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幾篇文章的主要目的是探索《紅樓夢》的幾位批書者,畢竟書
中并無關(guān)于批書者的任何文本資料,雖信心滿滿,客觀地講,卻沒有十足把握。
因此,我認(rèn)為研究《紅樓夢》,還是要回到文本中來,回到其根源的所在,追根溯源,才是探索《紅樓夢》的真諦。
通過研究文本,我發(fā)現(xiàn)在《紅樓夢》這部偉大的“戲”中,尚包含許許多多的“外來戲”。例如《牡丹亭》,因它與黛玉的莫大關(guān)聯(lián),閑庭信步地穿行于前八十回的文本中,身影隨處可見。
曹雪芹生活在一個文化藝術(shù)空前繁榮的時代,他在創(chuàng)作《紅樓夢》的過程中,當(dāng)然汲取了眾多優(yōu)秀作品的精華,這是毋庸置疑的。依照這一思路,我們領(lǐng)略了《紅樓夢》同《楚辭》的“默契”,還得知了《紅樓夢》同《全唐詩》的“親密”關(guān)系。
第十八回末,在《豪宴》《乞巧》《仙緣》《離魂》四出戲的后面。庚辰本都有雙行夾批:
第一出《豪宴》,庚辰雙行夾批:“《一捧雪》中伏賈家之?dāng) !?
第二出《乞巧》,庚辰雙行夾批:“《長生殿》中伏元妃之死。”
第三出《仙緣》,庚辰雙行夾批:“《邯鄲夢》中伏甄寶玉送玉。”
第四出《離魂》,庚辰雙行夾批:“《牡丹亭》中伏黛玉死。所點之戲劇伏四事,乃通部書之大過節(jié)、大關(guān)鍵。”
這就充分說明,《紅樓夢》中的戲劇與全書人物形象的塑造,尤其是故事情節(jié)的安排,有著相當(dāng)重要的作用。
為此,我通過“從十二釵出發(fā)來解讀紅樓夢”的方法,對前八十回提到的所有戲曲,都進行了深入研究。終于讀懂了其中的奧妙,了解了作者的苦心孤詣。
前八十回提到的戲太多了,似乎毫無規(guī)律可言,但如果仔細(xì)梳理一番:
1.除去不能認(rèn)定為戲的曲子:《將軍令》《西樓楚江晴》《燈月圓》。
2.除去未表演的戲《游園》《驚夢》《混元盒》。前兩出戲都出自《牡丹亭》,從第十八回文字:“賈薔忙答應(yīng)了,因命齡官做《游園》《驚夢》二出。齡官自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戲,執(zhí)意不作,定要作《相約》《相罵》二出”來看,這兩出戲并未表演,是“非本角之戲”(未涉及主題)。而《混元盒》
也未演出,因為第五十四回有文字:“沒唱《混元盒》。”
3.除去黛玉因吃醋而說出來的兩出戲:《山門》《裝瘋》。第二十二回:
“安靜看戲罷,還沒唱《山門》,你倒《裝瘋》了。”《山門》又叫《魯智深醉鬧山門》或《醉打山門》,是清初邱園所作《虎囊彈》傳奇中的一出,講《水滸傳》中魯智深打死鎮(zhèn)關(guān)西,避難五臺山,不守清規(guī),破戒醉酒,大鬧寺院山門,被打發(fā)下山的故事。此劇喻寶玉出家。
《裝瘋》是北曲折子戲,演唐代尉遲敬德不肯掛帥出征而假裝瘋病的故事,出自元代無名氏雜劇《功臣宴敬德不服老》第三折,俗名《裝瘋》。暗伏寶玉后來發(fā)瘋的情節(jié),可能是寶玉不肯參戰(zhàn),拒絕為統(tǒng)治者當(dāng)炮灰,裝瘋是為了逃避戰(zhàn)爭。因?qū)氂穹磳Α拔乃乐G,武死戰(zhàn)”的封建道德,并強力抵制,因此這樣理解還是通透的。
4.除去寶釵因生氣而杜撰的戲:《負(fù)荊請罪》(第三十回)。
5.除去芳官與葵官未化妝唱的兩出特殊戲(“只提琴至管簫合”,“不用抹臉”):《尋夢》《惠明下書》。由第五十四回文字:“芳官唱一出《尋夢》,只提琴至管簫合,笙笛一概不用”,“叫葵官唱一出《惠明下書》,也不用抹臉。只用這兩出叫他們聽個疏異罷了”。
6.除去芳官未化妝而席間清唱的《賞花時》。
7.除去小說書名:《會真記》(第二十三回)、《西廂記》(第二十三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九回)、《西廂》、《琵琶》(第四十二回)。
