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型城鎮化發展中的金融支持效應研究
- 王建英
- 6093字
- 2020-04-10 14:16:09
2.2 新型城鎮化發展的理論基礎
2.2.1 城市發展理論
城市化的過程是人口、地域、社會關系及生活方式從農村向城市轉化的過程。城市化的前提有兩個:一是農業生產力的發展;二是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第一個前提是基礎,只有農業生產力提高了,農業勞動力剩余才成為可能。而農業生產率的提高也為城市化的推進提供了充足、高質量的食物以及工業生產原料。農民收入水平會隨著農業生產率的提高而提高。隨著農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他們對生產投入品以及生活消費品會產生更多、更高的需求,從而出現“城市工業品銷售市場不斷擴大→城市規模擴大→城市發展動力不斷加強”這樣一種良性循環。第二個前提是農村勞動力出現剩余,并能夠轉移。綜觀各國城市化的發展歷程,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的動力主要是工業化的拉動、城鄉收入水平的差異和生活質量的差異。工業化的發展促進了第二產業的發展,第二產業的發展帶動了相關服務業的發展,繼而對勞動力產生大量需求,促進產業和人口的聚集。而城鄉收入水平的差距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產生了吸引力,促使大量農村人口到城市就業。城市良好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也吸引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圍繞這兩個前提,城市發展理論主要有以下幾種。
2.2.1.1 聚集經濟理論
聚集經濟理論最早是由經濟學家韋伯(A.Weber,1909)提出來的,他認為產業的空間聚集可以促進勞動力組織專業化,產業集聚可以規避中間商,節省交易成本,區位因子的合理組合會使企業節省成本,共享部分資源,從而使成本最小化。
1890年,經濟學家馬歇爾提出外部規模經濟理論,認為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行業規模較大的地區比行業規模較小的地區的生產更有效率。區域經濟學家沿用馬歇爾關于內部和外部經濟的概念,把城市聚集經濟理解為外部經濟充分利用。他們認為城市聚集經濟分為三種類型:①企業內部規模經濟;②企業外部的,產業內部的經濟;③對企業和產業而言,都是外部的。對于第一種類型,他們認為在一個生產函數中,如果生產要素投入的產出彈性的和大于1,則關鍵設備投入占產品總成本的比重較大,平均成本曲線呈“U”形分布,當企業產量增加時,關鍵設備的固定成本會在更大范圍進行分攤,單位產品的成本就會下降,則生產規模收益遞增,產生規模經濟效益。因此,這種類型的聚集經濟稱為規模經濟(Economies of Scale)。對于第二種類型,馬歇爾曾在《經濟學原理》一書中這樣論述,“當某一產業為自己選擇了某一區位時,它將長期位于此地,因為從事同樣行業的人可以從鄰近的地區得到相當大的好處”,也就是說,當一個企業地處同一產業部門集中的區域時,單位成本會降低,從而實現規模經濟效益,這種狀況稱為定域化經濟(Localization Economies),對企業而言是外部的規模經濟,對產業而言則是內部的。第三種類型是城市化經濟(Urbanization Economies)。Goldstein和Gronberg(1984)將城市化經濟理解為大城市的一種特殊作用,大城市可以使公共基礎設施和服務在很大范圍內得到共享,從而有效降低城市內企業的成本,因此小型企業可以而且也有條件從事專業化生產或服務。(7)
米爾斯(Mills,1967)對區域經濟學家的理論進行了拓展,認為聚集并不一定導致規模經濟。他認為,外部經濟與城市規模擴張導致的通勤成本等外部不經濟密切相關,使得居民凈效用與城市規模之間呈倒“U”形關系,凈效用的極大值決定了最優城市規模。
經濟學家巴頓(K.J.Button,1976)論述了企業集群和創新的相關關系,他認為:①在地理上的集中必然會給企業帶來競爭,而競爭會進一步促進創新;②創新是由客戶需要和解決供給問題而產生的結果,企業在地理上的集中使信息在制造商、供給者和客戶之間的傳播更為方便;③集中而優越的通信工具使區域內企業創新成果的采納速度得到很大提升。
