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蘇子是件殘忍的事情。如果我是蘇子,我情愿不要醒,我對阿珠說。被終結的一段故事,再接起來,中間難道不會結疤嗎?再者,接故事的人,都已經逃之夭夭了。
阿珠嘆口氣,其實,他們結緣的那一世,蘇子并不叫蘇子,她叫沙漠之狐,與毒蝎,共同統治著大漠。
他倆武功蓋世,是一對公認的完美情侶,只可惜毒蝎醉心江湖,只將火狐看做搭檔。本來相安無事,卻無意中救了一個闖入沙漠的江南女子婉兒,毒蝎一見傾心。婉兒,柔弱無力,卻詩意縱橫,毒蝎在她心中,不過一介莽漢,完成對大漠的匆匆一瞥,便返身回去了。毒蝎念念不忘,一心向往江南,撇下沙漠之狐,獨闖江南。不過歷盡艱辛,婉兒卻根本就不記得他是誰,除了言辭上的感謝,和一頓豐盛的飯菜招待,與他并無話說。毒蝎的蓋世武功和聲望,在這江南軟語水鄉的商業世界里,絲毫派不上用場。
毒蝎郁郁寡歡中,終日借酒消愁,更是被婉兒及她家人從心里看不起。而與此同時,火狐在毒蝎走后,收納了新的人才,軍師,將大漠打理得井井有條,找到新的水源,小小的綠洲慢慢地擴展,大漠產出的奶酪,狐貍毛制品,與江南有了貿易交換。漠民們生活安定有序,對火狐愛戴有加。
火狐下江南巡視貿易聯絡點,見到橋頭臟污瘦削的毒蝎,酒壺歪在一旁。
火狐看著落魄的毒蝎,問著自己,我還愛他嗎?也許以前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武功高,是大漠未來的統治者?瞧他現在這樣子,除了臟點兒,落魄了,其實他還是他,我還喜歡他嗎?也許對一個人心動,外貌只是很小的初見的一部分,地位也算是附加值,然而一個人的心性彈力才能塑造一個人的根本形狀吧。
毒蝎還能不能彈起來呢?這樣一個干渴的大漠靈魂,喜歡了溫婉的江南水鄉,或許是魚兒渴了水吧。
我不能,漂開去找水;我會扎根,扎到自己腳底下的水源里去。我會帶著我的臣民,建立起我們的生存網絡,維護好自己的地下水源,一代一代地維護下去,一代一代地努力下去。
火狐凝視著落魄的毒蝎,完成了自己的心理建設,自始至終,毒蝎都沒有醒?;鸷朔帕艘话y子在毒蝎身邊,足夠他回到大漠。但是火狐自始至終沒跟他說一句話。也許她失望了,不在乎了;也許她等著他的覺醒。但是一輩子就那么過去了,他們沒了交集。直到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