在“《紅樓夢》中戲”開場之初(第十一回),大幕拉開,作者寫了一段特別奇怪又耐人尋味的文字:“鳳姐兒立起身來答應(yīng)了一聲,方接過戲單,從頭一看,點了一出《還魂》,一出《彈詞》,遞過戲單去說:‘現(xiàn)在唱的這《雙官誥》,唱完了,再唱這兩出,也就是時候了。’”蒙本此處有側(cè)批:“點下文”,說明這段文字話里有話,中間一定藏有機關(guān)。
初看很普通,是說正唱《雙官誥》,唱完了再唱《還魂》和《彈詞》就散了。因為后來作者又寫了王夫人的話:“可不是呢,也該趁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們又心里不靜。”但仔細(xì)琢磨,這三出戲大有文章,王熙鳳的這段話也確實是點睛的妙筆。
《還魂》是《牡丹亭》中的一出戲,由于批語中稱《牡丹亭》中伏黛玉死,《還魂》自然與黛玉有關(guān)。而《彈詞》為《長生殿》第三十八出,《綴白裘》二集有錄,劇演內(nèi)廷供奉李龜年,安史之亂后流落江南,抱琵琶唱曲謀生,無限感慨地彈唱天寶遺事,此戲的主角是楊貴妃。第三十回作者借寶玉和寶釵的對話點出了寶釵和楊貴妃的影射關(guān)系:“‘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來也體豐怯熱。’寶釵聽說,不由大怒,待要怎樣,又不好怎樣。回思了一回,臉紅起來,便冷笑了兩聲,說道:‘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就連脂本第二十七回的回目也是“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可見在作者心中,寶釵就是楊貴妃的化身!李龜年流落江南,唱曲謀生的命運,正影射寶釵也會有流浪、謀生的命運。
《雙官誥》其實是一部耳熟能詳?shù)膽颍粽f《三娘教子》(《雙官誥》其中一折)大家就都會知曉。劇演三娘王春娥撫養(yǎng)幼子,忠貞保節(jié)的故事,主人公還有薛廣、薛倚哥(正合薛寶釵之姓)。經(jīng)前輩考證,《雙官誥》由陳二白六十九歲時(康熙二十九年),“改校刪錄”而成。相傳明代實有其事,李漁《無聲戲》之“妻妾抱琵琶梅香守節(jié)”及《連城璧》之“妻妾敗綱常,梅香完節(jié)操”,也描寫了類似的故事。還有一個版本的劇中人物為馮瑞(合賈瑞)、馮雄和碧蓮(正合第四回馮淵與英蓮),故事內(nèi)容大致相同。無名氏的《雙官誥彈詞》也是根據(jù)《雙官誥》編寫而成。劇中主人公名叫王春娥、薛寶(正合薛寶釵)、薛倚哥。
不管是春娥、梅香還是碧蓮,雖然各版本劇中人物名字不盡相同,但她們都是集忠貞與節(jié)義于一身的中華美女之典范,也正是曹雪芹最終確定黛釵合一描寫思路的基石。正因如此,《雙官誥》才被適時地寫在了這里,而鳳姐之話:“唱完了,再唱這兩出,也就是時候了”的巧妙涵義也就顯而易見了:《雙官誥》唱完,《紅樓夢》的戲正式開演了。不僅如此,“唱完了,再唱這兩出”還在暗示,除了《還魂》和《彈詞》,后面還會有隱喻黛釵的兩出戲:就是《荊釵記》和《西樓樓會》。
《荊釵記》一劇,出現(xiàn)在第四十三回末與第四十四回初。
第四十四回文字:“林黛玉因看到《男祭》這一出上,便和寶釵說道:
‘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罷了,必定跑到江邊子上來作什么!俗語說睹物思人,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寶釵不答。”文中“和寶釵說”與“寶釵不答”體現(xiàn)了《荊釵記》同寶釵之間的關(guān)系,荊釵雖為荊條制成,但卻是寶貝,“荊釵”正合“寶釵”。
《荊釵記》為元明南戲劇本,據(jù)考證系出才人之手,各本所署柯丹邱、李景云、溫泉子均非原作者。劇演王十朋與錢玉蓮夫妻二人曲折的人生經(jīng)歷。此劇自問世以來,盛演不衰,影響巨大,溫州幾種《竹枝詞》均有敘及,如:“鄉(xiāng)評難免口雌黃,演出《荊釵》話短長”,“風(fēng)鬟裊裊夜來香,艷說《荊釵》枉斷腸”等。劇中錢玉蓮雖與王十朋結(jié)合,卻似陰陽相隔、不能幸福,正是對寶釵與寶玉婚姻的詠嘆。
