢討好好寫?！?

陳輝其實才是整個酒桌的核心。

“肯定好好寫！”

“輝哥，我妹妹上小學你給辦一下唄，你之前不把沙老三他侄女弄師大附小去了嗎？”

“沒問題，回頭把你妹妹的資料發給我。”陳輝舉杯示意了一下，干了杯中酒，然后繼續說道：“但你妹妹要是成績不夠，擇校費肯定得多少交一點的，也就兩三萬吧。”

“不差錢。”

陳輝在雁南大學——嚴州省的最高學府，呆了七年，他最大的收獲就是這些人脈。至少在雁南市，上到研究所、公、檢、法，下到菜市場、街道辦事處，走到哪他都有認識的人。

沈偉之前一直覺得，陳輝就是個不務正業的公子哥，今天他才真正的見識到，輝哥這是真牛比。也許在學術方面陳輝沒什么天賦，但在人際交往方面，絕對是大師級別的。

散伙飯吃了兩個多小時。

這些學長大佬，說要集體去女生寢室找夏心蕊表白，祭奠一下自己即將死去的愛情。陳輝沒跟著去，沈偉也閃了，兩人喝著啤酒，坐在馬路邊，看著眼前的燈紅柳綠。

“怎么不跟他們去調戲夏心蕊??？”

“我對老阿姨沒興趣?！?

“噗！”

陳輝一口啤酒，直接噴了出來。

夏心蕊今年大三，雖然高中跳了一級，但年齡還是比沈偉大，叫她老阿姨，沒毛病。

“對了，明天培訓班結業，你得到場。”

“不是說好了，我不露臉嗎？”

“沒讓你露臉啊，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馬臉頭套，你到時候戴上，和大家一起拍張照片。畢業照我每人收了二十五塊錢，要是連老師都不到場，那幫小崽子還不得撕了我啊?！?

“……”

陳輝還真是什么錢都掙。

“輝哥，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其實，以陳教授在雁大的分量，哪怕你成績再差，讓你畢業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他不但不幫你，反而還……處處刁難你，你恨他嗎？”

沈偉最近可沒少打聽，關于這爺孫倆的愛恨情仇。

瞳孔收縮。

嘴唇下壓。

用笑容掩飾緊張。

沈偉的問題明顯刺痛了陳輝。

“恨過?！?

陳輝的表情很快就釋然了。

“其實當初填志愿的時候，我填的是金融，是我家老爺子，硬給我要到數學系的。我一開始上課不去，考試掛科，就是純心想給他丟人，整整三年我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后來學校勸退，我家老爺子就來找我，說當年沒經我同意，就給我要到數學系來，是他做錯了，他向我道歉。問我……還想不想讀金融了，要是想讀，他去給我辦?！?

說到這兒，陳輝有點哽咽了。

“他自己評院士都彎不下腰，為了我……他竟然要去求人?！?

“然后我倆就和好了?！?

陳輝的情緒調整得很快，轉眼又笑呵呵的。

“我拍著胸脯和我家老爺子保證，一定要繼承他的衣缽，成為數學界大佬。我咬緊牙關、奮發圖強、虛心好學、不眠不休，最終用事實證明，我真的不是學數學的料。不過我學分也都修得差不多了，要是一切順利的話，今年應該能畢業。”

“輝哥，我突然有一個想法。”沈偉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

“你可以拜我為師。”

“滾！”陳輝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將罐子丟得老遠，然后起身離開，“明天別遲到?！?

……

沈偉帶著七分醉意，剛剛踏進寢室，就被同寢哥仨給堵在了墻角。

“老實交代，偉神是不是你，朋友圈都刷爆了！”

“跟誰喝酒去了？”

“朋友妻不可欺，三哥，你對自己的未來弟妹都下得去手，你心里難道就沒一丁點的愧疚嗎？”

“哥幾個，我有點喝多了，先上個廁所，回來再跟你們解釋?！鄙騻ビ悬c懵，果斷選擇尿遁。

廁所。

最靠里面的那個蹲坑。

沈偉插好門，拿出手機，

手機震動，喝酒的時候沒聽見，一共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寢室哥仨打來的。

打開微信。

朋友圈里幾乎全都是胡霄漢他們去調戲夏心蕊的視頻。

這幫家伙也真是夠可以的，大晚上的，帶著啤酒，跑到外院寢室樓下，輪番上陣，每人給夏心蕊獻上一首情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響應者云集，別管是追過夏心蕊的，還是沒追過的，或者是壓根就不知道夏心蕊是誰的，全都參與了進來，甚至還有女生。

有人哭。

有人笑。

有人醉。

樓下所有的人一起大喊。

“夏心蕊，我們愛你！”

“夏心蕊，是我們不要你的！”

“夏心蕊，和偉神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們發請帖！”

這一切的一切，有多少和愛情有關，又有多少和愛情無關，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這就是他們無處安放的青春。但激情退去之后，留給所有人一個共同的問題。

偉神是誰？

沈偉每看完一條朋友圈，就點贊、留言。

“偉神牛比！”

“向偉神致敬！”

“偶像！膜拜！”

空蕩蕩的廁所里，傳出了豬叫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