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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滿門獲罪

春寒料峭,月涼如水,繁星點點。

狄青青回到風清苑,也就是昨夜她的新房,想要關上門時,南宮翊卻跟隨她進來。

狄青青疑惑地挑眉:“王爺,剛才打賭我贏了,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南宮翊臉色一沉:“可本王的房間也在這,難不成,你讓本王睡客房?”

狄青青想了一下,也是,很明顯南宮翊的東西都在這間房里。她并不是不知道,但她故作困惑的樣子:“不知王爺昨晚原本打算睡哪?今晚可以照樣去。”想來南宮翊是不打算進婚房的。

“本王……”南宮翊被她將了一軍,發現自己又被她堵住話。

“你有妾室嗎?”狄青青問。

“沒有。”他答。

“通房丫鬟?或者給你暖床的?”狄青青又問。

南宮翊俊顏微紅:“都沒有!”

這下輪到狄青青對他刮目相看了。一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她上下打量著他,一臉不可置信。他該不是,有什么隱疾吧。

“你這是什么眼神?”南宮翊不滿地問。

“我在想,你平時都是怎么解決的。”狄青青斜著眼覷他。

“你!”她問得這么直接,南宮翊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你是不是女人啊!”竟然能問出這種問題。

狄青青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起伏的波瀾:“你說呢?”

南宮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紗衣難掩豐盈,他呼吸一窒,俊顏徹底通紅,驟然意識到自己又入了她的套,他詞窮,氣得無語。

“算了,看來你真的沒地方去啊。今夜晚了,隨你的便吧。”說罷,狄青青不再跟他抬杠,也不再搭理他。她在房間四處溜達,昨夜是大婚之夜,她沒細看,后來又被莫名其妙帶去牢房。想不到,南宮翊房間里倒有不少珍藏書。真看不出,她還以為他是個只會打仗的蠻人。

她從小愛讀各種奇書。出嫁的時候,狄家的嫁妝排滿幾條街。其中有一半都是各種書。

狄青青從書架上隨手取了一本《天啟新律》走近內間,躺上床,翻看起來。

“狄青青,你怎么會斷案?你平時都喜歡看這些律法之類的書?”回想起剛才斷案時的精彩一幕,南宮翊不得不佩服她的洞悉力和判斷力。

狄青青也不抬頭:“閑來無事,我是喜歡看書。”

翻著翻著,她見南宮翊杵在那不動,吩咐道:“你很閑?要不然叫管家給我弄桶水來沐浴?牢里一股霉味,難受死了。”

南宮翊薄唇勾起不滿的弧度:“你差使本王做事?”

狄青青繼續看書:“你可以選擇不做,我就隨口一說。”

“你!”南宮翊拂袖出門,讓管家準備沐浴,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竟然會聽她的話。罷了,昨夜魯莽地抓她入獄,是他不妥。

林天成很快將浴桶與屏風準備好了。

狄青青神態悠閑地放下手里的書,從榻上下來。熱騰騰的水,鋪滿花瓣,白霧彌漫,整間屋子都跟著暖和起來。折騰了兩日,她太想沐浴了。

她微微偏頭,取下發間的紅色珊瑚珠釵,滿頭青絲灑落,襯得她肌膚晶瑩如玉,宛若驚鴻。雖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風韻卻是嫵媚天成。

南宮翊亦被這樣一個小小動作的誘惑而震懾了,竟移不開腳步。

狄青青正準備脫去外衣,見南宮翊還站在原地,疑問地道:“王爺?你站在這里,難道,你準備幫我洗?”

南宮翊明眸圓睜,明明是她要與他劃清界限,此時又在引誘他?難道這都是她的欲擒故縱之策?他譏諷道:“狄青青,你可知‘廉恥’二字如何寫?”

狄青青萬般風情繞眉梢,笑道:“當然知道怎么寫。‘廉’字,不就是‘廣’字頭下面一個‘兼’字。至于‘恥’字,左邊一個耳‘字’,右邊一個‘心’字(古代恥作恥)。王爺,我說的對不對?”

