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勝邪天下之絕世質子妃
- 飯文希
- 4354字
- 2020-04-15 00:00:00
顧臨怡聞言,嘴角一揚,曼聲道:“來人,帶劉謹上殿。”
云千雪來不及多想,回身去瞧,劉謹一身血污,被人抬上了壽康殿。他嘴角淌著潺潺血跡,被大力的侍衛提著丟在了壽康殿的大理石地面兒上。他蜷縮著跪在殿上,嗚嗚的叫著。云千雪這才察覺出劉謹的異常,當即怒斥顧臨怡道:“你們竟敢屈打成招?”
顧臨怡隨手輕輕一指,含笑睨著云千雪道:“屈打成招?你讓人查一查,他身上可有傷沒有?元貴妃,您身邊這宮人是個好奴才,為了不出賣你,自己咬斷了舌頭。夏御醫就在這,你讓他看看,那舌頭是不是劉謹自己咬下來的!”
云千雪細瓷一般的面上慘白慘白的,今日殿上接二連三,就如同山崩的石頭,一塊兒一塊兒的落在她的身上。來勢洶洶,直欲把她砸進無邊的深淵了。這一張天羅地網,仿佛從邵氏自盡之后開始編織。在她渾然不覺之時,將她圍捕在其中。如今她猛然驚覺,卻是被綁的死死的。竟,無從辯駁。
“送貴嬪回宮。”正在云千雪腦中飛快的想著要如何應對之時,便聽見霍延泓驀地開口。她抬眼望過去,霍延泓如鷹般銳利的雙眸陰沉不定。那眼神極是幽深,自其中瞧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
顧臨怡與秦妍等人聞言,紛紛不平的說道:“皇上,難道還要輕縱這個妖婦嗎?她敢做下這種種惡事,只怕往后臣妾等人,也要被她屠戮殆盡。”
“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下得去手,只怕此人當初入宮,就是圖謀不軌。”
太后聽見幾人的話,眉頭打結,剛欲開口說話,便見霍延泓神情堅定,不容置疑的說道:“此事,朕自然會有個交代。”語頓,他銳利的掃向諸人,再一次沉聲道:“送貴妃回宮。”
這天羅地網一夕之間自四面攏上,讓云千雪始料不及。她枯坐在寢殿的床榻上,退去外裳,一身杏子黃的中衣,在微弱的燭火下泛著凄清蠟黃的光。
須臾,隱隱是一陣涼風鉆進來,伴著沉沉的腳步聲。云千雪緩慢的回頭,一雙烏黑的瞳仁兒,迷茫惶惑的看過去。
男子硬朗的輪廓穿過重重帷幔,燭影搖紅,微弱的亮光灑在金線繡的盤龍上,在夜里尤為的猙獰。
云千雪怔愣的看著那人影,明知道嘉貴嬪那邊的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淡淡得問,“孩子沒保住嗎?”
“孩子沒了。朕又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是不要緊……已經”霍延泓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疲倦與悲涼,“習慣了。”
云千雪身子劇烈的一顫,頹然靠在床欄上。
霍延泓上前兩步,金冠上鑲嵌的夜明珠帶著淡淡的光華,在夜色之下照亮了他與云千雪的臉。這樣詭異的明亮,在兩個人的眼里,對方猶如鬼魅,極為可怖駭人。他扣住云千雪的雙肩,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她。
云千雪清冷的面上,被那光映照的青白,霍延泓雙目灼灼,似是要從她的眼睛看到最深處,看到骨子里。他薄唇緊抿,俊朗入神袛一般的面上,帶著少有的悲慟和戾氣。“朕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有沒有話對朕說。”
云千雪一怔,心里攏上無邊無際的寒意。她眼神漠然,清泠的凝著霍延泓,壓抑的說道:“我沒有害嘉貴嬪的孩子,更沒害賢妃。我沒做過那些事兒,從沒有……”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霍延泓閉目,雙手忽然松了松。
云千雪原本的話被這一聲輕緩的,冷冽的一句打斷。她倏地抬首,眼睛被紅燭飄忽的亮光映得閃爍不定。
霍延泓便一字一句的又道:“我怎么會不認得你,我怎么會把別人當做是你呢?青萼!”他面上劃過失望之色,轉瞬陷入了一種難以明說的凄涼中。那聲音有些顫抖,又冷又慢。
云千雪震驚的看著霍延泓,一雙杏目圓瞪,有些不能置信。她看著霍延泓那復雜的眼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半晌,才語結的說:“不,我,我是云千雪。”一番話落,眼中再不似從前那般云淡風輕的堅定。她下意識心虛的別過頭,可下巴忽然被霍延泓的一只手卡主,逼迫著她不得不去看他。
那張臉,是云千雪不曾見過的冷冽。他諷刺一笑,從眼底流露出沉沉的失落與悲痛,還有一絲猶疑,“我給了你那么多的機會,我只想你親自與我說。青萼,你為什么回來,為什么愿意留在朕的身邊?”
