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鳶不清楚，發生在數千里之外代州城內的一切。

只是聽完了羅樂講述的過往，越發覺得這個江湖，是那么的詭譎多變，是那么的危險重重。

她盤膝坐在院中，坐在那個不起眼的丹爐旁邊，默默著體內的真氣，凝神修煉。

后天內息，在她踏入先天境的那一刻，便已經開始逐步蛻變，轉變成了更為凝實的真氣。

只是，如今沒了領路人的指引，黎鳶再次修煉的時候，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一直以來，她不論成長還是修行，都是在老夫子陶笠和楊鐵匠二人的庇護之下，而今獨自一人闖蕩江湖，沒了這層庇護，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黎鳶努力將心神沉下來，將所有意念深入腦海的最深處，在那里，有老夫子臨終前留下的畢生修行感悟。

自陶老夫子離世以后，黎鳶從未間斷過這樣的嘗試，可每次都會有一股無形的阻力，將她的意念阻擋在外。

唯有偶爾的靈光一閃，才能觸動腦海深處的只言片語，令她為之恍然，或者帶來更多的疑惑。

楊鐵匠曾說，待到踏入先天之境，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黎鳶卻發現，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這個‘迎刃而解’的契機，至今毫無頭緒。

不知不覺間，天色將明。

黎鳶緩緩睜開眼睛，轉頭望向羅樂所在的房屋，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眼下黎鳶對今后的修行之路，滿心迷茫。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前后兩次引動了青崖劍，令她對劍術、劍法、劍道，有了另一番認知。

于當今流傳于世的攻殺之法而言，無論修習拳腳還是兵器，從低到高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術、法、道。

這是約定成俗的一個劃分方式。

所謂術，乃技與力的集合，講求發力方式。

此為大部分江湖草莽、武夫游俠所在的境界，也就是后天內息境。

所謂法，乃術之一途達到極限后，延伸出的層次，攻擊范圍擴大，拳腳、兵器憑借真氣具有了更大的殺傷力。

在一定范圍內，具有絕對的掌控力，此為先天境。

常言道‘近在咫尺、人盡敵國’的俗語，便是形容此境界的高手。

所謂道，則是超脫凡俗，將術、法兩層合而為一，舉手投足間異象浮動。

如氣血沖霄、劍氣橫空、掌印遮天等等。

通常而言，能將一門武學修煉到‘道’的層次，便是踏入了修真練氣的門檻，是為凝罡境。

修真層次九大境界，依次為：九品凝罡、八品九竅、七品神念、六品筑靈、五品靈文、四品金丹、三品道宮、二品歸真、一品真仙。

具體的境界特征，黎鳶也不清楚，不過每一個境界的名稱，卻是在八歲那年就知道了。

老夫子所言的‘養劍’，黎鳶也曾在書中看到過，只是僅憑只言片語，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東西，對當時的黎鳶而言，太過于遙遠。

如同傳說里的神魔、妖靈一樣，即使知道那些描繪的語言并非作假，但對一個凡俗中人而言，依舊是那么的虛無縹緲。

黎鳶搖搖頭，收回雜亂的思緒。

氣力、內息，變成了可以外放的真氣，看得見，摸得著，還擁有極其強橫的破壞力，黎鳶只覺得恍然如夢。

與青崖劍之間，依舊沒有什么聯系。

老夫子口中‘養劍有成，血脈相連’的感覺，仍舊令她覺得遙不可及。

將青崖劍取下，橫于膝前。

黎鳶抬手撫摸著銹跡斑斑的劍身，感受著劍身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呢喃道：“養劍，養劍，一把銹劍不經打磨，如何才能嶄露鋒芒呢……”

武道先天境，對黎鳶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境界。

楊鐵匠只對她說過有關此境界的只言片語，老夫子更是不屑于多做解釋，言：武道一途沒了后路，斷了傳承，江湖上的那些頂多算作煉體之術，說它作甚！

黎鳶能夠從書中了解到的文字，也只是一句‘真氣外放，可化兵鋒’，具體如何施為，如何修煉，一頭霧水。

兀自感慨了一番，黎鳶重新將青崖劍背在身后，緩緩起身。

天亮了，也該走了。

這場本就與她無關的風波，黎鳶不想也不敢摻和進去。

一個超脫凡俗的修士都被追殺的淪落至此，險些喪命，她一個小小的先天境，豈敢擅加插手？

這不是找死么？

“我觀你似有迷茫，不如說來聽聽。以我的修為，或許可以指點一二。”羅樂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語氣顯得中氣十足。

可見這幾個時辰的時間，有丹藥輔助，讓她恢復了很大一部分實力。

黎鳶沒有回頭，道：“這算是報恩？”

已經決定要走了，就此分道揚鑣，黎鳶自然不愿與對方多做糾纏，語氣中疏離感十足。

羅樂的態度和語氣也足以表明，她已經沒心思跟黎鳶打啞謎了，要將兩人的關系擺在明面上。

二人之間本就沒有什么情誼，這么做反而讓雙方都覺得自然一些。

“我若報恩，可以給你一些丹藥，雖不名貴也不算珍品，于你而言卻足夠了。指點你，是覺得你人還不錯，想交你這個朋友。”

羅樂輕笑一聲，為黎鳶的警惕感到哭笑不得。

黎鳶的實力的確不同于一般的先天境，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對現在的羅樂而言，她還真不夠看。

旋即想到了小涼山下樹林中的場景，羅樂收斂了笑容，眉頭微蹙。

那把特制的的弓弩，相當不凡。

還有那包裹中零零碎碎的物件，以及那把絕非凡品的銹劍，都預示著黎鳶擁有極多的手段和底牌，容不得她小覷。

黎鳶深吸一口氣，依舊沒有轉身，問道：“你想說什么？”

羅樂走到近前，坐在丹爐的另一邊，一臉的灑然笑容，道：“我觀你所修功法甚為奇特，不是一般的武功絕學，劍術更是大有來歷，此外還修煉了拳腳功夫……眼下你應該是境界突破后，對前路方向有些迷茫。

以我的判斷，對你最有利的選擇，是放棄拳腳功夫。

種種跡象雖然表明這套拳腳同樣不俗，可與你最為契合的是那門劍術，與你所修功法相輔相成。

如今你信念不穩，想二者兼顧，實則有些本末倒置。”

黎鳶沉默不語。

羅樂這番話，可謂一言直擊要害，將她的內心思慮剖析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