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探索之路，行走間有太多不解的難題。它們絲絲相扣，錯綜復(fù)雜，頭緒眾多，需要進(jìn)一步理清。其中一個關(guān)鍵問題就是書中人物的年齡問題，多年來說法眾多、莫衷一是。我認(rèn)為曹雪芹在書中對人物的年齡安排理應(yīng)非常精確，因為許多人物本身就是實寫的，在生活中有原型，可以原樣照搬。為什么在人物年齡方面會有如此多的分歧？我覺得問題在于研究方法選擇的不同。我認(rèn)為解決這個難題的最佳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細(xì)讀文本。也就是說，要想理清書中人物的年齡，必須從第一回開始，總結(jié)所有與年齡有關(guān)的線索，多角度、全面地考慮問題，辨清文本的真?zhèn)巍⒚馨l(fā)生的原因，確定線索的可靠性，從而最終判定人物的年齡關(guān)系。
這就需要一把梳理線索的梳子，也就是首先要找出問題的切入點(diǎn)。非
常幸運(yùn)，我找到了這把梳子，它就是第六十三回襲人抽簽后的一段文字：
“大家算來，香菱、晴雯、寶釵三人皆與他同庚，黛玉與他同辰。”這里面隱藏著一條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香菱、晴雯、寶釵、襲人四人同歲。這樣，有了這把梳子，我們就可以從第一回開始，逐一梳理關(guān)于書中人物的年齡線索，以此確定十二釵及賈寶玉的年齡關(guān)系。
第一回的第一條線索是這樣的文字：“如今年已半百，膝下無兒只有一女，乳名英蓮，年方三歲。”根據(jù)我們的“梳子”，由于香菱、晴雯、寶釵、襲人四人同歲，那么寶釵現(xiàn)在也是三歲。接下來的情節(jié)是僧、道交代了絳珠仙草與神瑛侍者訂下還淚之約（尚未下世），下面又有僧之言：“待這一干風(fēng)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雖已有一半落塵，然猶未全集。”其中的“已有一半落塵”和“猶未全集”顯然是指絳珠草和神瑛侍者還尚未下世，也就是說紅樓夢的相關(guān)重要人物已經(jīng)有一半下世，其中就應(yīng)當(dāng)包括比寶玉大的寶釵（三歲）。此時的十二釵，若以賈寶玉的年齡衡量，就可以大致分成兩半。已經(jīng)下世的(年齡比賈寶玉大)：李紈、鳳姐、妙玉、秦可卿、元春、迎春、薛寶釵，尚未下世的：林黛玉、探春、湘云、惜春、巧姐。由于神瑛
侍者是在甄英蓮和寶釵“年方三歲”時下世的，我們就可以判斷寶釵比寶
玉大三歲。
第二回，有這樣的文字：“今只有嫡妻賈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歲。”交代了黛玉的年齡。接下來，有一句話“堪堪（有本作看看）又是一載的光陰”。不論是“堪堪”還是“看看”在這里的重心都指向了“又”字，應(yīng)當(dāng)理解為剛好、恰恰的意思。否則，作者就會寫成其他文字，這也是作者的細(xì)膩、高明之處。因此，在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之時，又過了一年，黛玉六歲。這樣作者借冷子興之語交代了黛玉和賈蓉的年齡關(guān)系：“這位珍爺?shù)股艘粋€兒子，今年才十六歲，名叫賈蓉”，說明賈蓉比黛玉大十歲。
接下來還有一筆，仍是借冷子興之口：“說來又奇，如今長了七八歲，雖然淘氣異常，但其聰明乖覺處，百個不及他一個。”寫了寶玉與黛玉和賈蓉的年齡關(guān)系（比黛玉大一二歲，比賈蓉小八九歲），為下一回做準(zhǔn)備。還借“長名賈璉，今已二十來往了（即二十上下）”一句，說明了賈璉比賈蓉大三到五歲、比黛玉大十三到十五歲。接下來是張如圭報喜，“次日，面謀之如海”“已擇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日程非常緊湊，說明黛玉初進(jìn)賈府時才六歲。
第三回，作者借黛玉之口交代了她與寶玉的年齡關(guān)系：“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
歲，小名就喚寶玉。”表明寶玉比黛玉大一歲，此時七歲。這個結(jié)果證實了第二回年齡關(guān)系交代的準(zhǔn)確（寶玉比黛玉大一二歲）。另外，作者借“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名喚作雪雁”的文字，交代了雪雁的年齡比黛玉大四歲，體現(xiàn)了富貴人家里丫頭一般比主子大的慣例，以便與其他文字貫通。
第四回一開始，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的繼續(xù)流動，作者已經(jīng)交代了賈蘭的年