《西樓樓會》是喻黛玉,第五十三回,唱的《西樓樓會》中:“你賭氣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日”一句,暗寫黛玉之死(詳見拙文——黛玉之死的真相)。
《西樓會》是清代劇作家袁于令寫的傳奇,又名《西樓夢》,正合《紅樓夢》的書名。袁于令原名韞玉,“袁韞玉”射“原孕玉”,正合黛玉名字。“袁”即劇中主人公“于鵑”二字的反切,劇演御史公子解元于鵑(叔夜)與西樓名妓穆素微(“穆”字音同木,“穆素”正是“林”字的由來)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樓會》是第八出《病晤》,演于鵑與穆素微去西樓相會,穆扶病出見(正合黛玉的多愁多病身),約百年偕好。叔夜父嫌素徽乃青樓之女,力阻婚姻(合王夫人力阻寶黛婚姻)。素徽堅拒不從,叔夜思念素徽成疾,悲痛欲絕(正合寶黛之情,黛玉之病)。
不出所料,自《還魂》開始,紅樓正戲開始上演了,《彈詞》《豪宴》《乞巧》《仙緣》《離魂》《相約》《相罵》《丁郎認(rèn)父》《黃伯央大擺陰魂陣》《孫行者大鬧天宮》《姜子牙斬將封神》《西游記》《劉二當(dāng)衣》《魯智深醉鬧五臺山》《白蛇記》《滿床笏》《南柯夢》《荊釵記》《西樓樓會》《觀燈》《聽琴》《琴挑》《胡笳十八拍》,不多不少恰好二十四場戲,全部取自于昆曲和弋陽腔的名劇,其劇情故事正是《紅樓夢》金陵十二釵的性格命運寫照。這時我們又會驚嘆于曹雪芹的巧妙安排,“處處照應(yīng)十二釵”,是他的基本寫作思路。
不僅如此,我們還發(fā)現(xiàn),戲劇在書中的出現(xiàn)順序,依照影射人物的順序,完全按照金陵十二釵判詞的順序來安排。
1.《西樓樓會》、《還魂》(正合魂歸離恨天)與《荊釵記》、《彈詞》四劇,分別隱喻寶釵和黛玉,上面已經(jīng)說明。
2.《豪宴》與《乞巧》出自第十八回,喻元春。
《豪宴》之后的批語表明:批者認(rèn)為,乞巧出自《一捧雪》,伏賈家之?dāng) F鋵崳^不僅僅是“伏賈家之?dāng) 蹦敲春唵巍?
《一捧雪》寫嚴(yán)嵩之子嚴(yán)世蕃為奪取玉杯“一捧雪”而陷害莫懷古一家的事。莫懷古家藏玉杯,名曰一捧雪,為稀世之珍。嚴(yán)世蕃向之索取,莫懷古制一贗品上獻嚴(yán)世蕃,由此而升官。后被門客湯勤出賣,仆人莫成毅然代主受死。公堂上,湯勤說人頭不是莫懷古的,莫雪艷佯裝愿意嫁湯勤,使湯勤不再搗亂,就此結(jié)案。洞房之夜,莫雪艷將湯勤刺死,然后自刎。
《豪宴》這一出是《一捧雪》的第五出。寫莫懷古初到京城,拜偈嚴(yán)世蕃,向嚴(yán)介紹古玩,推薦善識古董的湯勤,在嚴(yán)府縱酒作樂,為后來遭受迫害埋下禍根。所以,作者的真正意圖是暗喻這樣的事實:正是因為元春省親,賈府才盲目修建大觀園、鋪張浪費,為日后抄家埋下最大禍根。而元春將宮中物品(古玩)偷偷轉(zhuǎn)移出宮,以補賈家之虧空,被發(fā)現(xiàn),恐怕就是她真正的死因。
脂批稱,《乞巧》出自《長生殿》,伏元妃之死。
《長生殿》第二十二出《密誓》,寫唐明皇與楊貴妃在七月七日祭牽牛、織女二星,作生死不渝的愛情密誓,舞臺演出時分為《鵲橋》《密誓》兩出,《昆曲大全》中又將此出稱為《乞巧》。若論七夕乞巧的應(yīng)節(jié)食品,應(yīng)以巧果最為出名。巧果又名“乞巧果子”,款式極多,正合元春判詞中的“香櫞”。還有女孩對月穿針,捕蜘蛛的習(xí)俗(暗喻毒)。據(jù)此,可推測元春是被賜死的,中毒而亡。
3.《仙緣》出自《邯鄲夢》,《離魂》出自《牡丹亭》,這兩出戲喻探春。
《邯鄲夢》為明代大戲劇家湯顯祖所著《玉茗堂四夢》之一。《仙緣》為《邯鄲夢》第三十出《合仙》,舞臺演出本改稱《仙圓》,亦稱《仙緣》《八仙拜壽》。劇演山東盧生,醉心于功名富貴。一日,于邯鄲縣趙州橋巧遇呂洞賓。呂贈其磁枕,度其入夢。夢中盧生艷遇、中舉、升官、凱旋,可謂春風(fēng)得意,之后卻又被害、鳴冤、被流放。暮年沉溺于“彩戰(zhàn)”宴樂,身體透支,終于一病不起,溘然去逝……一場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榮華夢醒來之時,店小二為他煮的黃粱飯尚未熟透,這就是著名的——黃粱夢。盧生大夢驚醒,又經(jīng)呂洞賓點化,終于領(lǐng)悟了人生真諦,隨仙翁到蓬萊山門頂替何仙姑掃落花去了。
