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寫完“‘牙牌令’里《全唐詩》一文之后”，由于發(fā)現(xiàn)了《紅樓夢》與《全唐詩》之間的特殊關(guān)系（《全唐詩》是曹雪芹祖父曹寅所編），我決定對《全唐詩》的內(nèi)容進行深入的探索，近日終于告一段落。

在《全唐詩》里，長孫佐輔有兩首相同的詩：《相和歌辭·宮怨》（卷20-115）和《古宮怨》（卷 469-10），引起了我的注意。經(jīng)過比對，這兩首詩確為同一首詩，僅有四處差異（《相和歌辭·宮怨》中的“顰”“粘”“意”“深院”，在《古宮怨》則作“嚬”“黏”“喜”“院深”），但這種差異顯然是誤抄的結(jié)果。詩中有一句“三千玉貌休自夸，十二金釵獨相向”，這是《全唐詩》里唯一與“十二釵”三字相關(guān)的詩。問題出現(xiàn)了：《紅樓夢》里十二釵的人物造型設(shè)計是否來自于此呢？

針對這一問題，我開始了進一步的探索。由于曹雪芹的緣故，《全唐

詩》里尋紅樓，當然要以研究曹姓人的詩為先。經(jīng)查閱，姓名首字為“曹”的詩人共有 8 人，其中曹汾、曹生、曹修古、曹著、曹文姬五人都僅收一首，倒也罷了。而曹松(詩 146 首)、曹唐(詩 41 首)、曹鄴(詩 146 首)三人都有很多首。仔細一讀，此三人的詩作中含有大量《紅樓夢》的關(guān)鍵詞語。當看到曹鄴的《姑蘇臺》（卷 593-4）時，更讓我眼前一亮，全詩：

南宮酒未銷，又宴姑蘇臺。美人和淚去，半夜閶門開。

相對正歌舞，笑中聞鼓鼙。星散九重門，血流十二街。

一去成萬古，臺盡人不回。時聞野田中，拾得黃金釵。

其中的“血流十二街”與“拾得黃金釵”再次映入了我的眼簾。加上

前面提到長孫佐輔的“十二金釵獨相向”，正是《紅樓夢》“十二金釵”的由來！我認為，《紅樓夢》十二釵的人物形象設(shè)計就來自于《全唐詩》！而且，由于曹鄴之“鄴”字與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寅”字字音相近，曹鄴在曹雪芹心目中的位置一定非常重要。曹鄴的詩《全唐詩》中收錄很多，我們有理由相信，其中一定隱含著更多的線索。

《四怨三愁五情詩》是曹鄴的代表作。后人稱他這十二首詩沉渾慷慨，

有建安七子之風。曹鄴在詩前還有序：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并序

郁于內(nèi)者怨也，阻于外者愁也，犯于性者情也。

三者有一賊于前，必為顛、為沴、為早死人。

鄴專仁誼久矣，有舉不得用心，恐中斯物殞天命，幸未死。

間作《四怨三愁五情》以望詩人救。

“郁于內(nèi)者”“阻于外者”“犯于性者”三個短語，顯然是紅樓十二釵的

眾生相，正可謂怨、愁、情?！皼l”字音“”，義為阻滯、災(zāi)害、傷害、不和等。

如：沴戾（因氣不和而生的災(zāi)害）；沴氣（災(zāi)害不祥之氣）；沴疫（沴厲，沴疾；瘟疫）。次句中的“顛”“沴”和“早死人”，正合十二釵的最終命運。

四怨、三愁、五情加在一起，剛好湊成十二個既獨立又互映的人物品

格，自然會在曹雪芹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這就是我們苦苦尋覓的《紅樓

夢》十二釵的創(chuàng)作靈感源！

曹鄴是晚唐詩人，字鄴之，陽朔人。自小勤奮讀書，屢試不第，流寓長安達十年之久（此經(jīng)歷與雪芹在BJ居住的經(jīng)歷極為相仿）。他在唐朝大中四年（650 年）中進士，歷任數(shù)職。后辭官南歸，遷居桂林城北阜財坊，以讀書、寫詩、教館自娛（其后的經(jīng)歷與雪芹亦極為相仿）。其詩多吟詠故鄉(xiāng)山水景色和田園風光，鄉(xiāng)土氣息濃郁。平生尤擅作詩，以五言古詩見稱。