齡：“珠雖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賈蘭，今方五歲，已入學(xué)攻書。”說明賈蘭小寶玉兩歲。后來，“如今且說雨村”，之后的情節(jié)是作者的插敘，時間已經(jīng)悄然改變。這段文字里面出現(xiàn)了門子的一句話：“老爺一向加官進(jìn)祿，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作者在告訴我們葫蘆廟一別已經(jīng)八九年。又有門子的話：“雖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歲的光景，其模樣雖然出脫得齊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認(rèn)。”說明此時香菱已經(jīng)被拐九到十年，此時寶釵十二三歲（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xué)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寶玉是九到十歲。還有這樣的文字:“只有薛蟠一子。還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談到了寶釵比薛蟠小兩歲。而二十八回鳳姐之語“前兒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給了他這方子”，顯然是作者的筆誤（鳳姐比寶釵大了八到九歲，應(yīng)當(dāng)比薛蟠大）。
第五回開始，又繼續(xù)說賈府之事。通過“如今且說林黛玉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等語，已經(jīng)把時間的概念漸漸模糊起來。不過仍然通過“東邊寧府中花園內(nèi)梅花盛開”的文字，透漏了季節(jié)（大約在冬季）。第六回“因這年秋盡冬初”，另敘劉姥姥，借她之口說出了鳳姐的年齡：“這鳳姑娘今年大還不過二十歲罷了，就這等有本事，當(dāng)這樣的家，可是難得的”，接下來又通過“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jìn)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的文字，亮出了鳳姐比賈蓉大二三歲的線索。這與第二回賈璉比賈蓉大三到五歲的梳理結(jié)果是吻合的。接下來，自第七回的送宮花開始直到第十三回都是與此相連續(xù)的情節(jié)，時間的流動速度明顯放慢。其中第十一回回末和第十二回里還陸續(xù)交代了時間“這年正是十一月三十日冬至”（看秦氏），“倏又臘盡春回”（賈瑞死），“誰知這年冬底”（林如海得病）。其中“倏又臘盡春回”和“誰知這年冬底”似有矛盾，但細(xì)讀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里是作者的分?jǐn)⑹址ǎ秩绾５貌∨c看秦氏、賈瑞病的情節(jié)是同時發(fā)生的，并不存在矛盾。根據(jù)接下來的文字描寫，賈璉送黛玉往揚(yáng)州去后不久，就發(fā)生了秦可卿托夢、秦可卿之死的情節(jié)，這些情節(jié)也是在“這年冬底”發(fā)生的。之后在第十三回終于迎來了又一個重要線索：“江南江寧府江寧縣監(jiān)生賈蓉，年二十歲。”作者借助秦可卿的喪事，又一次明確了賈府重要人物的年齡關(guān)系。依據(jù)第二回所交代的黛玉和賈蓉的年齡關(guān)系（賈蓉比黛玉大十歲），以及第二、三、四回所交代的人物年齡關(guān)系（寶釵比寶玉大三歲，寶玉比黛玉大一歲，鳳姐比賈蓉大二三歲），我們可以確定此時（秦可卿死時的時間點(diǎn)）的人物年齡：賈寶玉十一歲，黛玉十歲，寶釵十四歲，鳳姐二十二三歲，這都是確切無疑的。其中在第十四回，作者精心埋設(shè)了一個伏筆：“林姑老爺是九月初三日巳時沒的。二爺帶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爺靈到蘇州，大約趕年底就回來。”由于林如海身染的是“重疾”，他的病情不應(yīng)當(dāng)持續(xù)很長，因此“這年冬底”當(dāng)為“這年冬天”之誤寫。這個伏筆的意義在于寫明了林如海與秦可卿是同一年死的，并且林如海死于秦可卿之前。而賈瑞之死的時間（倏又臘盡春回），死于看秦氏的時間之后（十一月三十日冬至），與其他情節(jié)（秦可卿之死、賈妃省親等）存在矛盾。
而且，關(guān)鍵的矛盾在于“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和“倏又臘盡春回”這兩個時
間，顯然，這兩個時間出自《風(fēng)月寶鑒》，作者還未來得及修改。這就成了作者把《風(fēng)月寶鑒》融入《紅樓夢》的又一例證。
接下來又是連續(xù)的情節(jié)，直到“自此鳳姐膽識愈壯，以后有了這樣的
事，便恣意的作為起來，也不消多記”，和“一日正是賈政的生辰，寧榮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熱鬧非常”，再次模糊了時間。到此，前面伏筆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第十六回有這樣的文字“賈璉與黛玉回來，先遣人來報信，明日就可到家”，后來又有“璉二爺和林姑娘進(jìn)府了”。根據(jù)前面“大約趕年底就回來”的伏筆，作者再次不顯山不露水地明確了時間：賈政的生辰和元春的才選，都發(fā)生在與林如海與秦可卿之死的同一年。此時，賈寶玉十一歲，黛玉十歲，寶釵十四歲，鳳姐二十二三歲。