盧生出身卑微,醉生夢死,遠(yuǎn)赴邊關(guān),功名富貴,榮華夢醒的情節(jié)正合探春的性格命運。書中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芳官唱了曲
《賞花時》。《賞花時》同樣是《邯鄲夢》里《掃花三醉》中何仙姑的唱詞,在書中照應(yīng)《仙緣》。《掃花三醉》寫呂洞賓為了下凡度人,三醉岳陽樓的故事。原唱詞為:“《賞花時》翠鳳毛翎扎帚叉,閑踏天門掃落花。恁看那風(fēng)起玉塵砂,猛可的那一層云下,抵多少門外即天涯。《么篇》恁休再劍斬黃龍一線差;再休向東老貧窮賣酒家。恁與俺高眼向云霞,噯洞賓呵,恁便得了人須要早些兒回話。噯,若遲呵,錯教人留恨碧桃花。”
后面又有文字:“寶釵又?jǐn)S了一個十六點,數(shù)到探春。探春笑道:‘我還不知得個什么呢。’伸手掣了一根出來,自己一瞧,便擲在地下,紅了臉,笑道:‘這東西不好,不該行這令。這原是外頭男人們行的令,許多混話在上頭。’眾人不解,襲人等忙拾了起來,眾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紅字寫著‘瑤池仙品’四字,詩云:日邊紅杏倚云栽。”
一曲《賞花時》剛剛唱完,即“數(shù)到探春”,作者借此暗示了《邯鄲夢》與探春的影射關(guān)系,“抵多少門外即天涯”正合她的遠(yuǎn)嫁。探春簽上的“瑤池仙品”,正合呂洞賓與何仙姑的仙界身份。
《牡丹亭》第二十出《鬧殤》,舞臺本稱《離魂》,劇演杜麗娘相思成疾而亡,且葬于梅樹之下。
一個“離”字,扣緊了探春遠(yuǎn)嫁的悲離,《牡丹亭》第二十出,《鬧殤》中有:“旅夢魂中,盼家山千萬重”正合探春判詞中的“一帆風(fēng)雨路三千”。由于脂批稱此出戲“伏黛玉死”,因此我判斷探春遠(yuǎn)嫁和黛玉之死可能發(fā)生在同一回。
4.《相約》《相罵》喻史湘云。
舞臺上《相約》《相罵》《會審》等折演出較多,出自《釵釧記》。作者王玉峰(生卒年不詳),明戲曲作家。字未詳,松江(今屬SH市)人。所著傳奇有《焚香記》《羊觚記》《釵釧記》,一說《釵釧記》為月榭主人作。
劇寫皇甫吟與史碧桃有婚約。皇甫吟家道中落,史家想悔婚。碧桃不愿毀,命丫環(huán)云香約皇甫吟相會。皇甫吟不在家,云香告訴皇甫吟之母李氏,李氏轉(zhuǎn)告兒子。皇甫吟有好友名韓時忠,聽此事,起歹念,勸阻皇甫吟赴約,皇甫吟聽信于他。韓時忠冒名赴約,騙得金釵、金釧、銀兩。史碧桃等不見迎娶,遣云香前去皇甫家,與李氏大吵一場。史碧桃聽到云香回報,投江自盡。幸被救起,碧桃之父史直得知女兒自盡,告皇甫吟,皇甫吟入獄。幸李若水來到真州,重審此案,最后判皇甫吟無罪。后皇甫吟中舉,與碧桃重逢,終于成親。
《相約》是第八出。碧桃命云香去約皇甫吟。皇甫吟不在,云香便將來意告知李氏。《相罵》(又名《討釵》)是第十三出。碧桃等不見皇甫吟迎娶,催云香前去問訊,云香與李氏大吵一場。
看完劇情,大家就會看到:原來史湘云的名字就出自此劇,是史碧桃和云香的合稱!第十七回有:“好云香護采芹人”即是對此的概括。看來,曹雪芹的身邊,確有這樣一位史湘云的存在!一方面曹雪芹是借丫頭敢于和老夫人相罵這一情節(jié)來暗喻湘云的潑辣性格。第二十回末就有湘云對黛玉說的話:“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著明兒得一個咬舌的林姐夫,時時刻刻你可聽‘愛’‘厄’去。阿彌陀佛,那才現(xiàn)在我眼里!”其話鋒之犀利,語氣之尖銳,像極了《相罵》中的云香。
另外,衛(wèi)若蘭正合李若水,正是后來救湘云的人,而湘云與寶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同《相約》中的皇甫吟和史碧桃一樣,一時無緣,卻最終結(jié)合。
5.《丁郎認(rèn)父》與《黃伯央大擺陰魂陣》喻妙玉。