由上述理論可以得出結論:一般情況下,當企業在地理上彼此接近時,會給產業、企業和居民帶來外在的利益,產生聚集經濟效益。城市正是人口和產業集中的地區,城市規模的擴大,會使產業向城市聚集,因此城市具有明顯的聚集經濟效益。城市的聚集經濟效益在降低企業成本的同時,也會促進創新;但過度的資源空間聚集會使社會福利受損,如造成通貨膨脹、房租過高、交通擁堵、環境污染等問題,導致聚集不經濟。因此,城鎮化的過程實際上也是經濟主體通過聚集效應在空間上配置資源以增進自身福利并間接影響社會福利的過程。在新型城鎮化建設中,城市的規模并不是越大越好,而是要考慮人口規模和資源環境的承載力,否則也會導致成本上升,資源配置效率降低。
2.2.1.2 諾瑟姆曲線理論
美國城市地理學家諾瑟姆(R.M.Northan,1979)在對英、美等國家工業化進程中城鎮化率變動趨勢進行分析后,提出了城鎮化發展的“S”曲線規律,也就是諾瑟姆曲線,如圖2-1所示。

圖2-1 諾瑟姆曲線
諾瑟姆認為,城市化進程分為三個階段,有兩個拐點。第一個階段是城鎮化率在30%以下,這一階段是城市化的初期。這一階段國家尚處于農業社會,城鎮化發展緩慢,工業化處于初期,輕紡工業是主導產業。第二個階段是城鎮化率為30%~70%的階段,這一階段經濟高速增長,國家進入工業社會,主導產業是鋼鐵、化工、機械等重工業。這一階段城市數量增加,規模擴大,人口和產業向城市聚集,是城市化的加速階段,同時也出現了“城市病”,如勞動力過剩、交通擁擠、住房緊張、環境惡化等。第三個階段是城市化率超過70%的階段,這一階段經濟開始趨于平緩,國家進入后工業社會。這一階段第二產業在三大產業中所占比重上升到40%以后緩慢下降,第三產業開始興起。由于第二階段出現了“城市病”,隨著交通的逐漸便利和通勤范圍的逐漸縮小,企業和人口考慮到自身經營和生活成本,開始往郊區遷移,出現郊區城市化現象,這一階段城市化增長速度開始趨緩,出現“逆城市化”現象。
2.2.2 人口遷移理論
人口遷移是指人口在空間上的流動。人口遷移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人口遷移理論主要有以下幾種。
2.2.2.1 “推力—拉力”理論
“推力—拉力”理論最早可追溯到拉文斯坦(E.G.Raven Stein,1885,1889)的“人口遷移法則”,他認為人口遷移的目的是改善經濟狀況。R.Herberle(1938)在發表的《鄉村—城市遷移的原因》一文中提出了兩個基本假設,一是人的行為是理性的,二是遷移者對遷出、遷入地的信息有充分的了解,從而得出人口遷移是由遷出地的推力和遷入地的拉力共同作用的結果。美國社會學家吉佛(G.K.Zipf,1946)將“萬有引力定律”引入推—拉模型,進行了量化處理,并提出了“引力模型”,模型表達式為

上式中,Mij為i城市和j城市之間的人口遷移總量,Pi、Pj分別為兩城市的人口規模,dij為兩城市之間的距離,k為常數,b為距離衰減系數。他認為,兩地間人口的遷移總量與兩地人口規模的乘積成正比,與兩地間的距離成反比。
美國人口學家羅理(I.S.Lowry)在引力模型的基礎上,加入失業率和制造業工資,形成新的模型,表達式為

上式中,Mij表示從i地到j地的遷移人口,Li、Lj表示i、j兩地的非農業勞動力人數,Ui、Uj表示i、j兩地的失業率,Wi、Wj表示兩地每小時制造業工資,Dij表示兩地的空間距離。他認為,人口遷移是從農業勞動力較多的地區向較少地區,從收入較低的地區向收入較高的地區流動。
Lee(1966)在《遷移理論》中對“推力—拉力”理論進行了系統性總結,認為人口遷移主要與遷入遷出地、各種中間障礙和個人因素有關。
2.2.2.2 新古典經濟學的人口遷移理論
新古典經濟學創新性地將供需理論引入人口遷移理論,認為區域間勞動力的供需差異是引起勞動力在不同區域互相調整的主要原因,而人口遷移則是這種調整過程的一種體現。美國經濟學家西奧多·舒爾茨(Theodore William Schultz,1960)在《人力資本投資》一書中提出了“人力資本理論”,認為促進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增長的主要原因是人力資本,遷移是個人在人力資本上的一種投資。這種投資可通過提高自身經濟效益而提升個人投資者的生活水平。新古典經濟學將個人作為遷移的最小單位,但實際上,個人的決策與家庭關系很大,由此產生了新家庭遷移理論。該理論認為,家庭成員共同決定了遷移決策,遷移的原因在于最大化經濟利益以及最小化風險,人的遷移不僅受個人預期收入的影響,還會受家庭因素的影響,而家庭因素更為關鍵。斯達科將“人力資本理論”進一步延伸到“投資—利潤”理論,認為人的遷移是一種投資或者成本,遷移后獲得的好處是一種利潤,遷移者在遷移前會綜合考慮遷移過程中的成本和遷移后獲得的利潤,如果成本超過了利潤,則會推遲遷移,否則會選擇遷移。
