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王玖，在八年級的暑假，和一堆課本、作業、輔導教材一起，被父母押到了老家，一個西南山區的風景秀美的縣城。父母要上班，家里拮據舍不得送輔導班的費用，干脆丟給已經退休的外公外婆，讓老人家守著馬上升九年級要升學的中二外孫女。

但萬萬沒想到，老家大力開展旅游事業，外公外婆雖然退休但身體健朗，投入偉大的社會建設中，天天去景區或是當個導游，或是客串演個仙風道骨的道士、道姑，賣藥的隱世高人……外公外婆比爸爸媽媽還要狠心，簡單粗暴，沒收了中二少女的手機，電腦鼠標，出門還拿走了路由器，并且反鎖了房門。

區區二樓，怎困得住１４歲身強力壯的少女？王玖待外公外婆一走，就從窗戶翻出來，順著煤氣管爬下二樓。然后步行到了外曾祖姑婆家里。外曾祖姑婆住在一個院子里。這里有WIFI，有VR眼鏡，有平板，有電腦，有智能手機。外曾祖姑婆就是大名鼎鼎的共和國女將軍——王不息。她本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裹腳小丫頭，紅軍路過縣城時，她放了腳，背著糧食，提著柴刀，跟在隊伍后面。軍隊開始不要她，但是她識山路，帶著紅軍進入大山，避開了敵人的追剿。她識藥草，救了不少性命。又會點拳腳功夫。于是隊伍收了她。在登記姓名時，她說，我的名字叫“不息，君子以自強不息。”之后她隨部隊北上，抗過日，援過朝，打過印。

退休后回到老家養老，終身未嫁，仍然樂觀向上，喜歡小孩子，經常幫晚輩帶孫兒、曾孫。現在已經是百歲人瑞，但耳不聾眼不花，對新事物充滿好奇心。可惜現在小孩兒去她家的少了，一是因為年輕后輩們多在大城市安家，孩子去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二是大家看她年紀大了，不忍心再讓熊孩子鬧她。

王玖到的時候，老太婆正在院子里的墊子上，隨著智能手機的音樂，做著體操。王玖打過招呼，就直奔屋里，打開電腦和VR眼鏡，登錄了仙俠世界玩起了游戲。玩了一小時，游戲提示音響起，王玖在安全區下了線，摘下眼鏡，意猶未盡。若是在家里，她一定繼續玩，但在老太婆家里，她不敢。

老太婆坐在一邊，就在電腦顯示屏上觀看曾侄孫女玩游戲。見王玖下線了，于是吩咐王玖去廚房切西瓜端出來吃。

一老一小吃西瓜，王玖就跟老太婆抱怨生活學習人艱不拆，老太婆對網絡用語很熟，大家交流無障礙。

王玖說：“曾祖姑婆，你從小就給我們講蜀山劍俠故事，你說我穿越去修真世界多好？”

老太婆吐出一串西瓜子，說：“一點兒都不好。我不是說了嗎？一千個平凡人里才出一個有靈根的，一千個有靈根的才出一個有慧根的能進內門當弟子。，一千個內門弟子才出一個筑基的。萬萬人供養一個筑基仙人。你說那萬萬人過得什么牛馬日子。”

王玖扔掉瓜皮，又拿一塊，說：“我不是穿越者嗎？穿越者都帶主角光環。”

老太婆西瓜瓤和西瓜子一起噴出：“咳咳咳，你小說看多了。少看那些YY小說。我上次看新聞，有個中學少女輟學要去酒店打工，因為看多了《霸道總裁愛上我》。”

王玖接口：“嗯，我媽已經給我說了。還有個，讀高中的，要輟學去咖啡館打工，因為看多了韓劇，要去咖啡館找高富帥。”

老太婆接口說：“就是。我最近聽那些修真故事，都是后宮三千。要么男后宮，要么女后宮。一派胡言，修真要童子身滴。”

王玖白眼一翻，說：“那是你們老封建，編的故事自然保守。現在OPEN啦，別說后宮啦，還有西幻魔法世界亂入。就說我打的那個游戲吧，是現在最流行的仙俠游戲……”接著BLABLA，老太婆聽得津津有味，最后還上了王玖的號體驗體驗。但畢竟是老年人了，器官還是老了，才一刻鐘，就不得不下線，摘下VR眼鏡，揉揉眼睛。

整整一個白天，王玖都在老太婆家里玩游戲，只是玩一個小時必須下線，休息半小時，老太婆會使喚她煮飯洗衣，或者干脆彩衣娛親。

太陽西斜，王玖要回家了，老太婆給她一張黃符，說：“這是來自外曾祖姑婆的祝福，晚上睡覺壓在枕頭下面。”