詩作反映社會現(xiàn)實，體恤民疾，針砭時弊。他的詩多是抒發(fā)政治上不得志

的感慨，少數(shù)是諷刺時政，也有一些山水佳篇。如《官倉鼠》：“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這首詩對官吏的諷刺真是入骨三分。如此看來，曹鄴的才華與經(jīng)歷正與曹雪芹相仿，恐怕《紅樓夢》的整體創(chuàng)作風格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曹鄴的影響。

下面就讓我們來按照三愁、四怨、五情——三、四、五的順序分析其中的奧秘：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一愁》：

遠夢如水急，白發(fā)如草新。歸期待春至，春至還送人。

“夢”字歷來與元春形影不離，這首詩是元春書中形象的靈感之源，

這是毫無疑問的?！斑h夢”正合“虎兕相逢大夢歸”“癡夢仙姑”“路遠山高。

故向爹娘夢里相尋告”?！皻w期待春至，春至還送人”，則指向了她省親的情節(jié)。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二愁》：

澗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此夜目不掩，屋頭烏啼聲。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三愁》：

別家鬢未生，到城鬢似發(fā)。朝朝臨川望，灞水不入越。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一怨》：

美人如新花，許嫁還獨守。豈無青銅鏡，終日自疑丑。

以上三首與十二釵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我們最后分析。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二怨》：

庭花已結(jié)子，巖花猶弄色。誰令生處遠（有作遠處），用盡春風力。

十二釵中屬于“子”的只有巧姐，“猶弄色”暗合賈璉之淫。由于“誰令”正合楚辭《離騷》中對鳳姐“一從二令三人木”的隱喻（詳見文章《一從二令三人木》），所以這首詩是鳳姐之女巧姐的靈感之源，“誰令生處遠（有作遠處），用盡春風力”，正合巧姐最后因鳳姐積陰功而獲生機。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三怨》：

短鬟一如螓，長眉一如蛾。相共棹蓮舟，得花不如他。

這首詩中描述的是比花還要好的“鬟如螓”“眉如蛾”的妙人，正是妙

玉形象的初態(tài)?！跋喙茶徶郏没ú蝗缢保撬巴鯇O公子嘆無緣”的悲情寫照。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四怨》：

手推嘔啞車，朝朝暮暮耕。未曾分得谷，空得老農(nóng)名。

這首詩，明顯是李紈書中形象的來源。書中第三十七回有李紈的話：

“極是，何不大家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則雅。我是定了‘稻香老農(nóng)’，再無人占的。”李紈“稻香老農(nóng)”別號的靈感就是來源于此。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一情》：

東西是長江，南北是官道。牛羊不戀山，只戀山中草。

書中第五回稱寶釵是“山中高士”，正合此首詩的“山中”?！皷|西是長江，南北是官道”指向她個性的寬廣、多面。“牛羊不戀山，只戀山中草”，正合第三十六回寶玉夢中之語“什么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全書正眼：不戀寶釵只戀黛玉。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二情》：

阿嬌生漢宮，西施住南國。專房莫相妒，各自有顏色。

《紅樓夢》若論“嬌”字，自非黛玉莫屬。第六十五回作者借興兒之口

說黛玉：“只是一身多病，這樣的天，還穿夾的，出來風兒一吹就倒了。我們這起沒王法的嘴都叫他‘多病西施?！憋@然，曹雪芹正是從“阿嬌生漢宮，西施住南國”這一句詩里獲得了靈感，才塑造出這樣一位“嬌西施”。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三情》：