“你!”南宮翊無語。他的羞辱,她卻當作笑話來解釋。她分明是故意的。

南宮翊氣血直往上涌,憤然拂袖,轉身去了外間。

狄青青望著他挺直的背影,哂笑,寬衣沐浴。

燭火搖曳,昏黃的光線映得室中益發溫暖。

過了很久,當南宮翊推開內間門時,只見狄青青半靠著床背,微濕的長發垂在胸前,修長的雙腿交疊,弧度完美,優雅中不乏魅惑。沐浴過后的她洗盡疲憊,手中握著一卷書,正凝神看著。

狄青青抬頭,也不起身:“明日你要早起,早些休息吧。”

南宮翊瞇起雙眼,俊眉微挑。

“你怎知本王明日要早起?”他突然問道。

狄青青指了指外頭衣架上之前管家擺好的服飾,淡淡地答道:“王爺的朝服在這里,明日上早朝,自然要早起。快休息吧。”

南宮翊見她始終專心看著書,終于忍不住問道:“狄青青,你與本王打賭,要與本王劃清界限。此時,又讓本王與你共枕?”

狄青青的目光尚落在書卷之上,她強忍住笑,佯裝疑惑道:“我的意思是王爺請去外間榻上休息。不然,王爺以為是什么?”

“狄青青!算你狠!”南宮翊又著了她的道,心中益發郁悶,憤憤地走向外間床榻,雙腳一蹬,便踢掉了一雙靴子,也不脫去外衣,只往榻上一橫。這女人,竟然讓他睡榻。

他覺得,她一定不簡單,肯定是以退為進,想引起他的興趣。這種伎倆他見多了。他不能著了她的道,他就姑且等上一等。若是她要靠近他……他必定好好羞辱她一番,已解心中之氣。

狄青青輕笑著搖頭,繼續看手中的書。她已經摸清了南宮翊的暴脾氣,經不起撩,偶爾逗一逗他,還是蠻有趣的。

南宮翊閉上雙眸,他等著,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可是他似乎等了很久很久,什么也沒等到,終抵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時,外邊的天已蒙蒙亮。

南宮翊睜開眼起身,他瞥了一眼狄青青,遠遠瞧見她竟然抱著書卷,躺在床上睡著了,衣裳未脫,被子也沒蓋。

南宮翊徑自換上了朝服,套上靴子。他的動作很輕,并沒有吵醒她。

正想要出門,他鬼神神差地又走進內間。

而她睡得鬢發松散的容顏,就這樣突兀呈現在他的面前。

晨光熹微,落在她的臉上,她在夢中猶自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紅唇在隱約的光線中泛著蜜一樣的光澤。

突然,她輕輕動了動,隨著她的動作,脖子下的幾顆盤扣都松了開來,露出柔美的頸線。南宮翊只覺自己喉頭一緊。

下一刻,他竟是不敢再看,趕緊拿起被子扔在她身上,將無限風情蓋住。

然后,他匆匆離開風清苑。

屋外,初升的朝陽灑落在王府的湖面上,水波泛著金色的粼光,美麗至極。

正值春天。

迎面吹來的風,尚有些許涼意,卻吹不散他臉上、身上的燥熱。

他想起剛才自己的作為。不禁懊惱,自己為何要多事給她蓋上被子。

狄青青醒來的時候,已近中午。

房間空無一人,南宮翊應該早就走了。這覺睡得真舒服,狄青青舒展著四肢,打開房門。見到門外站的人,她著實吃驚了下。

“小姐!你醒啦!”琉璃興奮得叫道。

“琉璃?你怎么到翊王府來了?”狄青青疑惑道,琉璃是從小伺候她的丫鬟,感情非比一般,可惜她出嫁了,此前王府規矩多,不讓她自帶丫鬟。

“是姑爺派人接我過來的。姑爺說,怕王府的人,小姐用不慣。”琉璃高興地說,“姑爺真是替小姐著想呢。老爺還一直擔心小姐在王府會受氣。看來不用操心啦。姑爺一定是被小姐的聰慧睿智迷住了!”

狄青青笑著拍了拍琉璃:“少胡說。”她隱瞞了新婚夜發生的事,還是別讓爹爹擔心了。

“你呀,改不了咋呼的性子。這里可是翊王府,不比狄家。你平時就待在這風清苑,別處少去,知道嗎?”狄青青仔細關照著。

“嗯嗯。小姐放心!我不會給小姐添麻煩的。”琉璃高興得兩眼直冒光。

“走吧,我帶你在王府轉一圈。”

狄青青心情愉悅,帶著琉璃先在風清苑走動,接著她們又在王府兜了一圈。

大婚之夜她蓋著紅蓋頭,昨日回來又是晚上。眼下,她才算是將王府風景仔細瞧了個遍。

翊王府奢華氣派,別處不說,就單是這風清苑,周圍環湖,湖中亭臺樓閣數間,成眾星拱月狀。春風吹遍每一處,桃紅柳綠,清新雅致。

經歷昨晚斷案,敬由心生,王府眾人見到狄青青,十分客氣,紛紛行禮讓道。

狄青青走著走著,小聲地問琉璃:“家里可好?有什么異常?”