云千雪心頭似是被一雙手狠狠的攥住,扼著她,整顆心都惶惑不安的跳動。她如何能開口呢,從她在烏山腳下告訴他“我叫云千雪”開始,便錯了,錯的離譜。她以為,一切已經不可追回了。
良久不語,霍延泓捏緊了她的下頜,緩慢的靠近她,眼眸一轉不轉盯著云千雪的雙眼。那種凌厲,似是受傷的巨獸,帶著深切的疼痛,聲音也變成了低低的哀嚎。
“你不說,那么我便替你說。你為了蘇家,為了母后,一心想要報復,一心算計著朕。”霍延泓說到這,語氣竟有一些哽咽,卻是可怖的尖銳。仿佛是一把刀,要生生戳進自己的傷口中,將鮮血淋漓的疤痕撕開來,“你為了、霍延淅……”
“霍延淅”三個字是一把劍,狠狠地戳穿了霍延泓的胸膛,卻也讓云千雪的胸口跟著一起鮮血流淌。她眼中含淚,強忍著,卻還是忍不住,淚珠子散了線一樣的從眼眶中滾了出來。
云千雪明明想要搖頭,可最終,還是一動不動的梗著脖子,僵硬的,看著霍延泓痛不欲生的面頰。呵,她還有什么臉面開口向他解釋。若解釋,又要解釋什么呢?
“你不想讓旁人知道你是青萼,朕可以替你除去柳榆與小靈子。朕可以在世上給你按上千萬種身世。你要賢妃死那又如何,就算嘉貴嬪的孩子因為你沒了,朕也不心疼。你若真恨毒了那些人,朕讓他們為蘇家陪葬便是。只要你說一句,只要你告訴朕,你要報仇。可,你為何不信朕,為何瞞著朕,為何朕三番五次的想要拉近你的手,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朕遞給你的手狠狠的推開。一而再,再而三的將朕拒之千里!”霍延泓一字一字的說出來,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決絕的冰冷。每一字,都好像一塊兒大石頭,落在云千雪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云千雪嘴唇微動,卻并不敢開口,她害怕,那喉中的哽咽在頃刻之間會變成嚎啕大哭。她艱難的,只道了兩字“沒有”,再說不出什么。
她始料未及,霍延泓竟從一開始就知道,什么都知道。縱容著她,在她將要露出馬腳的時候,抬手替她抹去蛛絲馬跡。他一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等她回首,似乎就算她親口告訴他,“我回來,只是為了復仇。”他霍延泓也是甘之如飴。
可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隱瞞,更妄想,瞞住他一輩子。
霍延泓見她無話可說,眼中悲憤和怨恨越發噴涌而出。他逆著光,自明珠的光亮里,云千雪似乎瞧見了他雙眼盈盈發亮。霍延泓低垂下頭,被云千雪的淚光所灼傷,向后退了退。右手,剛好按在一把紈扇的扇柄上。他心中恍然一動,隨手拿起。
那扇面兒上畫著一對大雁,他看著那扇子半晌。眼神一點一點變得灰暗,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不可抑制,笑的雙眼的淚水簌簌而下,“云千雪,云千雪。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他話落,那臉上流露出猙獰的神情,猛地將那扇子丟了出去。“啪”的一聲,扇骨一折兩半。
霍延泓抓住云千雪的手臂,用力的,仿佛要將自己的血肉掐進她的血肉中,“在你最愛他的時候,他死了,所以永遠留在了你的心里。朕總以為,抱著一塊兒石頭,也會捂暖。朕以為,你的心,就算是銅墻鐵壁,也總有熱的時候。可朕現在懂了。云千雪,原來,你是沒有心的。”霍延泓微微哂笑,又笑又哭,“不,是你的心,跟他一塊兒死了。”
云千雪何曾見過這樣歇斯底里的霍延泓,她又驚又怕,嘴唇微微顫抖。
霍延泓一把扯住她的中衣,猛地一拽,便將那緞子的衣衫撕裂,露出藕白如雪的肌膚。他俯身而上,質問道:“那么這些年,你把朕當成了什么?每夜,你在朕的身下婉轉承歡,又是為了什么?懷上朕的孩子,就這樣委屈你?”
