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知道既然連最不想碰到的周沫都見過了,自己回國的消息自然已經瞞不住了,是時候見一見老朋友了。于是約了于天天和李銘來家里吃飯,想了想,又叫上了葉子。
雖然唐詩說自己下廚,大家什么都不用做,來吃就好。于天天還是帶了大包小包的食材,提前趕到。一如既往的貼心周到。
“老大,你可是回來了。”于天天見到唐詩就整個人撲了上來,過去兩年的毫無聯絡,卻一點都沒有變的生疏。過了許久他才發現,屋子里還有自己不認識的外人。于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放開唐詩。
“別叫老大了,你現在不歸我管。”唐詩糾正他道,瞬間有了點物是人非的感覺。當時她狠心拋下的,也不只是周沫一人。
“一日是老大,終身是老大嘛。”于天天倒是毫無芥蒂,也許在他的心里,他每次發給唐詩那些石沉大海的郵件,也都算是兩人之間的聯系了。
“你在這給我演古惑仔呢嗎?給你介紹,這個,葉子,我現在的助理。”嘴上雖然是開著玩笑,但唐詩的心里暗暗認真的感謝著于天天,他的親近讓自己心里的負罪感減輕了不少。
“這個,于天天,前助理,算是你前輩,別看外表這樣,比你靠譜。”她把她的新老兩任助理相互介紹。
“我外表怎么了?”于天天有點不服氣的說。他的外表倒是真沒怎么,也算得上中上等的水準。只是唐詩一碰到了他,就忍不住回到那種沒事就擠兌他幾句的狀態。
兩個人點頭,算是認識了。
過了一會,李銘也來了,他倒是比于天天看起來冷淡了一些,不過他的性子也一直如此。寒暄了一番,就開始準備晚飯了。
本來說好了唐詩下廚,可陌生的廚房,陌生的鍋碗瓢盆,毫無章法的叮當亂響了一通,進度卻極為緩慢。于天天觀察了一會,斷定這位老大在國外的兩年,廚藝絲毫沒有長進,為了照顧大伙的胃,只好接過主廚的位置,唐詩淪為打下手。到了最后,整整一桌子菜,只有兩道是唐詩做的。還有一個是涼菜。
“我剛回國,家里沒有什么存酒,臨時在超市買了點啤酒,湊合喝吧。”唐詩說著,把罐裝啤酒分給大家,這樣連杯子都省了。
“你們都沒開車吧?”唐詩還不忘了問,好像自己還是那個事事替他們操心的老大。
“開了也沒事,老大,現在國內手機app就可以叫代駕,特別方便。”于天天晃了晃手機,有點炫耀的說道。
“行,那你們也慢一點喝,”唐詩也意識到自己的操心有點多余,可這是種慣性,很難用言語形容。她率先舉起啤酒:“這樣,我先提一杯,慶祝我們的重逢。”
“老大,歡迎回來。”于天天收起嬉鬧,鄭重的說。
李銘悶不吭聲,只是默默的舉起酒。
幾個啤酒罐碰在一起。
“大家隨意啊,不用真喝完。”唐詩補充了一句,葉子她倒是不擔心,小姑娘酒量深不見底,但是她這兩位前手下有一點隨了自己,就是酒量都不好。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于天天卻沒有聽她的,將酒一飲而盡。眼圈有一點紅。
李銘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我是高興。”于天天笑了笑說道。
唐詩不由得眼眶發熱,當時自己的離開,對這些一直跟著自己的伙伴,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她知道他們心里多少是有一點怪自己的。道歉的話不知道怎么開口,她也悶頭喝光了一罐啤酒,盡在不言中。