“沒什么異常呀。”琉璃想了想道,“老爺總是心神不寧,怕是擔心小姐吧。畢竟,老爺只有小姐一個女兒。不過,我倒是見到老爺前日、昨日都與人密談到深夜,也不知道談了些什么。”

爹爹與人密談?狄青青秀眉緊蹙,也想不出所以然,嘆道:“我也總是心神不寧。琉璃,爹爹傾其所有幫助南宮萬海奪得皇位,歷經二十余年征戰好不容易國泰民安,如今爹爹坐擁的財富,這本就是極其危險的事。我常勸爹爹,散財方能保平安。”

“小姐的意思是,皇帝會卸磨殺驢?”琉璃驚道。

“小聲點。”狄青青點了點琉璃的額頭,“這次我嫁到翊王府,一切都那么不尋常。我擔心,大禍將至。”

“啊,那小姐,我們該怎么辦?”琉璃張大嘴巴道。

“走一步看一步,但愿我的擔心是多余的。”狄青青低聲沉吟。今日她煩躁無比,只覺得心慌。

漫無目的地在王府走著晃著。狄青青瞥見不遠處,管家林天陽神情凝重慌亂,正吩咐小廝忙前忙后,便拉著琉璃上前詢問。“林管家,出什么事了?”

林天陽抹了抹額頭汗水,回道:“王妃,昨夜王爺將江城打入大牢。誰想到,清晨時分,江城竟然殺死獄卒,逃之夭夭。真想不到,江城竟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這不,我趕緊帶人查找江城屋內之物,看看能否有所發現。”

“難怪,昨日被抓,江城并沒害怕,還繼續扯謊。看來他早有準備。”狄青青并不意外,她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

“王妃,我趕緊去東廂房查探。”林天陽回道。

“嗯。不過,應該不會有什么發現,江城蓄謀已久,再說當時已經案發,他更不會留下痕跡。王爺在哪?”狄青青銳利的眸子微轉,問道,“我過去看看。”

林天陽回道:“王爺起先帶著葉武去了大牢,獲悉有人在西北城郊十里坡見到江城后,便差人回來通知我查探封鎖東廂房。眼下王爺應該帶著葉武趕往十里坡了。”

“林管家,請幫我備馬車。”狄青青吩咐道。

“小姐,咱們不要多管閑事啊。”琉璃輕輕拉了拉狄青青。

“無妨,事與事之間,往往都有千絲萬縷聯系。未必與我們無關。我去看看。”狄青青神情認真。發生在她大婚之夜的命案,誰敢說,與狄家無關?

林管家有些猶豫,可到底還是應下:“好,王妃稍等片刻。可是,王妃,西北城郊流寇尚未平定,王妃要小心安全。”

“嗯。”狄青青頷首。

管家林天陽連忙去安排馬車。

不多時,馬車便備好了。

刻不容緩,狄青青帶著琉璃火速趕往十里坡。小的時候曾隨爹爹走過商隊,她對駕馭馬車甚是熟練。

世人皆知,出了西北城郊,荒蕪一片,幾乎沒有人煙。所以十里坡便成了流寇聚集地,這里魚龍混雜。南宮家滅掉宇文家登上皇位,后又持續征戰近二十年,民不聊生。如今天下雖太平,唯有這里流寇四竄,他們來無蹤去無影,是以朝廷難以剿滅。

馬車越走越荒蕪,零星有幾戶人家,卻都是殘破瓦房,無人居住。

越走越偏僻,到了十里坡山腳下,山勢陡峭,馬車已不能再行,狄青青便和琉璃下車步行。

走了一段爬坡路,琉璃累得氣喘吁吁,不禁拽住狄青青的衣袖:“小姐,你真的要去啊,看起來人煙都沒有。我們到底要找什么啊?”

“沒事,別怕。保持安靜。”狄青青安撫道。

當她們走到山坡一個拐彎處時,突然身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琉璃嚇壞了,連忙抓緊狄青青,緊張道:“小姐,我們遇到流寇了!”