《丁郎認(rèn)父》,劇演高仲舉受嚴(yán)嵩管家嚴(yán)七迫害,發(fā)配途中,遇到胡尚書,便留居胡府,并娶鄉(xiāng)宦張秉中之女鳳英為妻。前妻所生之子丁郎為尋父也流落胡府做工,父子在花園巧遇,但高仲舉怕鳳英吵鬧不敢相認(rèn)。鳳英有感于丁郎的不幸和孝心,寬慰丈夫,并以鏡作證,促其父子相認(rèn)。
妙玉流落賈府,正合丁郎流落胡府的情節(jié),而高仲舉與丁郎父子相認(rèn)的情節(jié)恐怕就是第四十一回靖本眉批:“妙玉偏辟處此所謂過潔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勸懲不哀哉屈從紅顏固能不枯骨各示”中,“他日瓜州渡口”所發(fā)生的故事。
《黃伯央大擺陰魂陣》,取材于《七國春秋平話樂毅圖齊》,當(dāng)作《黃伯揚大擺迷魂陣》,寫燕國樂毅攻齊,屢為孫臏所敗,請師父黃伯揚下山大擺迷魂陣,將孫臏圍于陣中;齊人到云夢山請孫臏師父鬼谷子下山破陣,生擒黃、樂。燕尊齊為上國,齊釋放黃、樂,鬼谷子、黃伯揚各自歸山。
黃伯揚與鬼谷子的身份,正合妙玉的出家人身份。而最后黃伯揚被破陣的結(jié)果也暗示了最后妙玉潔身被破,流落紅塵的結(jié)果。《紅樓夢》中同“方”字一樣,“黃”字也是妙玉的專利,暗射她的尊貴出身。
6.《孫行者大鬧天宮》《姜子牙斬將封神》兩劇喻迎春。
這個隱喻比較明顯,《孫行者大鬧天宮》明顯是暗喻孫紹祖之惡。第七十九回有文字:“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yīng)酬權(quán)變。”
第八十回又說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不該使了他的。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準(zhǔn)折買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里睡去。當(dāng)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論理我和你父親是一輩,如今強壓我的頭,賣了一輩。又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著趕勢利似的。’”這個孫紹祖豈不就是“大鬧天宮”的孫行者?
《姜子牙斬將封神》自然是出自《封神演義》,是一部神魔化了的歷史小說,以瑰麗奇特的幻想、氣勢恢宏的規(guī)模而聞名于世。小說以商紂王殘暴無道、周武王吊民伐罪為歷史背景,以姜子牙斬將封神為主線,編織出仙與仙、人與人、仙與妖之間上天入地、斗法斗寶、征戰(zhàn)殺伐的波瀾壯闊的奇觀。《姜子牙斬將封神》是封神演義中姜尚的故事,人死后受敕封為圣的稱之為“神”,而肉身成圣的稱之為“仙”。《封神榜》中既謂封“神”,當(dāng)然要先死而后封。十二釵中,除了秦可卿,迎春即是第一位早逝之人。作者寫十二釵的薄命,也是因為他們犯了紅塵之厄,只有下世還債方能歸于正途,這與“封神榜”的道理是一致的。封神榜上的人只有在死了之后才能進行冊封,“斬將封神”正喻迎春的早死。當(dāng)然,姜尚“愿者上鉤”的堅守,隱忍不發(fā)的才能,也是迎春個性的寫照。
7.《西游記》與《劉二當(dāng)衣》喻惜春。
《西游記》一劇,元雜劇作家楊景賢、吳昌齡分別有作,楊作現(xiàn)存《古本戲曲叢刊》初集本,吳作已佚,《升平寶筏》據(jù)此而作。明朝夏均正亦作傳奇,《曲海總目提要》有錄。明陳龍光有戲文《唐僧西游記》,《南詞敘錄》、遠(yuǎn)山堂《曲品》、《曲海總目提要》皆有錄。清代舞臺昆曲演出《西游記》折子戲皆出于此,其中《認(rèn)子》《胖姑》《借扇》見《綴白裘》《與眾曲譜》;《北餞》《回回》見《綴白裘》《集成曲譜》;《思春》(或作《狐思》)見《納書楹曲譜》。這里的《西游記》并非吳承恩寫的小說,而是家常小戲。