蛺蝶空中飛，夭桃庭中春。見他夫婦好，有女初嫁人。

還是第五回，惜春的判詞中有“說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

頭來，誰把秋捱過”的一段，這里的“夭桃”和“杏蕊”，是與“蛺蝶空中飛，夭桃庭中春”一句中的“蛺蝶”“夭桃”用法相同的比喻，是喻眾釵。因此，初看這首詩的指向并不明顯，但“有女初嫁人”一句，顯然使作者在后三十回中對她的命運作了特殊安排，是誰呢？其實，用排除法，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十二釵中“有女初嫁人”，不可能是早已嫁人或入宮的李紈、鳳姐和元春，更不可能是早夭的可卿、年幼的巧姐和出家的惜春、妙玉，最后也不可能是回歸離恨天的黛玉，只能是探春、迎春、湘云或?qū)氣O其中一位。上文中已經(jīng)分析出寶釵形象的靈感來源于“牛羊不戀”的“山中高士”（已有對應(yīng)），而探春和迎春也不是因為“見他夫婦好”才嫁的，“生于末世運偏消”的探春和迎春一樣，都是被指婚的，因此也不會是寶釵、探春和迎春。所以，《三情》是湘云的靈感來源，“見他夫婦好，有女初嫁人”就是“因麒麟

伏白首雙星”的由來。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四情》：

檳榔自無柯，椰葉自無陰。常羨庭邊竹，生筍高于林。

《四情》正合秦可卿判詞“情天情?；们樯恚榧认喾瓯刂饕敝械乃?

個“情”字，正是可卿形象和故事的靈感所在。更有趣的是“檳榔”一詞，它在書中第一次出現(xiàn)，是在秦可卿死后，用來形容“出在潢海鐵網(wǎng)山上”“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封在店里”“沒人敢買”“紋若檳榔，味若檀麝”“玎珰如金玉”的檣木。這樣的情節(jié)安排正合“檳榔自無柯（可卿）”，椰子在書中從未提及又合“椰葉自無陰（無影）”。由于檳榔后來又在第六十四回成為賈璉與二姐偷情的尤物，相信此物并非泛泛之筆，還會在佚文中出現(xiàn)，以引發(fā)當和“義忠親王老千歲”有關(guān)的一系列事件。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五情》：

野雀空城饑，交交復(fù)飛飛。勿怪官倉粟，官倉無空時。

《五情》是關(guān)于鳳姐的情節(jié)來源，“野雀空城饑，交交復(fù)飛飛”一句，正是賈璉招野雀（鮑二）情節(jié)的原始靈感，“勿怪官倉”“官倉無空”更是賈璉偷情瞞鳳姐（偷養(yǎng)尤二姐）情節(jié)的來源，是情欲升淫的較高境界，正可謂為五情之末。

分析到這里，我們發(fā)現(xiàn)，剩余的竟然是賈府三艷——探春、迎春、惜

春，她們將對應(yīng)“二愁”“三愁”和“一怨”。如果加上“一愁”所對應(yīng)的元

春，賈府四艷又像“太虛幻境四仙姑”（詳見文章《太虛幻境四仙姑》）一樣，戲劇性地聚合了！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二愁》：

愁澗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此夜目不掩，屋頭烏啼聲。

依照順序，《二愁》是迎春形象的靈感源。第六十五回的“二木頭”形象和第七十三回“虎狼屯于階陛尚談因果”的超脫形象，皆來自于“澗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按艘鼓坎谎冢蓊^烏啼聲”中描述的死不瞑目和烏鴉叫則是她悲慘命運的由來。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三愁》：