由于只是改建，而且又是元春才選后的加緊施工，第十七回的文字
“又不知?dú)v過幾日何時，這日賈珍等來回賈政：‘園內(nèi)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爺已瞧過了，只等老爺瞧了，或有不妥之處，再行改造，好題匾額對聯(lián)的。’”就比較容易理解，此時的時間，雖然已經(jīng)過年，但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此時，賈寶玉十二歲，黛玉十一歲，寶釵十五歲，鳳姐二十三四歲。作者還在這時交代了妙玉的年齡：“帶發(fā)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
接下來是時間的繼續(xù)，“王夫人等日日忙亂，直到十月將盡，幸皆全備”“展眼元宵在邇，自正月初八日”，隨著元春的元宵省親，時間又已經(jīng)過了一年。此時，賈寶玉十三歲，黛玉十二歲，寶釵十六歲，妙玉十九歲，鳳姐二十四五歲。根據(jù)第六十二回“過了燈節(jié)，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二月沒人”以及第二十二回的“二十一是薛妹妹的生日”，可以確定寶釵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一。這時，作者的詳述文字已經(jīng)開始，從元春省親到第二十二回薛寶釵過生日，時間才過了七天。這一回還有這樣的文字：“聽見薛大妹妹今年十五歲。”證明了我們關(guān)于寶釵年齡的推測是正確的，到正月二十一恰好是十五周歲，十六虛歲。可見，紅樓夢人物的年齡也有虛歲和周歲之分。第二十四回末“這紅玉年方十六歲，因分人在大觀園的時節(jié)，把他便分在怡紅院中，倒也清幽雅靜”，道明紅玉十六歲，而第二十七回紅玉卻對鳳姐說“十七歲了”，這就說明，通過人物自己表述的年齡一般是虛歲。另外，第二十三回還有這樣的文字：“因這幾首詩，當(dāng)時有一等勢利人，見是榮國府十二三歲的公子作的，抄錄出來各處稱頌，再有一等輕浮子弟，愛上那風(fēng)騷妖艷之句，也寫在扇頭壁上，不時吟哦賞贊。”也同樣證實了我們關(guān)于此時寶玉十三歲的推斷是正確的。
第二十四回，又有文字：“賈璉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歲呢，就替你作兒子了？’寶玉笑道：‘你今年十幾歲了？’賈蕓道：‘十八歲。’”十八歲減去四五歲也恰好與我們的推測吻合（寶玉十三歲）。第
二十七回情節(jié)發(fā)展到了“四月二十六日”，第三十七回時間已經(jīng)到了“八月二十日”。而之后第三十九回劉姥姥的故事顯然又有所隱喻：1.“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極標(biāo)致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綾”字隱迎春）。2.“原來這老奶奶只有一個兒子，這兒子也只一個兒子，好容易養(yǎng)到十七八歲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養(yǎng)了一個，今年才十三四歲，生的雪團(tuán)兒一般，聰明伶俐非常”，說明李紈之夫是在十七八歲上死的，還暗示了寶玉的年齡（也與梳理結(jié)果吻合——寶玉十三歲）。3.劉姥姥道：“這老爺沒有兒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書識字，老爺太太愛如珍寶。可惜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歲，一病死了。”根據(jù)甲戌本第七回的雙行夾批：“設(shè)云‘情鐘’。古詩云：‘未嫁先名玉，來時本姓秦。’二語便是此書大綱目、大比托、大諷刺處。”這茗玉小姐顯然是暗寓秦可卿，可見秦可卿死時十七歲。
第三十五回：“目今傅秋芳年已二十三歲，尚未許人。”文字似有人改動，傅秋芳年齡比寶玉大太多（寶玉十三歲）。
根據(jù)第四十二回彩明念道：“八月二十五日，病者在東南方得遇花神。用五色紙錢四十張，向東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以及接下來第四十三回“初二是鳳丫頭的生日，上兩年我原早想替他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混過去了”，鳳姐的生日是九月初二。
第四十五回出現(xiàn)了黛玉的話：“細(xì)細(xì)算來，我母親去世的早，又無姊妹兄弟，我長了今年十五歲。”根據(jù)我們的推斷，此段文字為筆誤。（黛玉此時只有十二歲）