2.2.2.3 發展經濟學的人口遷移理論
發展經濟學的人口遷移理論以劉易斯的“兩部門經濟發展理論”和托達羅的“托達羅模型”為代表。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劉易斯(W.A.Lewis,1953)認為,在發展中國家的經濟中并存著兩個不同的部門,一個是現代工業部門,代表著先進生產力,另一個是傳統的農業部門,代表著落后生產力,從而建立了兩部門經濟發展理論。劉易斯認為,農業中存在著邊際生產率為0的剩余勞動力,對兩部門的邊際生產率來說,工業部門明顯高于農業部門,因此工業部門的工資水平也高于農業部門,這樣工業部門就能夠吸引到農業部門的剩余勞動力,而且支付的勞動報酬較少,從而促進農業剩余勞動力向非農化進行轉移,使二元經濟結構減弱。他認為,這是發展中國家擺脫貧困的唯一途徑。該理論還認為,城鄉收入差異是勞動力從農村向城市遷移的唯一決定因素,只要城市工業部門的一般工資水平高于鄉村農業部門,且工資差距達到一定比例,農民就愿意離開土地進入城市謀求新職位。該理論的假設前提是“充分就業,且市場可以無限提供勞動力”。1972年,劉易斯又發表了《對無限勞動力的反思》一文,并在該文中提出了“劉易斯拐點”。他將二元經濟模式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勞動力無限供給的階段,也就是上述介紹的階段,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轉向城市。第二階段勞動力開始出現短缺。由于農業勞動生產率得到提高,解放了農村大量的剩余勞動力,而且現代工業部門發展迅速,當這種發展超過人口增長的速度時,就會導致工業部門工資上漲,勞動力出現短缺。這一階段形成了二元經濟模式。劉易斯將勞動力由剩余變為短缺的轉折點稱為“劉易斯第一個拐點”。二元經濟發展到勞動力出現短缺的第二階段后,隨著農業勞動生產率的不斷提高,農村剩余勞動力得到進一步釋放,現代工業部門的迅速發展超過人口的增長,該部門的工資最終會上漲。當傳統農業部門與現代工業部門的邊際產品成本相等時,即兩部門工資水平大體相當時,城鄉一體化的勞動力市場開始形成,二元經濟開始轉向一元經濟,此時出現了劉易斯的第二個拐點。(8)
20世紀60年代初,經濟學Fei John C.H.和Ranis Gustav(1964)通過對劉易斯模型中的不足之處進行修正,建立了費—拉模型。該模型認為,在土地面積和農業技術給定的條件下,農業生產的邊際產出會隨著農業勞動投入的增加不斷遞減并趨于0。在這種情況下,增加任何勞動投入也不會使農業總產出增加,此時邊際產出為0的這部分勞動力稱為“剩余勞動力”。在該模型中,農業工資等于農業人均產出是一種“不變工資制度”,在這種制度下,即使出現了多余勞動力,多余的這部分勞動力也應獲得這一工資水平,在此基礎上,出現了偽裝失業者。偽裝失業者指的是邊際生產率大于0但仍低于人均產出的這部分農業勞動者。在這些假設的基礎上,該模型對農業人口轉移進行了階段性劃分:第一個階段先轉移出來的是那些邊際生產率為0的勞動力;第二個階段轉移出來的是邊際生產率大于0但小于平均收入的那部分勞動力;第三個階段轉移出來的是邊際生產率大于平均收入的農業勞動力。
20世紀中后期,許多國家的城市失業問題已經比較嚴重,但仍存在大量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的情況,劉易斯的理論無法解釋這種現象。美國經濟學家托達羅(M.P.Todaro,1969)對傳統人口流動模型進行了修正,將就業概率引入模型,創立了“托達羅模型”。該模型認為,人口的遷移過程是對城鄉預期收入差異作出的反應,只有在勞動力估計城市預期收益高于農村收入時,才會遷移,否則,勞動力將繼續留在農村。城市預期收益水平為實際收入乘以就業概率計算所得,它是決定勞動力流動與否的關鍵。