就在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感性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溪遙姐,你還請了別人嗎?”葉子納悶的問,她記得唐詩讓她買酒的時候說過是四個人。
唐詩也很納悶,自己新搬的家,還沒什么人知道。而且她在這個城市相熟的人,基本也都在屋子里了。
她起身去開門。
“我去吧。”原本在廚房添菜的于天天,搶著往門口跑。
可門還是被唐詩搶先打開了。
唐詩定在那里許久,手一直維持著推開門時放在把手上的那個姿勢。
門外站的是周沫,手里還拿著一瓶紅酒。唐詩識貨,是個不錯的年份。
“怎么,唐大制片這么小氣?都不邀老朋友進門?”周沫笑著說。他笑的時候,梨渦還在,可眼睛卻沒有彎成月牙。
唐詩只好側過身把他讓了進來。然后回身剜了于天天一眼。
于天天假裝沒看見,說:“少爺,我去給你拿碗筷。”
他還叫自己老大,叫周沫少爺。仿佛自己走的這兩年,一切都沒有變。
葉子倒是驚訝,這個白天拒絕自己的合同,甚至連面都不愿意露的周總,竟然在晚上又出現在唐詩的私人局里。一時更理不清兩人的關系。
周沫倒是不客氣,一邊吩咐于天天把酒倒出來醒上,一邊就在餐桌邊自己找位置坐下。
于天天遞了一副碗筷給他,他拿起筷子,第一下夾的就是唐詩做的那盤炒青菜。
他吃了一口,突然笑了。
唐詩被他笑的有點不自在。
“唐制片,這兩年廚藝沒什么長進啊。”周沫說。
唐詩冷著臉沒有回答。
葉子看了看周沫,又看了看唐詩,心想,言下之意就是這位周總曾經吃過她做的飯,那一定是足夠熟悉,可為何白天她不親自去談合同,晚上的私人局又偏偏不叫他?一時對兩人的關系更困惑了。
“不過少爺的廚藝可是精進不少。得我親傳。”于天天有些得意的說。
“怎么樣?有機會,唐制片要不要試試我的手藝?”周沫對于天天的夸獎倒是照單全收。
“好啊。”唐詩不走心的說。她此時想的是,也好,學習廚藝也就是學會照顧自己了,胃病應該養的差不多了吧。
于天天如同勤勞的小蜜蜂一般穿梭在眾人中間,把大家手中的易拉罐都換成了紅酒杯。
“唐詩,歡迎回來。”周沫舉杯道,他其實不確定,這杯子舉了,會不會“落地”。
“唐詩?”葉子重復了一遍,疑惑的看著眾人。
“哦,對不起,現在應該叫唐溪遙。”周沫是故意這樣說。他想看到唐詩聽到這個名字時候的反應。
唐詩,是代表她的過去,她不要這個名字了,是不是說,她也放棄了自己所有的過去。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唐詩的臉上毫無波瀾。只是敷衍的和他碰了碰杯,然后淺淺的喝了一口。
“嗯,酒不錯。”她說。
之后,兩個人都沉默。
葉子也看出了氣氛有一些尷尬。想起白天被周沫拒絕的事,忍不住想問問原因。
“周總,那個,我是溪遙姐的助理,今天去您公司拜訪,想要和您談一下關于節目邀請的事,可是您都沒有看我們的合同就直接拒絕了。這么重要的合作,您決定的是不是有點草率啊?”
“我們今天是私人飯局,不談工作。而且,如果如你所說是重要的合作,難道不該你們制作人,親自來談嗎?”周沫說著目光飄向坐在他對角處的唐詩。
葉子聽出來他的意思,是覺得自己不夠級別。討了個沒趣,只好閉口不言。
氣氛又陷入沉默。
這時,唐詩的電話響了,是尹總。曾經很討厭這種壓榨你一切私人時間聊工作的行為,可此刻倒像是碰到了救星。
“不好意思,我要開一個電話會議,可能要半個小時。你們先吃。”唐詩對眾人說。她當然希望,等她一會回來,那個某人已經自覺離開。
“沒事,老大你先忙,我們等你。”于天天當著周沫的面仍舊順口的叫唐詩老大,而且自己沒有發覺。
李銘對他使了個眼色。
于天天這才反應過來,偷偷觀察周沫。發現他并沒有什么反應。暗自告訴自己,之后說話還是要小心。