《西游記》的主題是拜佛求經(jīng),正合惜春出家的命運結(jié)局。惜春判詞中有:“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jié)著長生果”,正合此意。
《劉二當(dāng)衣》,吳新雷認(rèn)為應(yīng)作《劉二扣(或叩)當(dāng)》,是弋陽腔,出自《還帶記》第十三出《劉二勒債》。《還帶記》全名《裴度香山還帶記》,明沈采撰,有明萬歷世德堂本印本。《劉二當(dāng)衣》是打諢的戲,并無所奇。但《裴度還帶》卻是元朝關(guān)漢卿創(chuàng)作的名劇。寫唐代裴度拾寶不昧、救人性命,最終中狀元的故事。劇情是:唐代宰相裴度未做官時,寄居山神廟。有道人為裴度相面,斷定他命該橫死。此時另有韓太守被誣陷入獄,韓夫人與女兒瓊英籌資以救,幸得李邦彥贈玉帶相助。瓊英不慎失落玉帶,被裴度撿到。韓氏母女正欲自盡,裴度將玉帶歸還,韓太守一家得救。裴度逃脫橫死厄運,赴京趕考,中狀元,并與韓瓊英結(jié)為夫婦。《裴度還帶》全名《山神廟裴度還帶》,馮夢龍所著《喻世明言》第九卷“裴晉公義還原配”與《醒世恒言》第十八卷“施潤澤灘闕遇友”亦記載此事。
此劇喻惜春因出家而避橫禍,惜春判詞中有:“生關(guān)死劫誰能躲?聞?wù)f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jié)著長生果。”
《全唐詩》有裴度詩:
真慧寺(五祖道場)
遍尋真跡躡莓苔,世事全拋不忍回。
上界不知何處去,西天移向此間來。
巖前芍藥師親種,嶺上青松佛手栽。
更有一般人不見,白蓮花向半天開。
此詩與《還帶記》堪為曹雪芹創(chuàng)作惜春出家情節(jié)的靈感之源。
8.《魯智深醉鬧五臺山》《白蛇記》兩出喻鳳姐。
《魯智深醉鬧五臺山》的故事大家都不會陌生,正合第四十四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中,“鬧的不開交”的情節(jié)和第六十八回的“酸鳳姐大鬧寧國府”。
《白蛇記》的作者不詳。據(jù)鐘嗣成《錄鬼簿》載,白樸有《漢高祖斬白蛇》雜劇。遠(yuǎn)山堂《曲品》中有明翁子忠所作傳奇《白蛇記》的記錄,已佚,此與鄭國軒《劉漢卿白蛇記》戲文題材類同。第二十九回文中賈母問:
“《白蛇記》是什么故事?”賈珍道:“是漢高祖斬蛇方起首的故事。”作者指明了此劇是演劉邦的故事。
劉邦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劍而取得天下,建立大漢基業(yè),離不開他對人際關(guān)系的正確處理,其成功在于“能斗智時決不斗力”。情商高的劉邦知人善任,具有高超的用人、馭人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即帝王權(quán)術(shù)。這些才能與鳳姐何其相似?難怪曹雪芹會用《白蛇記》來隱喻鳳姐。劉邦年輕時放蕩不羈,鄙視儒生。稱帝以后,他認(rèn)為自己是馬上得天下,《詩》《書》沒有用處,這一點也同王熙鳳相同。
《白蛇記》的故事情節(jié):劉邦押送徒役去驪山,徒役們很多都逃走了。等到了驪山就逃光了,所以走到芒碭山時,劉邦把所有的徒役都放了。徒役中有十多個壯士愿意跟隨他一塊走,劉邦乘著酒意,夜里抄小路。有人說:“前邊有大蛇擋路,還是回罷。”劉邦已醉,說:“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到前面,拔劍斬蛇,開辟了道路。后邊的人看見有一老婦哭泣說:“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如今被赤帝之子殺了。”眾人以為老婦人是在胡說,正要打她,老婦人卻忽然不見了。
作者正是以蛇來影射鳳姐之毒,而斬蛇的故事則隱喻她的薄命。
9.《滿床笏》與《南柯夢》喻巧姐。
《滿床笏》,亦稱《十醋記》,清初范希哲作,《古本戲曲叢刊》五集影印康熙本,三十六出,“湖上李笠翁先生閱定繡刻八種”之一。此劇作為吉慶戲,在封建大家庭頗為盛行。俞樾《春在堂隨筆》:“(清代)人家有喜慶事,以梨園侑觴,往往以《笏圓》終之”。《今樂考證》《曲考》《曲海目》《曲錄》均有著錄,劇演郭子儀“七子八婿,富貴壽考”的故事。今尚演者有《納妾》《卸甲》《跪門》《封王》等。郭子儀的富貴,正合賈府的富貴,而郭子儀所經(jīng)歷的安史之亂又恰恰是賈府之?dāng)〉目s影。
