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鳶在問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心里已經有了幾分了然。

紀安這個蠢貨說，他之所以在這里，是為了躲避一個老和尚。

而羅樂的出現，讓黎鳶確定了他口中的‘老和尚’，與自己心中所想之人是同一個。

紀安和羅樂素不相識，而且他也不是那種能做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可見是另有緣由。

只聽紀安說道：“她是修士。我沒有先天之上的修煉之法。”

果然！

黎鳶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這家伙果然有所圖謀。

說起這個法王寺出身的老僧了緣，黎鳶又想起了此人被她兩劍驚退的情景，不由問道：“你比我有江湖經驗，可聽說過‘神門殺鯨劍’？”

“你不知道？”紀安眼神古怪，看著黎鳶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

黎鳶皺眉，不耐道：“知道就說，你那什么眼神？當心本女俠跟你翻臉！”

紀安臉上泛起幾分揶揄之色，道：“咳咳，這就說來話長了。相傳大概五十年前，也就是鴻運二十年前后。

漠北之地出現了一個用劍的書生，自覺修劍有成，為更進一步，外出游歷。

為參悟更高深的劍道境界，此人一人一劍，挑戰薊門道各路高手六十三人，無一敗績。

六十三次對決，共出劍十一次，其余對手連讓他出劍的資格都沒有。

接連六十三勝，令此人贏下了偌大的名頭，被諸多江湖人士稱作：小劍仙。

可惜這一路挑戰雖令其有所領悟，卻不能借此突破，距離更高一層的境界，始終差了最后一步。

而后在江湖人口中聽聞，薊門青巫山下，有一座舉世聞名的劍修圣地——神劍山莊，內有劍道高人坐鎮。

此人便持拜帖登門，連敗九大劍道宗師后，當場突破。

據說小劍仙突破之時，有天地異象降臨，以神劍山莊為中心，方圓三百里奪目霞光遮天蔽日。

如此大的動靜，致使神劍山莊早已退隱的老莊主被迫出關，重開劍爐，親自為他打造了一柄劍。

這一戰，小劍仙可謂名動天下。

而后，小劍仙沿通天河一路南下，途徑七道十九州，無一人能攖其鋒芒。

直至此人沿邕江入了江南道，見整個江南道無一人是其敵手，便于郢沅江畔乘舟入海，一路緊隨的江湖人士才漸漸散去。

后來有傳聞，東海之上有仙人釣鯊，劍斬蛟龍，世人方知小劍仙已劍術通玄，當世與之比肩者寥寥無幾。”

說到此處，紀安稍作停頓，轉頭看黎鳶聽得津津有味，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古怪笑意，道：“以上這些，你或許聽了也只當做是故事。接下來，可就有意思了。”

黎鳶正聽得起勁，頓時不悅道：“你若再敢吊我胃口，小心我的分筋錯骨手！”

紀安搖搖頭，沒跟她一般見識，接著說道：“鴻運三十一年夏，小劍仙再一次出現，于東海道曹家劍池，挑戰江湖上公認的劍術第一，曹家老祖曹寅。

二人于劍池禁地鏖戰三個時辰，曹家老祖一招惜敗。

禁地前的九丈劍樓，被小劍仙一劍劈碎，劍樓的匾額上，只余下神門二字。

遺留在原地的劍樓廢墟，至今還被曹家之人認作恥辱，世代銘記。

據說曹家老祖戰敗后，曾問小劍仙所用劍術可有名稱，小劍仙回了一句：殺鯨劍。

此后不久，神門殺鯨劍的名號，便從曹家傳入了江湖，至今被人津津樂道。”

黎鳶恍然大悟道：“哦，原來神門殺鯨劍是這么來的。這個小劍仙，厲害啊！”

紀安道：“別說話，我還沒說完。接下來，是我師尊告訴我的一段過往，你可要聽好了。”

“嗯？還有故事？”黎鳶頓時兩眼放光。

話說到這里，神門殺鯨劍的來歷，算是弄清楚了。不過，這么高大上的東西，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黎鳶心里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始終不敢深入去想。

就老古板那副弱不禁風的鬼樣子，難道還能是這個小劍仙不成？

“東海劍池一戰之后，小劍仙算是奪了當世第一的名頭，只是從那以后，此人不知所蹤，再也沒有出現在江湖上。

六年后，也就是鴻運三十七年，有一名中年儒生橫空出世，所作十二篇詩詞文章，文人士子無不甘拜下風，心悅誠服。因此引起朝野上下的關注，從此一步登天，入了翰林院。

此人不僅才氣逼人，胸中更有丘壑萬千，于鴻運四十一年升任翰林院首座，成了文人士子的領袖，并在第一次大朝會上做出驚人之舉。”紀安說到這里，又瞥眼去觀察黎鳶的神色。

黎鳶目光閃爍，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一臉急切地問道：“后來如何了？什么驚人舉動？”

紀安索性不再試探黎鳶的反應了，干脆道：“他上書諫言，要罷黜太子之位，改立十二皇子。這個十二皇子，便是當今陛下。再后來，這位翰林院首座遭受打壓，先后兩度被貶出京。

第二次被貶出京的時間，是神龍三年。流放之地，境北鳳、凰、山。”

在紀安說出‘神龍三年’的時候，黎鳶身子微微一顫，緩緩看向紀安，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目光顯得有些呆滯。

話說到這份上，黎鳶若是還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到家了。

楊鐵匠曾對黎鳶說：老夫子陶笠，是個極其厲害的劍道高人，放眼整個東荒大地，能與之比肩者，不過雙手之數。

紀安的一番話則表明，那個曾在幾十年前名動天下的小劍仙，就是曾經的翰林院首座，也就是撫養她長大的老古板：陶笠，陶歸農！

見黎鳶沒了動靜，紀安再度開口，慢悠悠說了一句：“神劍山莊老莊主所鑄的那把劍，名為：青崖。”

黎鳶徹底陷入沉默，久久不語，整個礦洞內，只余下三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黎鳶回過神來。

紀安所言之事再如何令她感到震撼，終究已是過往云煙，她強行壓下心頭意念，將注意力落在了昏迷的羅樂身上。

若依照常理而言，以羅樂的修為和實力，即便沒有恢復到全盛狀態的巔峰水準，對付了緣老禿驢應該沒問題。

黎鳶嗓音生澀地問道：“你在什么地方遇到這個女人的？”

之前紀安的那番話，對她的影響，無論如何是無法掩飾的。

“浦源城南四十里，老和尚身邊帶著一個稚童。”紀安臉上帶著幾分笑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顯然他對了緣老和尚的印象，不怎么好。

黎鳶思緒有些雜亂，不想再提之前的話題，她將自己離開小涼山之后的所見所聞，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道：“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