第四十九回，有文字“李紈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黛玉、湘云、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再添上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三個。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jì)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共歲，或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份而已。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xì)細(xì)分晰，不過是“弟”“兄”“姊”“妹”四個字隨便亂叫”，其中鳳姐的年齡顯然是誤寫(鳳姐此時已經(jīng)二十四五歲)。
第五十三回“當(dāng)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至
十五日之夕”，又過了一年。此時，賈寶玉十四歲，黛玉十三歲，寶釵十七歲，妙玉二十歲，鳳姐二十五六歲。
第五十六回有文字交代了甄寶玉的年齡“四人笑說：‘今年十三歲’”，
甄寶玉是賈寶玉的影子，考慮到周歲和虛歲的因素，這段文字與我們的推
斷相符（寶玉十三周、十四虛）。此后，直到第六十六回作者才交代了明確的時間：“誰知八月內(nèi)湘蓮方進(jìn)了京。”
第六十九回“那日已是臘月十二日，賈珍起身，先拜了宗祠，然后過來辭拜賈母等人。和族中人直送到灑淚亭方回，獨(dú)賈璉賈蓉二人送出三日三夜方回。一路上賈珍命他好生收心治家等語，二人口內(nèi)答應(yīng)，也說些大禮套話，不必?zé)ⅰ币欢挝淖郑@然“賈珍”又是筆誤。
第七十回“如今正是初春時節(jié)，萬物更新，正該鼓舞另立起來才好”，
湘云笑道“一起詩社時是秋天，就不應(yīng)發(fā)達(dá)。如今卻好萬物逢春，皆主生
盛”，說明時間已經(jīng)是春天，又過了一年，此時，賈寶玉十五歲，黛玉十四歲，寶釵十八歲，妙玉二十一歲，鳳姐二十六七歲。此回還有“明日乃三月初二日”“次日乃是探春的壽日”，說明了探春的生日是三月初二。接著又通過“偏生近日王子騰之女許與保寧侯之子為妻，擇日于五月初十日過門，鳳姐兒又忙著張羅，常三五日不在家”，已經(jīng)把時間推到了五月。又通過“因今歲八月初三日乃賈母八旬之慶，又因親友全來，恐筵宴排設(shè)不開，便早同賈赦及賈珍賈璉等商議，議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榮寧兩處齊開筵宴，寧國府中單請官客，榮國府中單請?zhí)每停笥^園中收拾出綴錦閣并嘉蔭堂等幾處大地方來作退居”，及“至二十八日，兩府中俱懸燈結(jié)彩，屏開鸞鳳，褥設(shè)芙蓉，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寧府中本日只有北靜王、南安郡王、永昌駙馬、樂善郡王并幾個世交公侯應(yīng)襲，榮府中南安王太妃、北靜王妃并幾位世交公侯誥命”，把時間推到了八月。到第七十六回“三五中秋夕”，寫出了第二個關(guān)鍵的中秋節(jié)。
書中關(guān)于年齡關(guān)系的最后一條重要線索出現(xiàn)在第七十八回，有文字
“小哥兒十三歲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學(xué)淵源，真不誣矣”，寫賈蘭此時的年齡是十三歲。而根據(jù)我們的分析此時寶玉十五歲，這與第四回分析出賈蘭小寶玉兩歲，是完全吻合的，再一次證明了作者對人物年齡的注重。
到此我們明確了寶玉、黛玉、寶釵、妙玉、鳳姐的年齡關(guān)系，十二釵中，由于李紈最大、巧姐最小，他倆的年齡關(guān)系比較明確。
通過第七十三回的文字：“黛玉、寶釵、探春等見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傷其類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賈母討情說：‘這個媽媽素日原不頑的，不知怎么也偶然高興。求看二姐姐面上，饒他這次罷。’”我們得知寶釵的年齡要小于迎春。
另外，通過以下文字：1.“二人正說著，只見湘云走來，笑道：（第二十回）‘二哥哥，林姐姐，你們天天一處頑，我好容易來了，也不理我一理兒。’”
2.史湘云接著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樣兒。”（第二十二回）
3.探春因問他：“昨日擾了史大妹妹，咱們回去商議著邀一社，又還了席，也請老太太賞菊花，何如？”（第三十九回）
4.探春道：“林丫頭剛起來了，二姐姐又病了，終是七上八下的。”（第四十九回）
5.黛玉一面讓寶釵坐，一面笑說道：“我曾見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終身遭際令人可欣可羨可悲可嘆者甚多。今日飯后無事，因欲擇出數(shù)人，胡亂湊幾首詩以寄感慨，可巧探丫頭來會我瞧鳳姐姐去，我也身上懶懶的沒同他去。”（第六十四回）
6.黛玉笑道：“不但你我不能趁心，就連老太太，太太以至寶玉探丫頭等人，無論事大事小，有理無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況你我旅居客寄之人哉！”（第七十六回）
7.探春因笑道：“你別忙中使巧話來罵人，我已替你想了個極當(dāng)?shù)拿捞?