《南柯夢》為明湯顯祖《玉茗堂四夢》之一,亦稱《南柯記》。《今樂考證》著錄,有多種刊本,《古本戲曲叢刊初集》本據(jù)萬歷間刊本影印。全劇四十四出,取材于唐人李公佐傳奇小說《南柯太守傳》,演淳于棼夢入大槐安國,因功拜相,招駙馬,經(jīng)歷了榮華富貴,終究家破勢敗、獲罪流放,一切皆空。醒后大悟:“人間君臣眷屬,與螻蟻何殊?一切苦樂興衰,南柯無二”,最后后徹悟成佛。
雖經(jīng)歷了榮華富貴,終究卻家破勢敗。這一情節(jié)正合巧姐的命運,螻蟻則合巧姐的年幼。《滿床笏》與《南柯夢》中展現(xiàn)的貧富巨大反差,正是巧姐的薄命經(jīng)歷。
10.《八義》中的《觀燈》與《西廂記》中的《聽琴》,暗喻李紈。
《八義》的故事出自《左傳》《史記趙世家》,元紀(jì)君祥著有《趙氏孤兒大報仇》,明徐元久又創(chuàng)作《八義記》傳奇,清代被改為戲曲劇目,版本內(nèi)容各版不同。所謂八義,即劇中為救濟趙家和維護趙氏孤兒的鉏麑、周堅、靈輒、程嬰、公孫杵臼、韓厥、提彌明、驚哥八人。
《觀燈》是第五出《宴賞元宵》,是元宵節(jié)德安公主和駙馬趙朔(趙盾的兒子)街上望燈,恰逢長相和趙朔很像的醉漢周堅,將其收容在府的故事。
《八義》一劇喻李紈第四回:“雖青春喪偶,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唯知侍親養(yǎng)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的守節(jié)之義。
《西廂記》第二本第四折戲名為“聽琴”。張生在因老夫人賴婚而極度苦悶之際,紅娘主動獻計,約他于小姐花園月夜燒香之時隔墻操琴,借著琴音傳遞情愫。月光下的花園在傷心人的眼睛里,凄涼無限:“云斂晴空,冰輪乍涌;風(fēng)掃殘紅,香階亂擁;離恨千端,閑愁萬種”,“他做了個影兒里的情郎,我做了個畫兒里的愛寵”。劇中以情詠物,使周圍景物都染上了人物的感情色彩,滲透著青春消逝、寂寞難言的酸楚。
這種青春消逝、寂寞難言的感受,正是李紈年輕喪夫,紅顏守寡的凄慘命運寫照。劇中“風(fēng)掃殘紅,香階亂擁;離恨千端,閑愁萬種”的唱詞,寫盡了李紈的愁苦與悲戚。
不僅如此,曹雪芹還借《聽琴》暗喻了另一位李紈的藝術(shù)原型,宋代四大女詞人之一——張玉娘。張玉娘有首詩名為“聽琴”:
竹外結(jié)枯桐,瑯瑯生松風(fēng)。
聽來還自惜,坐對獨花紅。
《聽琴》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單是《全唐詩》就收錄了八首《聽琴》,但觀其內(nèi)容卻都與李紈毫不相干。而張玉娘的這首《聽琴》卻不然,“結(jié)枯桐”正扣李紈判詞中的“結(jié)子完”,“坐對獨花紅”正合李紈的命運。我查閱了張玉娘的資料,果然發(fā)現(xiàn)二者有眾多的相似點。
張玉娘字若瓊,自號一貞居士,僅活了 27 歲。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父親都曾任過官(正合李紈的家庭背景)。她著有《蘭雪集》兩卷(正合賈蘭)。
玉娘十五歲時和與書生沈佺訂婚。訂婚后,兩人情投意合,互贈詩物。后沈佺赴京應(yīng)試,金榜題名。然而不幸得了傷寒,病入膏肓。當(dāng)玉娘得知沈佺是“積思于悒所致”,即寄書于沈佺,稱“妾不偶于君,愿死以同穴也”。
1271 年,沈佺去世了,給玉娘帶來無限的悲痛和無盡的思念(正合賈珠的早死)。
此后,玉娘終日淚濕衫袖,拒絕再婚,為沈佺守節(jié),懨懨獨守空樓,度過 5 年悲痛的日子(正合李紈之守節(jié)),最終絕食而死。現(xiàn)代戲曲史家趙景深教授稱張玉娘故事為“一出希臘式的大悲劇”。
11.《玉簪記》的《琴挑》,《續(xù)琵琶》的《胡笳十八拍》喻秦可卿。