狄青青也有些擔心,她克制自己,保持鎮定,緊緊護住琉璃。

馬蹄聲越來越近,來人黑袍翩飛,氣勢不凡。

遠遠望見山路上有兩名女子,其中一名身影頗為熟悉,南宮翊連忙勒馬,停下疾馳。當看清果然是狄青青,他又驚又怒,斥道:“一個女人在這荒野做什么?簡直胡鬧。”

葉武隨后趕到,亦是勒馬停下,瞧見狄青青,亦是震驚:“王爺,王妃!”

琉璃拽著狄青青的衣擺,望向南宮翊,怯怯地喚了一聲:“姑爺,我們……我們……”

“姑爺?呵呵。”南宮翊嘴角意味不明,這個稱呼,倒是挺別致。

他翻身下馬,瞪著狄青青,質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我聽林管家說江城逃走了,可能去了十里坡,所以想來看看。”狄青青解釋道。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大婚之夜的命案,只是開始。仿佛一張無形的巨網,才剛剛撒開,一切都是謎。

“你來有什么用?趕快給我回去!”南宮翊大怒。

狄青青站著不動。

琉璃在狄青青耳旁嘀咕道:“哇,這就是姑爺呀,好俊啊,好有氣勢啊。哇,你看他的眼睛,深灰色呀,顏色好美啊。小姐,小姐。”

狄青青白了一眼琉璃,警告道:“別亂叫姑爺,要叫王爺。”

“哦。”琉璃還是很興奮,“姑爺真不錯,雖然生氣但也是擔心你。嘿嘿,小姐,姑爺對你真好。小姐你有福了。”她對狄青青的警告充耳不聞。

狄青青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這個丫頭,莫名其妙就倒戈了。“哎,跟你說不通。”

“那就聽姑爺的話,我們回去唄。”琉璃拉了拉狄青青,這鬼地方她可不想待。

突然,南宮翊猛地凝眉,伸開一臂將狄青青和琉璃擋至身后,沉聲道:“走不了了。”

葉武閉眼聆聽,神情亦警惕起來:“馬蹄聲,有人來了。”

果不其然,一大隊人馬迅速上前,將他們圍住,少說也有三十人。

為首的,是一名黑衣大漢,絡腮胡子,兇相畢露。

團團圍住他們四人,黑衣大漢嚷道:“你們是什么人?不懂規矩嗎?到我的地盤上干什么?”

南宮翊手背向身后,剛要拔劍,卻被狄青青一把按住,將劍按回劍鞘。

狄青青小聲道:“王爺,不值得,不要透露身份。我們耽誤不起這個時辰。”

她從南宮翊身后,探出頭,聲音清脆婉轉:“這位大哥,規矩我們懂。我們只是進十里坡找人,轉一圈就出來,還望大哥不要為難。”

說罷,狄青青掏出一錠金子,拋給黑衣大漢。

黑衣大漢接住,掂了掂分量,頗為滿意。

“喲,還是個大美人。”黑衣大漢這時細看狄青青,一臉驚艷,“其他人可以走了,美人,你留下。別跟這個小白臉,不如跟著大爺我,吃香的喝辣的。咋樣?”

這話一出,南宮翊的臉色頓時黑了,竟然說他是小白臉,眼瞎嗎?

他剛要動,狄青青死死按住他的手,他也不是掙脫不了,只是狄青青突然自身后緊緊抱住他的腰。他一怔,她的身子軟軟的,貼著他,異樣的感覺四處蔓延。他竟像著了魔,舍不得掙脫。

狄青青顧不上了,只得箍緊他,低聲道:“王爺,此人有要事,不會久留。你看北邊天空灰蒙蒙一片,定是在下雨,此人衣擺兩側皆有泥漿濺起的痕跡。泥漿未干,人已至十里坡,可見他縱馬速度十分快。馬不停蹄,他一定有要事去南邊。”

狄青青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吹在南宮翊的頸側,竟神奇地讓他的情緒平靜下來。

“此人好賭,你看他腰間的墜子,馬背上馱著元寶,俗稱‘馬上贏’。讓我試一試他。”說完,狄青青朝黑衣大漢拋去一個甜美的笑容:“這位大爺,不如我們賭一局,就賭銅板,若是‘天啟’二字朝上,請大爺別為難,讓我們進去找人,很快就出來。若是花面朝上,我就陪你一天,如何?”