由上述理論可以看出:城鎮化進程與人口遷移密切相關。衡量城鎮化率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城鎮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重。隨著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農村剩余勞動力數量不斷增加,人地分離逐漸成為現實,為轉移人口提供了“人”的基礎;相較于農村,城市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完善對農村人口形成了“吸引力”;人力資本的形成和農民工社會融入能力的提升為轉移人口提供了經濟和社會“保障”。這些因素促進了農村人口的轉移,外來人口為城鎮的快速發展提供了豐富而且廉價的勞動力。因此,造成人口遷移的主要原因是城鄉收入的差異,遷移的目的是提高自身及家庭收入和生活水平。劉易斯拐點的出現與“人口紅利”密切相關:第一個拐點是“人口紅利”的存在,大量的廉價勞動力為生產提供了較低的要素價格,促進了經濟的增長,尤其適用于發展中國家;第二個拐點的出現是“人口紅利”的消失,勞動力市場短缺,迫使工資上漲,企業使用要素的成本隨之上漲,從而對經濟產生極大的影響。因此,發展經濟學理論也告訴我們,“人口紅利”不可能長期存在,創新能力的培養是保持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根本,實現產業結構升級、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提升產品技術含量和附加值才是提高核心競爭力的關鍵。
2.2.3 城市可持續發展理論
城市可持續發展理論是新的發展理論,不同學者從不同領域、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研究,但目前還沒有形成統一的體系。通常城市的發展會經歷啟動期、發展期、成熟期和衰退期這四個階段,每一階段都會存在制約城市可持續發展的一些因素。國內外專家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城市可持續發展理論進行了研究。在早期的研究中,Haughton G.(1994)從環境角度、Onishi T.(1994)從資源角度、Nijkanp P.(1995)從經濟角度分別對城市可持續發展進行了深入研究。Camagni R.(1998)對城市可持續發展進行了較為完整的定義,認為城市可持續發展是對構成城市的一些要素(如經濟、社會、環境等)進行協同整合與和諧發展的過程。Josza和Brown(2005)認為,可持續發展從長期來說應涉及環境、社會制度、經濟、人民福利及生活質量,短期主要是與人口數量有關。2010年,澳大利亞的Griffith University開始尋找并衡量社會、經濟和技術在環境方面造成的壓力。N.Munier(2011)采用了R.Camagni的定義,并從多角度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建立了一系列衡量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指標。我國學者也進行了相關研究。蔣達強等(2001)從生態角度提出了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新觀念:一要適度消耗;二要崇尚綠色觀念;三要關注循環,對資源及成品要反復使用或循環再生。(9)牛文元(2012)認為,城市可持續發展理論的核心主要有兩個:一是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與協同進化,也就是說,要找出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及其關系的合理性,將人的發展與資源消耗、環境退化、生態威迫聯系起來;二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協調發展,具體來說,可通過輿論的引導、法律的約束、道德的感召、文化引導、社會規范等實現。(10)因此,他認為可持續發展從根本上體現了人與自然和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總協調。此后,眾多學者開始從“低碳”角度研究人口、經濟、城市、社會、環境等的和諧與可持續發展。
由此可見,城市可持續發展是多學科、多領域的交叉,它不僅要求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也要求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協調。在新型城鎮化建設過程中,既要考慮土地、資源等的承載能力,也要考慮環境的因素,要實現集約、低碳的發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