櫻子紅的褻衣與繡金龍袍緊緊纏繞在一起,落在地上,那龍爪帶著飛揚跋扈的猙獰。
云千雪被霍延泓抓的生疼,嗚咽著呻吟道:“沒有……霍延泓……我沒有……唔”
霍延泓閉目之時,方才迷亂的神情蕩然無存。他起身披上外衣,背對著云千雪。聲音中似有一種難以察覺的顫抖,最終變得冰冷,“朕往后,不會在意你。朕……往后,也不再惦記你。你既選擇做了云千雪,毫不留情的抹去一切,朕也選擇、將你抹去。”
霍延泓說著,決然站起來,背對著云千雪,緩慢的說道:“尹航,傳旨。將貴妃云氏廢為庶人,打入冷宮……”
“賢妃娘娘沒了孩子,緊接著便是宛良媛突然搬出了柳榆與小靈子,當著太后的面向娘娘發難。”綠竹坐在床沿兒邊上,一壁替云千雪搓著發冷的雙足,一壁慢吞吞的說道。
小回子燒了熱水進門,將一個銅捂子塞到云千雪的腳心兒那,綠竹才放了手,“緊跟著便是宛良媛自縊,說是死前見過娘娘與綠蘿。”
“奴才還記得,那守門的太監說當初娘娘穿過一身孔雀翎的披風。娘娘宮中是有一件孔雀翎的披風,可娘娘一向閑那花哨也不擋風,從來都沒穿過。”小回子與綠竹兩人皆圍坐在床邊的繡墩上。這屋子里冷的要命,兩人邊說邊搓著手。
“當初太后賞下孔雀翎的披風,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有那披風?”云千雪細細的捋著腦海中細枝末節的疑點,緩緩的開口問道。
小回子道:“這個奴才是有印象的,貴嬪位及以上的各位娘娘都有。因著人人有份,各宮的娘娘都不樂意與旁人穿一樣的,所以都束之高閣,誰也沒穿過。”
云千雪冷然一笑,嘆道:“她特意挑了一件大家都有的,又用披風蒙住了臉。旁人只認得綠蘿,自然也就以為綠蘿跟著的人,必定就是我。好精細的心思!”
“不過既然是有孔雀翎的后妃,那便是賢妃、顧妃、和妃、敦妃、嘉妃幾位,還有舒昭儀和純、誠兩位貴嬪。”綠竹嘴里說著那幾人,眼前便將那些人的神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嘉妃肯定是頭一個對娘娘圖謀不軌的,可奴婢心里奇怪的很。就算嘉妃恨極了娘娘,昨日是故意要激怒娘娘。又何必,賠上自己的骨肉?”
云千雪淡淡道:“她不是蒙在鼓里被人算計了去,就是假裝小產。那夏宴,也是早就算計好的。只不過嘉妃其人,是有些聰明頭腦,但論及陰謀算計,卻也沒那么謹慎細致,面面俱到。”
云千雪此刻的心里無比清明,緩緩的分析道:“嘉妃背后必定還有一人,這人害了賢妃的孩子。皇長子夭折之后,她早就有心將這件事推在我的身上。后來宛良媛一事,雖有嘉妃參與其中,只怕身后出謀劃策的,還是那個人。之后我因為紅花和受驚而小產,兩件事太過湊巧荒唐,做的是滴水不漏。再后來靜心投毒一事,將賢妃的委屈推到極處。靜心是佛門中人,如此反復,最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自是最讓皇上信服的。皇上雖說將此事按下去,可心里已經起了疑。再后來小雍王福星之說,旁人都說我要強把君念撫育在合歡殿。這一樁一件的事兒,全都在嘉妃小產之后統一爆發出來。人證不需太多,每一樁每一件只要一個能取信的人便足夠了。”云千雪話至此出,微微一停,半晌,才沉沉道:“這樣縝密的心思,當真是讓人擊節贊嘆啊!”
綠竹與小回子聽著云千雪這樣快的說話,有些糊涂的互望了一眼,微微搖首。
云千雪隱去了心中的思慮,并沒有全然向他二人說清楚。
那便是,這人從一開始就一步一步的算計好。柳榆兩人的出現,她意欲讓皇帝在心里動了她便是蘇珞的疑心。這個心思一起,皇帝自然在心里疑惑云千雪回來的真正目的。那人便再推她一把,將她小產一事做的極為偶然,便是想尋找機會,告訴皇帝是云千雪不想有他的孩子,才會狠心將自己的孩子害死去陷害賢妃。靜心一事,是更加把云千雪往懸崖推近了一步,希望皇帝的心里能坐實,云千雪就是為了報復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