了。”又向眾人道：“當(dāng)日娥皇女英灑淚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
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瀟湘妃子’就完了。”大家聽說，都拍手叫妙。（第三十七回）
我們可以感覺到第四十九回“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共歲，或
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份而已。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xì)細(xì)分晰，不過是“弟”“兄”“姊”“妹”四個字隨便亂叫”
所形容的年齡關(guān)系。根據(jù)探春稱黛玉“林丫頭”又稱“林姐夫”，湘云稱黛
玉“林妹妹”又稱“林姐姐”，黛玉稱探春“探丫頭”，這種“隨便亂叫”的
情形，我判斷黛玉、探春、湘云為同齡。由于黛玉生日比探春大（黛玉二月十二、探春是三月初二），湘云則較黛玉、探春更小（根據(jù)第 4 條文字探春所稱的“史大妹妹”，以及第二十回、三十二回、三十八回的“林姐姐”文字）。
另外，根據(jù)第十八回中的文字：“那寶玉未入學(xué)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shù)千字在腹內(nèi)了。”說明寶玉三四歲時元春尚未入宮，結(jié)合寶釵十二三歲時“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xué)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說明元春至多比寶玉大十歲，當(dāng)比鳳姐小一至二歲（鳳姐比寶玉大十一二歲），另據(jù)鳳姐大妙玉五到六歲，因此元春比妙玉大三到五歲（元春比鳳姐小一至二歲）。秦可卿死時妙玉同為十七歲，但因為秦可卿是警幻之妹，當(dāng)比妙玉為小（妙玉的天界身份是警幻，后文細(xì)述）。第四十九回的文字“李紈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黛玉、湘云、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再添上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三個。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jì)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至少說明了迎春至多比寶釵大兩歲（根據(jù)“皆不過十五六七歲”）。因此，秦可卿比迎春大（秦可卿比寶釵大三歲）。
這樣我們就可以由大到小排出寶玉和十二釵的年齡關(guān)系：李紈、鳳姐、元春、妙玉、秦可卿、迎春、寶釵、寶玉、黛玉、探春、湘云、惜春、巧姐。這是作者早已經(jīng)設(shè)計好的或者可以說是熟知的年齡結(jié)構(gòu)（實寫）。
研究年齡結(jié)構(gòu)的意義，不僅僅在于理清了人物關(guān)系，還幫我們找出了
許多的錯誤文字。我想，既然曹雪芹《紅樓夢》中的人物年齡和生日多為
實寫，那與人物年齡相差很多的文字就存在他人所寫或者作者曾經(jīng)改寫、
改編的嫌疑。對此，由于文章中已經(jīng)描述很多，我僅舉一例：賈母的生日就出現(xiàn)了矛盾，到底是第七十一回的“八月初三日”呢，還是第六十二回的“過了燈節(jié)，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呢？根據(jù)寶釵生日的吻合我判斷第六十二回的“過了燈節(jié)”的生日才是與生活原型吻合的生日。另外一個理由是第三十九回有賈母的話：“老親家，你今年多大年紀(jì)了，”劉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賈母又說：“這么大年紀(jì)了，還這么健朗。比我大好幾歲呢。我要到這么大年紀(jì)，還不知怎么動不得呢。”表明賈母的年齡不超過七十四歲。而第七十一回的文字是“八月初三日乃賈母八旬之慶”，“八月初三”是編的，八十歲更是飛躍的、整合了的、虛構(gòu)的，顯然不是賈母的真正生日年齡。因此，第七十一回的文字是后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