唐詩拿著電話進了書房。
周沫若無其事的吃飯,而且專挑唐詩做的那一道吃。于天天悄悄的戳了戳李銘,對著屋里挑了挑眉,又用鼻孔指了指周沫。多年培養的默契,李銘立馬會意,對他點了點頭。
“我去下樓買點飲料吧。”于天天說。
“飲料?”葉子看著滿桌子的酒。
“喝酒我實在是不擅長,現在有點頭暈,出去吹吹風看看能不能好點。”于天天說著就起身。
“一起吧。”李銘也站了起來。
“也行。”于天天搭著李銘的肩膀。兩個人一邊往出走,一邊交換著眼神。
現在屋里只剩下一個電燈泡了,于天天突然回過頭說:“那個,葉子,你知不知道超市在哪?要不你帶我們兩個去吧,這樓下我們不熟。”
“我也……”葉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人拖了出去。
不熟?唐詩之前不就是住這個小區,只是換了一棟罷了。周沫這才明白兩個家伙是想給自己和唐詩提供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倒是用心。
可是四目相對,除了假客氣和真疏遠,還有什么呢。
“我也第一次來,不知道超市在哪。”被拉出門外的葉子終于有機會抱怨道。
“買飲料不是重點。”于天天看這姑娘倒是實在,只好點破。“重點是我們這幾個電燈泡不在了,他們可以好好談談。”
“你說,他們……”葉子的眼睛瞪得牛大。
“你小點聲,我們還沒走遠呢,一會讓他們聽見。”于天天一點不見外的趕緊堵住了她的嘴。
“他們倆有故事?快給我講講。”出了樓門,葉子饒有興致的問。
“這姑娘八卦倒是和你有一拼。”李銘笑道。
“一句兩句說不清。”于天天也的確不是在賣關子,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連自己這個整天在他們身邊的人,都幾乎是后知后覺。
“也許有一天老大會自己給你講吧。”李銘說,他和于天天一樣,希望幾個人回到以前的樣子。
“好吧,那我們什么時間回去?”葉子有點不情愿的問。
“我們不回去了。”于天天說。
“不回去?”葉子心想,剛才的菜還真不錯,早知道就多吃幾口了。
“剛才吃飽了嗎?”李銘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沒有。”葉子誠實的回答。
“走,我請你們吃燒烤。”于天天愉快的拍了拍二人。他希望今天對于周沫和唐詩,是一個新的契機。
唐詩聽完了幾個高層羅里吧嗦,毫無建樹的工作建議之后,終于結束了會議。就在臨近結束時,尹總還不忘了提醒她,一定要搞定周沫,如果被他知道此刻周沫就在自己家里,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唐詩整理了一下思緒,深呼吸,出了書房。
外邊非常安靜,餐桌上一個人都沒有。她走出來,發現整個客廳只剩下周沫一個人。此刻他怔怔的看著自己,手里還拿著幾張A4大小的紙。可以看出那些紙曾經被揉成一團,又被小心的撫平過。
唐詩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的去看自己搬進來還沒來得及整理的紙箱。果然其中一個翻倒在地。
10分鐘前,周沫起身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幾個摞在一起的紙箱。他忙蹲下去撿,卻不小心看到了從一個黑色文件夾里跌了出來的幾張紙。那是幾張寫滿了音符和文字的紙,有的是被揉皺了又撫平了,有的是撕碎了,又被膠布重新粘到一起。
那些音符太熟悉,是當初他寫給唐詩,卻沒來得及發表的歌。
這些為什么在她那里?