王玖無語凝噎。老太婆對外自稱是無神論者，但其實是老迷信，小時候就愛講神仙鬼怪故事嚇唬孩子。誰有個頭痛腦熱，老太婆就會畫張黃符放枕下睡。

但是，現在她長大了，于是她說：“外曾祖姑婆，你好歹也是D員。我可是T員，去年剛入的。”

老太婆把黃符對折再對折，拿出她自個的華為智能高端手機，把黃符塞到手機套里，然后晃了晃手機，說：“有流量哦。”

王玖不能拒絕智能手機還帶有流量，接過手機藏進衣服里，回家了。

晚上睡覺，在床上躺著玩手機直到沒電，王玖才把手機往往枕頭下一塞，閉上眼睛，秒入夢鄉。

剛合上眼，她就被一支手搖醒了。她正要發火，就對上了媽媽怒氣沖沖的臉，立刻慫了，一時糊涂了，媽媽怎么來了？她揉揉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媽媽手指頭一勾，放在床尾的裙子就飛過來。

王玖的嘴巴成了O型，媽媽把衣服往王玖身上一招呼：“快點穿！穿上了馬上洗漱，上學要遲到了。”說完就轉身走了。

王玖看著裙子，準確說來是上衣下裳兩件套，看起來是改良交領襦裙。因為對仙俠的熱愛，她在學校加了漢服社，會穿這種衣服。上衣是短袖，裙子在小腿肚子那里，衣服上還繡了四個字：明華學堂。

她抬頭看看房間。這個房間是她的臥室，除了衣服略怪了些，其他物品沒變。她家的審美偏古風，因此家具家裝都偏古風。她狐疑的穿好衣服，出門去廁所。廁所還是那個廁所，西式的馬桶、洗漱臺和不銹鋼毛巾架，牙膏洗面奶是廉價老國貨。她擠上牙膏邊漱口邊去廚房，媽媽正在做早飯，爸爸在客廳收拾文件袋。

客廳還是那個客廳，但爸爸穿的不是襯衣西褲，而是直裾，看起來像是穿了裙子，有點辣眼睛。王玖當時就噴了句：“我C！”幸好她嘴里咬著牙刷，口齒不清。爸爸抬起頭，皺起眉頭趕她回廁所：“姑娘家家的，行事要穩重。”

王玖快速漱了口，洗了臉，再次回到客廳，這時候爸爸媽媽已經坐在餐桌上吃早飯了，稀飯包子茶葉蛋泡菜。和往常一樣。

但服裝不一樣，頭發不一樣。王玖吃飯，仔細打量父母。之前剛起床還有點迷糊，現在她徹底清醒了。她記得媽媽是染了黃毛，燙成大波浪，爸爸則是一個平頭，臉面干凈。但面前的媽媽，是黑長直，綰成一個髻，用一根步搖固定住。面前的爸爸，頭發也是黑長直，但扎了一個花苞頭。辣眼睛有木有！

王玖之前照了鏡子，她到是沒有變，黑長直，妹妹頭。

父母談論今天的工作行程。媽媽還是和現實一樣，小會計。爸爸依然是水利局的公務員。老爸說今天要跟頭兒去鄉下出差，大概要走一周，讓王玖在家老實些，不要給“娘”添麻煩。

王玖嗯了一聲說：“知道了爸爸。”

爸爸眉頭一皺，說：“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看那些番邦小說，亂說什么番語。叫爹！”

王玖一筷子差點沒插進鼻孔。納尼？

媽媽來打圓場：“好啦好啦，玖兒，快跟你爹道歉。玉郎，你別計較。”

玉郎？王玖雞皮疙瘩都起了。爸爸叫王玉剛，但媽媽一向叫爸爸“老剛”。

爸爸對媽媽說：“水娘，玖兒十四歲，正是三觀塑造期，不能讓她被番邦洗腦了。”

水娘？王玖的胃只冒酸水。媽媽叫李淼，但爸爸一向叫媽媽“喂”“唉”“孩子媽”。

爸爸媽媽秀完恩愛，飯也吃完。媽媽手指一動，碗筷就飛起來到了廚房，進了洗槽，水籠頭自動打開水，抹布配合洗碗，只是媽媽要站在旁邊一直盯著。爸爸手指一抬，一塊抹布飛過來抹桌子，椅子自動收進桌子里。

爸爸見王玖站在旁邊發呆，眉頭皺起，說：“愣在那里干什么，去拿書包上學。”

王玖對學習一向敏感，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夢里，脫口而出：“現在放暑假！”

爸爸對她額頭就彈了個爆栗：“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別提番邦的暑假寒假！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們中華正是如此奮進向上，才甩了番邦八條街！”

媽媽在廚房里，聽到爭吵，說：“玖兒乖，去你房間拿書包。”