葉武先急了:“萬萬不可。”

狄青青死死抱住南宮翊,生怕他拔劍,繼續道:“怎樣?銅錢由你給我,我來拋。”

好賭之人,永遠都擋不住誘惑。

黑衣大漢頓時兩眼放光:“好,美人,你可別后悔。”他心里癢癢的,要是不費吹灰之力,白撿這么個大美人,哪怕就一天,也賺大了。說完,他連忙摸出一枚銅錢,手一揚,扔給狄青青。

狄青青這時松開南宮翊,走上前接住銅錢。

她回頭望一眼南宮翊,如秋水般的美眸中折射出精明銳利的光芒,充滿自信。

南宮翊不再阻攔,他也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彼時天色陰沉,看樣子北邊的烏云將至,一場雨免不了。

狄青青將銅板放在了右手食指與拇指交疊之處,聲音出奇的平靜:“我開始了。”

黑衣大漢目不轉睛盯著她。

“你們看好了!”狄青青說完,旋即拇指向上一推,但見一道淺金色弧線劃破天空,格外刺目。

隨著銅板的落下,葉武和琉璃的心都懸起來,誰也不敢出聲。

琉璃心里默念著,小姐呀小姐,你可別玩大了,把自己賠了。

狄青青飛快出手,只聽“啪”地一聲,銅板已落在她的左手背之上,而她右手已牢牢捂住左手的手背。

現在,只等她松開右手,看看她左手背上的銅板究竟是字,還是花。

狄青青嘴邊綻放如花笑意,將覆在銅板之上的手移開。

動作之自信,令人驚嘆。

赫赫“天啟”二字,輪廓格外清晰。

“哎呀,不好意思,大爺。你輸了。”狄青青笑著聳聳肩。

“哼,真衰。算了,本大爺還有事,你們進去后速速出來。兄弟們,趕路。”黑衣大漢將金子收入懷中,腿一夾馬肚,憤憤離去。十里坡有規矩,留下買路錢,不能太為難。

葉武和琉璃終于松了一口氣。

人剛走,南宮翊立即暴喝:“狄青青,你膽子也太大了!賭博能兒戲?萬一是花面,你怎么收場。”

琉璃趕忙打圓場:“姑爺千萬別生氣,沒把握小姐不會亂來的。姑爺別氣壞了,小心身子。”

這一口一個“姑爺”,南宮翊聽著居然覺得挺受用。他覺得自己簡直魔瘋了。自從這個叫狄青青的女人進了門,他就沒一刻省心過。

葉武好奇地問道:“王妃始終沉著冷靜,王妃方才擲銅板時是否有玄機,所以才如此鎮定。”他見識過狄青青的破案能力,斗膽猜測一下。

“對,那只是障眼法。正如你所想,我根本不會輸掉自己。”狄青青此時抬腳移開一步,從自己腳下撿起一枚銅板道,“你們看見了沒,其實方才我用了兩枚銅板,你們看到的那枚拋出去的銅板其實掉在了地上,被我用腳踩住了。而你們看到的‘天啟’二字朝上的銅板,是我在拋出銅板時早就擱在手背之上了。天色暗沉,光線本就不好,而你們只注意看飛轉的銅板,并沒有留心其他的細節罷了。”

“什么!”葉武聽罷,愣在原地,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難怪王妃方才成竹在胸,一點都不緊張。世間,怎會有如此聰慧的女子。手法奇特,當真是聞所未聞。

“即便如此,那也是胡鬧!”南宮翊依舊氣不過。

“姑爺別生氣,我家小姐回去一定向您認錯!”琉璃厚臉皮地笑著勸道。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進去找人。”狄青青催促道。她有預感,剛才這么一耽誤,江城恐怕兇多吉少。

南宮翊俊顏陰云密布,瞪了眼狄青青:“哼,回去再與你算賬!”他轉首吩咐葉武,“查清剛才那人,擇日率軍兩萬,伏擊等候,一定剿平這里,取他項上人頭。”膽敢侮辱他,還覬覦他的女人。要不是今日事急,如果惡戰太耽誤時間,他早就剁了那人。

葉武領命:“是。”