別家鬢未生，到城鬢似發(fā)。朝朝臨川望，灞水不入越。

這首詩的首句是寫離家的心情，意思是離開家時鬢角尚未長出，到了

城里鬢角已經(jīng)很長，就像頭發(fā)一樣。這當然是探春遠嫁的靈感之源，“朝朝臨川望，灞水不入越”正合“一帆風雨路三千”“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春秋時期，秦穆公稱霸西戎，將滋水改為灞水，并修了橋，稱“灞橋”。自古以來，灞水、灞橋、灞柳就與送別相關(guān)聯(lián)。唐朝時，在灞橋上設(shè)立驛站，凡送別親人與好友東去，多在這里分手，有的還折柳相贈，唐時就有“都人送客到此，折柳贈別因此”的風氣，為文人騷客所樂道。因此，曾將此橋叫“銷魂橋”，流傳著“年年傷別，灞橋風雪”的詞句。

《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一怨》：

美人如新花，許嫁還獨守。豈無青銅鏡，終日自疑丑。

“許嫁還獨守”就是惜春“獨臥青燈古佛旁”的靈感來源，“許”指女子

已經(jīng)訂婚，如：許配；許婚。但“還獨守”則說明不管怎樣，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獨守”，看來后三十回是惜春訂婚—賈家破敗—惜春出家的情節(jié)流動過程。“新花”正合她的年幼?！敖K日自疑丑”則是指向了她的“廉介孤獨僻性”。

總結(jié)一下，由于《四怨三愁五情詩十二首并序》中有了“怨”—“郁

于內(nèi)”—“顛”，“愁”—“阻于外”—“沴”，“情”—“犯于性”—“早死

人”這三組對應(yīng)關(guān)系，結(jié)合上文，十二釵的形象、性格、命運就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四怨：惜春、巧姐、妙玉、李紈?！霸埂薄坝粲趦?nèi)”—“顛。”

三愁：元春、迎春、探春?！俺睢薄白栌谕狻薄皼l?！?

五情：寶釵、黛玉、湘云、可卿、鳳姐?！扒椤薄胺赣谛浴薄霸缢廊??！?

從這些對應(yīng)關(guān)系里，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1．惜春、巧姐、妙玉、李紈四人皆屬“郁于內(nèi)”的“顛”人。2．作者對元春、迎春、探春三人的形象刻畫，重點在于她們的內(nèi)心的愁苦。元春愁于權(quán)利紛爭，而迎春和探春則愁于出身，想必這就是探春“庶出”和迎春“妾所出”（第二回文字“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的原因吧。3．寶釵、湘云同黛玉、可卿、鳳姐一樣，都是因情而死的“早死人”。

這就從根本上解決了從前關(guān)于寶釵、湘云最終命運是改嫁還是死亡的問

題——他倆也是“早死”。

我們可以看出，作者早已借“四怨三愁五情”構(gòu)思出了十二釵的人物

形象和命運結(jié)局，所以才有第五回的判詞、判曲，以及其他詩詞歌賦中隨處可見的判詞總括，才有后文洋洋灑灑、絲絲相扣的連貫情節(jié)。當然，還離不開作者從《楚辭》中所引用的百回框架，才寫出了這樣一部傳奇?zhèn)ブ都t樓夢》！

實際上，拋開這些不講，就連“紅樓夢”三字也來源于《全唐詩》！

詠子規(guī)（472卷-42）

蔡京

千年冤魄化為禽，永逐悲風叫遠林。

愁血滴花春艷死，月明飄浪冷光沉。

凝成紫塞風前淚，驚破紅樓夢里心。

腸斷楚詞歸不得，劍門迢遞蜀江深。

這首詩的作者蔡京當然不是宋朝的那位奸相，他是唐朝詩人，《全唐

詩》介紹他：“初為僧。令狐楚鎮(zhèn)滑臺，勸之學。后以進士舉上第，官御史，謫澧州刺史，遷撫州。詩三首?！?

從“驚破紅樓夢里心。腸斷楚詞歸不得”兩句，我們不難看出曹雪芹創(chuàng)作《紅樓夢》時對《全唐詩》和《楚辭》的鐘愛和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