玖兒到臥室，拿了自己的書包，書包已經裝好了。她出來，這時候注意到一件事，客廳沒有房門！她瞄向父母，爸爸一手文件包一手行李箱。媽媽也收拾好了，拿起手袋。

爸爸手一揮，墻上掛著的壁毯就自動飛一來。王玖記得，這個壁毯是曾祖姑婆送的，那是朝廷慰問品，每年都會來慰問送很多東西，曾祖姑婆用不完，就轉手送給小輩們。這條壁毯據說是巴鐵手工藝品，很有異域風情。

壁毯飛下來鋪在地上。爸爸和媽媽坐上去。王玖心里激動，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飛毯！有樣學樣，盤腿坐上去。誰料爸爸又一個爆栗，說：“給我跪坐。”

王玖揉眼看，爸爸是盤腿坐的，但媽媽是像日本人那樣跪坐。王玖跪坐好，爸爸一揮手，客廳落地窗戶打開，飛毯平穩的起飛，飛出去。媽媽回頭手一揮，窗戶合攏，窗簾拉上。

王玖心情激動，四處張望。這時她看清了。她所住的小區和現實的一樣，不同的是，現在空中有許多“交通工具”，有像他們這樣的飛毯；有魔法掃帚，包包就掛在掃帚端上；有中國寶船。

天空中有半透明光帶，當飛行工具在光帶外，速度較慢，但開進光帶后，速度就快起來了。王玖猜，這大概就是“空中公路”吧。

進入“空中公路”，速度一下快起來，跟現實的時速80公里差不多。飛毯雖然是“露天”的，但是跟在有殼的汽車里一樣，并沒有強風抽臉的感覺，王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猜測要么是這“空中公路”有古怪，要么是這飛毯有古怪。

四周建筑林立，和現實中的城市差不多，多是高樓大廈。王玖認出了許多現實中的標志性建筑，心想，原來在高空中看是這樣子的。

很快開到了水利局，爸爸提著行李箱和公文包先下飛毯。媽媽揮揮手：“玉郎，再見。”

王玖跟著揮揮手：“……爹，再見。”

飛毯繼續飛，飛到了“明華學堂”。王玖一瞧，不就是她所讀的第十八中學嗎？建筑風格依舊那樣，水泥瓷磚七層樓，紅色橡膠跑道。只是校大門和現實的不一樣，是新修的，古風牌坊樣式，上書：“明華學堂”。

校大門前已經停了許多飛行工具，媽媽把飛毯停在一街遠的地方，王玖走下飛毯，媽媽向她揮手：“玖兒再見。”

王玖舉手：“媽……娘，再見。”

媽媽笑瞇瞇，駕著飛毯走了。

王玖目送她走遠，這才背起雙肩書包向校門口走去。她仔細觀察著，這里的交通工具就不像住宅小區門口那么簡單了。除了飛毯、寶船，大部分是飛行掃帚，而且飛行掃帚和住宅小區看到的簡單大方樣式不一樣，這校門口的飛行掃帚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鑲鉆閃瞎眼，有的掃把尾禿得快沒有，有的是全金屬身掃帚尾像美人魚尾半透明，有的是全竹子掃帚尾是滿天星花朵……王玖想，這和現實的自行車挺像。

“叭叭叭，讓一讓。”一道響亮的聲音驚動了王玖，王玖仰頭望過去，只見一艘龐大的寶船飛過來，體型和一幢教學樓差不多。空中許多小型飛行工具避讓開。寶船直接開進學校，懸空停浮在最高的那幢教學樓頂上，然后側面打開，升出一道舷梯，許多人下來。然后舷梯收回寶船，寶船飛離開。王玖猜，這是不是“公共汽車”？

王玖走到校門口，不出意外，門口站著老師和學生，檢查有沒有戴校牌，王玖從書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個塑料牌，這個塑料牌不是現實中的方型，而是做成了古風圓型，而且，上面的字是豎著寫的。她看清了，上面的名字班級和現實中的一樣，初二（7）班。她佩戴好校牌，跟著學生人流一起進入學校。

王玖熟門熟路，走到了自己的班上。同學還是那些同學，只是校服不再是可怕的運動服，而是挺可愛的改良式漢服。女同學大部分都是長發或者妹妹頭，除了彩色橡皮筋，沒有任何發飾。男生發型變化大，短發有之，但更多的還是花苞頭，而且統統留了胡子！不忍直視！

——我是漲知識的分割線——

祖宗十八代，上序依次為：父母，祖，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遠祖，鼻祖。

下序依次為：子，孫，曾孫，玄孫，來孫，晜孫[kūn]，仍孫，云孫，耳孫。

母親那輩，是旁系血脈，因此要加外“外”，即是外婆，外公、外孫。

外曾祖姑婆，就是王玖上序三代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