《玉簪記》是明代傳奇作品,高濂著。寫道姑陳妙常與書生潘必正的愛情故事。事見《古今女史》和明人雜劇《張于湖誤宿女貞觀記》。劇中寫少女陳嬌蓮在金兵南下時與家人離散,入金陵女貞觀為道士,法名妙常。觀主之侄潘必正會試落第,路經(jīng)女貞觀,陳、潘二人經(jīng)過茶敘、琴挑、偷詩等一番波折后,私自結(jié)合,終成連理。作者把陳妙常對愛情既熱烈追求又害羞畏怯的復(fù)雜心理,描寫得玲瓏剔透。《秋江哭別》一出,情景交融,富有詩意。《琴挑》《秋江》等各種地方戲作為保留劇目,盛演不衰。
道姑與書生的愛情故事,自然是不符常規(guī)的越軌之舉,恰喻秦可卿與賈珍的亂倫。《琴挑》射“調(diào)情”即喻“挑逗”“偷情”之意。
周汝昌的《紅樓夢新證》挖掘出了一批可貴的史料,《續(xù)琵琶》就是其中之一種。《續(xù)琵琶》是寫蔡文姬的故事,經(jīng)前輩考證,它的作者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續(xù)琵琶》傳奇以曹操贖蔡琰修史為主線,敷衍了蔡文姬悲歡離合的故事,并描寫了曹操的政治生涯。據(jù)我們所知,歷史上也有把蔡文姬的故事寫入戲曲的,在曹寅以前的元代有金仁杰的《蔡琰還漢》;明代有陳與郊的《文姬入塞》;清代有南山逸史的《中郎女》和尤侗的《吊琵琶》。《續(xù)琵琶》又名《后琵琶》,是同類題材作品的佼佼者,它的創(chuàng)作意圖是要出新意,“用證《前琵琶》之不經(jīng)”,故《開場》一首《西江月》詞云:
“‘琵琶’不是這琵琶。”以便觀者著眼。
清代戲曲作家高宗元,字伯揚,別署求誨居士,生卒年、生平事跡均不詳,山陰(今浙江紹興)人。他把明高濂的《玉簪記》、元王實甫的《西廂記》及元高明的《琵琶記》,改編為傳奇《改增玉簪》《新增南西廂》《續(xù)琵琶》。今僅存?zhèn)髌妗独m(xù)琵琶》。高宗元的《續(xù)琵琶》,改編自元高明《琵琶記》,主角是趙五娘和牛丞相之女的故事,是一部荒誕不經(jīng)的才子佳人戲。曲詞多用道家典故,不易理解。曲調(diào)則清新飄逸,極有特色,與一般“北仙呂粉蝶兒”套的風(fēng)格迥然不同,因而流傳曲壇,演唱不衰。
由于曹雪芹的緣故,《紅樓夢》中的《續(xù)琵琶》一定是曹寅版的《續(xù)琵琶》而不會是高宗元版的《續(xù)琵琶》。故事情節(jié)是:漢末,名儒蔡邕被誣為董卓的同黨,被王允所殺。臨終前,蔡邕將自己的小女蔡文姬托付給學(xué)生董祀,并望蔡文姬可以完成自己的遺志,續(xù)修漢史。漢末戰(zhàn)火連綿,蔡文姬被掠到了匈奴,匈奴單于欲強納其為閼氏。蔡文姬羞憤欲死,死前祭奠王昭君,得昭君托夢,告誡她要忍辱負(fù)重,終有還朝日,屆時可完成父親遺志,重修漢史。蔡文姬遂壓制了自己的情感,在胡十年,寫下了《悲憤詩》及《胡笳十八拍》。此時,曹操雄起,兵強馬壯,銅雀臺大宴群臣,他希望一統(tǒng)天下,曹操
起用董祀,協(xié)助大將曹彰帶兵前往胡地,終使文姬歸漢,漢史續(xù)修。
此外,另有尤侗寫的《吊琵琶》,是說王昭君受畫工毛延壽的毒計陷害,被迫和親,至漢番交界的黑河處,不忍受辱而投水自盡。又寫蔡文姬被匈奴擄去以后,做了閼氏。在昭君墓前,訴說自己身世,以唱《胡笳十八拍》來吊念昭君。而曹寅寫的《續(xù)琵琶》恰恰與此主題相反。在《續(xù)琵琶》中,昭君根本沒有投河,而是和匈奴單于成婚,死后又托夢蔡文姬,勸戒她不要輕生,而要活下去。這樣的托夢情節(jié)正是《紅樓夢》中秦可卿托夢鳳姐的靈感來源。
曹寅所著的《續(xù)琵琶》傳奇,一反“正統(tǒng)”,在劇中顛覆了曹操的奸雄形象,塑造了曹操有智謀、有魄力,求賢如渴,愛才如命的英雄形象。這一點與曹雪芹筆下的秦可卿極其相似,曹雪芹筆下的秦可卿之“淫”,也是顛覆了常規(guī)的偷情、亂倫形象,反而成為了追求自由愛情的超時空婦女形象。品讀紅樓,讀者對秦可卿命運的感覺并不是厭惡和唾棄,而是同情與憐惜。可以說,曹雪芹創(chuàng)作《紅樓夢》的許多思想都是受到了曹寅《續(xù)琵琶》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