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澤，你的夢想是什么？”

“泫澤……”

一片朦朧之中，泫澤只覺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等眼睛漸漸適應了光亮，才發現這白茫茫光亮是刺目的陽光。一群十四、五歲的孩子圍坐在一起。中間一位身著白色襯衫的干練女子正微笑著看向自己，似乎在等什么答案。

“葉老師，他又走神了。”一個稚嫩的女聲傳來。緊接著全班響起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泫澤低頭望了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全都變小了。泫澤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但看著眼前這個葉老師卻感覺十分熟悉。

葉老師，仿佛沒有被學生們的笑聲打擾，仍然微笑著看著他，在等著泫澤的答復。

泫澤還沒有從世界幻滅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突然又面對這種事情，心緒全亂了，他淡淡的說：“夢想，算了吧，活著開心就好，要什么夢想。”

聽完泫澤的話，全班突然一片安靜，整個操場上只有微微的清風吹過。這種消極的言論，明顯和當時大部分同學的偉大夢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大家都等著葉老師批評這不合時宜的思想。

葉老師聽完，微微一笑，隨即大聲宣布道：“同學們，還有四個月就要中考了。中考和高考一樣重要，在一定程度上會決定你們的命運，今天我讓大家分享自己的夢想，就是希望大家以夢想為目標。把努力實現它，變成自身奮斗的動力。”

一陣掌聲過后，葉老師又語重心長的說：“關于夢想，每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生閱歷的不同，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會有變化。我出生在祖國的首都，家庭條件比較優越，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我的夢想是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但是我大學畢業前的一次支教改變了我的想法。那時我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地方的孩子都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更不是所有的地區都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所以我勵志，要走遍全國32個省的貧困地區去支教，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改變當地的教育環境。哪怕只有一個學生，因此改變了原來祖祖輩輩傳習已久的人生軌跡，我也覺得是值得的。”

看著學生們詫異的表情，葉老師解釋道：“我并不是否定現在祖祖輩輩牧漁耕作的生活狀態，就像泫澤說的“活著開心就好”。不過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機會，沒有人認定我們就是為牧漁耕作而生，你應該有權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想過的人生。但目前看來儲備更多的知識，受到更高等的教育是一條增加選擇機會的捷徑。”

“所以剩下的時間，你們努力吧。”

全體學生情緒都被煽動起來，歡呼著“努力、加油”，只有泫澤呆呆出神。自己不知道怎么的，被帶到現在這個時空。雖然葉老師一番話讓大家無比激動，但他心理明白，自己所在的這所中學不說師資力量，就連學校教室都是原來廢舊的磚窯改的，學校四個年級一共50多個學生，每年的教學任務只是為了完成國家下發的九年義務教育要求而已。考上高中這個目標，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實現。

當地的人們早已習慣了靠海吃海的生活，大部分學生根本就沒有聽過、更沒有想過要走出這片漁村。所以當葉老師提出可以自己選擇人生道路的時候，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忽然發現，還有這樣的理念，既新奇又充滿期待。創新之芽就樣慢慢萌發。

泫澤這時突然想到，第一個考上高中的似乎是自己，為什么會考上高中？這里最后發現了油田，還改造成旅游區，這一切都是誰做的？

泫澤愣愣的站在操場上，直到有人喊了他一聲“別站著了，葉老師叫你去她辦公室！”

葉老師仍然是一身干練的教師裝，白色襯衫，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發出圣潔的光芒。泫澤坐在她辦公桌旁，竟然看的有點入迷。

“泫澤，之前那個活潑淘氣的小男孩兒不見了，課間睡了一覺長大了，變得憂郁起來了。”葉老師少見半開玩笑的說。

泫澤無奈，他意識到這具身體確實是中學的身體，但是自己的思維、意識確是三十五歲的成熟男性了，而葉老師不過24、5歲的樣子。

如此一來，溝通就產生了障礙，泫澤無法想象，用現在這樣一副身軀怎么跟面前的老師對話。想到這里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長嘆了出來。

葉老師卻被泫澤這一舉動逗樂了：“我22歲大學畢業，算上畢業前的那次支教的話，我支教了3年，走了3個貧困地區，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嘆氣的學生。這個年齡，會有什么煩心事？據我所知，這里雖然經濟貧困，但是漁業十分發達，解決溫飽綽綽有余。如果有一天這里交通便利了，把海鮮賣出去，經濟自然也就改善了。”

葉老師看了看泫澤，覺得有點跑題，于是又接著說：“人活著固然是要開心、快樂，但如果一生無所事事，也許體會不到真正的快樂。有夢想才有方向，有希望才不會迷茫。”

泫澤靜靜思索著，夢想、希望這些詞空洞的就像自己腦海中的一片死水，激不起絲毫漣漪。甚至會嗤之以鼻的想，太幼稚太天真了，成年人的世界不相信夢想，只看重結果。這些是他在多年的職業生涯中早已形成的思維定式。如今，面對眼前這個在他看來無比單純的老師，這些有點太小兒科了。

但是看著葉老師的目光，他心理不忍起來，也許夢想真的是這個年齡才會有的東西。

泫澤想了想悄然問道：“老師，題算錯了，可以擦了重算，人生如果錯了，能重來嗎？”

葉老師聽完，微微蹙眉，仍堅定道：“人生很難分清對錯，選擇了，就不要后悔。山的那邊也許有更美麗的風光，但你要知道，當初選擇這邊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三十五歲的泫澤，自然明白葉老師話中的道理，可是心中那刻骨銘心的感覺一直困擾著自己。到底是什么，一直在自己內心羈絆著。

不知所以的情況下，他知道無論是什么，眼前這位葉老師，都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她軟弱的肩膀上承擔的志向，是自己不敢企及的。支教32個省，走遍全國，這個偉大的夢想，需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是什么支持者眼前這個堅強的女子。

他思索著，想要回憶起記憶中關于葉老師的記憶，模糊中只記得葉老師名叫葉果，可是自己中學畢業后的事情，就如同空白的紙片一樣沒有絲毫痕跡。

為什么會忘記？短短的一瞬間，他想到了幻滅中自己的一生，行尸走肉一般的工作與生活，讓他完全看不到希望。就像陷入了泥潭，越掙扎陷得越深，四處都沒有著力的地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慢慢陷入深淵，卻無能為力。

好吧，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泫澤思索著，慢慢說道：“老師，我的夢想是支教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