“他們呢?”唐詩故作鎮定。一種僥幸的心里,希望周沫還沒來得及看或是已經忘記了這些東西的存在。
“買飲料去了。”周沫還是直愣愣的盯著她。
“哦,你隨便坐。”唐詩逃避著他的目光。
“這個為什么在你那?”他終于還是問了。
“什么?”唐詩慌亂的不知如何回答。為什么?似乎編出什么理由都站不住腳。
“這些手稿。”周沫抖了抖手中的紙,那些經過蹂躪再撫平的紙,已經再發不出清脆的聲音。
“我就是隨手留著的。”唐詩倚住身后的墻,借此穩住發抖的身體。
“可這些是你走之后,我才毀掉的。”周沫幽幽的說。
唐詩不語。
“你回去過對嗎?”周沫原本以為,唐詩是在那次兩個人在公司吵架之后,就徹底消失的。當他出院回家發現家里被打掃過,他還以為是于天天找人來收拾的。現在看來,她不只偷偷回去過,還帶走那些他一時沖動毀掉的樂譜。
“沒有。”自欺欺人的回答。
“既然舍不得,為什么不來找我?為什么要那么狠心?既然不要我了,為什么還留著這些垃圾?”此時的周沫哪里還是幾天前那個氣定神閑的周總,分明就是兩年前那個被拋棄,失了全世界的委屈鬼。他作勢要再次撕碎那些手稿。
唐詩忙撲過去搶,她不知道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還有什么意義,只是這兩年一直被她當做唯一的念想,一旦毀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兩年前唐詩不告而別,周沫拼了命的找她不找,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借酒消愁,加上之前在軍營里操練過度,很快就把自己再次弄進了醫院。他在醫院里仍然不停的給唐詩已經關機的電話發信息,求她回來,說盡了卑微的話。可最終也沒有等到唐詩,而是等到她退還他家鑰匙的快遞和分手信。
所以他也想不到唐詩在還他鑰匙之前,偷偷去過他的家里,在他工作間的地上,發現了這些被他毀掉的手稿。她把這些悄悄的帶走,用了很久才拼湊好。她出國之前賣掉了房子,車子,幾乎什么都沒有帶走,連衣服都送了人,卻帶走了這幾張手稿。
可現在周沫要再次親手毀掉它們。
本來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了,可她就是舍不得。
兩個人撕扯在了一起,原本唐詩的力氣很大,可周沫這兩年似乎真的強壯了不少。唐詩拉扯中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周沫眼見唐詩的手腕被自己捏出了幾個紅紅的指印,終于還是不忍心,放開了她。她真的比兩年前單薄了許多。
那幾張手稿天女散花般的被丟在空中,終于留下了全尸。唐詩松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你還在乎對嗎?”周沫問,他太想聽到肯定的答案。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太不自信。
“沒有。”唐詩仍舊在死撐。她知道一次松口,自己努力建立的防線就會坍塌。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撕。”周沫此時并沒有想怎樣,只是想聽她親口說出,哪怕對自己的一點點留戀,好證明自己這兩年的煎熬,不至于那么可笑。
“那是我的。”唐詩冷冷的說。
這么說,也合理。我給你的歌,是屬于你的,你還留著。可我給你的心呢,卻摔在地上。你要了這些歌,為什么不要我?
唐詩看著對面的人突然掉起了眼淚,而且是大顆大顆的滾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周沫,說好的成熟呢?說好的冷漠呢?說好的鐵石心腸呢?兩年了,難道沒有一點長進嗎?
周沫伸出手,去觸碰唐詩已經漫過肩膀的長發。想著甜蜜時,自己在她耳邊說:“爺,留長發吧,你長頭發一定好看。”她笑著說:“好。”她如今留了長發,和自己想象的一樣好看。可她卻不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周沫問自己:這樣,你真的甘心嗎?
他穿過她長發的手,突然順勢向下,握住唐詩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然后瘋狂的吻了下去。這舉動太過突然,唐詩措手不及,覺得自己就要窒息。
一陣熟悉的氣息襲來,唐詩不覺有些沉醉了。自己努力建立起的防備,正在一點一點瓦解。
這個強烈的吻在嘴邊停留片刻后,一點點順著她的脖子向下劃去。
唐詩瞬間清醒:“周沫,你瘋了,放開我。”
周沫完全沒有理會。
“小天兒,他們一會兒回來…..”唐詩努力撿拾著最后的理智。
“他們不會回來。”周沫沒有說謊。因為就在剛剛發現這些手稿的同時,于天天發過信息過來:“少爺,我們先撤了,接下來靠你自己了。”后面還配了三個人在燒烤店的自拍。
周沫沒有停止動作,手已經到了唐詩的領口,唐詩今天穿的是一件拉鏈的家居服,所以比襯衫好撕的多。
唐詩的手依舊抵著他的胸口往外推。做著最后的反抗。
家居服的拉鏈終于被一扯到底,從唐詩的兩肩滑落,同時滑落的還有棉質內衣的肩帶。
周沫愣住了。雖然半遮半掩著,他卻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