狄青青吐了吐舌頭,也罷,如果翊王親自剿平十里坡匪窩,也算是造福百姓。

一行四人,在十里坡內轉了一圈,所幸沒有再遇到其他流寇。

待找到江城時,為時已晚。

只見江城的尸體躺在叢林邊,脖頸兒處一刀深可見骨,血尚未流干。

可見有人先他們一步。

南宮翊長眉深鎖,上前查探。

狄青青連連搖頭,遺憾道:“不會有線索的,設局之人,思維縝密,紫涵之死已是失誤,他不會再失手第二次。我們還是來遲了。”

葉武道:“也算不得來遲,至少兇手沒有時間移走江城的尸體。否則我們永遠別想知道江城是生是死。”

“江城能從大牢逃脫,武功不低。看來殺他之人,更勝一籌。而且是他的主人,他沒有防備,所以才一刀斃命。”狄青青分析道。

南宮翊仔細看了一圈,一刀斃命,十分利落。果然沒留任何痕跡,雖心有不甘,可只得作罷。

烏云壓得更低,眼看就要下暴雨。

“王爺,趕緊回府吧。此地不能久留。”葉武提醒道。

“嗯。”南宮翊皺眉。

一行人回到拴馬處,南宮翊翻身上馬,順手一拉,將狄青青攬至身前。

挨得這么近,幾乎貼緊他,狄青青有些尷尬地道:“我們有馬車,就在十里坡山腳入口不遠。”

南宮翊冷冷地“哧”了一聲:“本事挺大,還能駕馬車。狄青青,你還有多少能耐?能上天嗎,飛回去給本王看看?”

狄青青:“……”

“馬車太慢,天已黑。坐穩了!”說罷,南宮翊也不理會狄青青,揚鞭策馬。

玄色身影瞬間消失在晦暗的天色中。

琉璃嬉皮笑臉地看著葉武:“這位大哥,我家小姐走了,我又不會駕馬車,只能坐你的馬了。麻煩了。”

葉武:“……”

葉武尷尬地笑了笑,王妃這么聰明的女子,怎會有這么呆傻的丫鬟。只不過,主仆兩人又好似挺般配。無奈之下,他只得攜琉璃同騎,縱馬馳騁。

兩匹馬一前一后在山林間奔馳。

突然,一聲霹靂沖破了黑云,似要劈開天與地,緊接著黑云里灑下雨點。

風斜吹著雨絲,點點都撲向南宮翊。陣陣狂風,卷起他的長發不停地飛舞,好似那絲絲濃墨都化在了雨中。

漸漸地,雨下得更大。

南宮翊本能地護住懷里的狄青青。

一路狂奔,待回到王府時,他渾身已濕透,豆大的水珠自墨發間不斷滑落。

反觀狄青青,倒還好,并沒有淋到太多雨。

狄青青望著眼前濕透狼狽的南宮翊,心里微暖,第一次對他有了別樣的看法。

管家林天陽見到南宮翊和狄青青回來,趕緊飛奔過來。“王爺,王妃,你們可算回來了!”他壓低聲音,“王爺,出事了!”

不知為何,管家凝重的表情,讓狄青青的心陡然一沉,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怎么回事?”南宮翊沉聲道。

“皇上有旨意,送圣旨來的余公公已在前廳等候多時。”管家林天陽一臉擔憂地看著狄青青。

幾乎在這一刻,狄青青可以肯定,她的擔心,這么快就來了。

狄家,出事了。

想到這兒,她飛快轉身,拔腿直奔前廳。

南宮翊也顧不得全身濕透,緊隨其后。

雨依舊下著,屋檐上水珠如同珠簾垂落,滴滴答答。前廳之中,太監總管余慶林正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到南宮翊和狄青青松口了氣,忙道:“雜家急著回去復命。王爺、王妃,得罪了。”

南宮翊、狄青青跪下接旨。

余公公展開手中金黃色的圣旨,正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江洪災,民生困苦,然狄謹仁哄抬糧價,以次充好,牟取暴利,證據確鑿。此乃欺君之罪,著將狄謹仁押入天牢候審,其余家眷流放千里,原屬狄家家產全部充公,以儆效尤。欽此!”

余公公讀罷,嘆息一聲。

晴天霹靂,狄青青腦中一片空白。

如今天下安定,她知道南宮家早晚有一日會削弱狄家的財力。她想過壞的結局,卻沒有想到會是這么壞的結局。這么直接,這么徹底,將狄家一窩端掉。

她完全蒙了,腦子里“嗡嗡”直響,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她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她想止住顫抖,于是雙手環胸,卻發現身體抖得更厲害,她整個人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南宮翊趕緊接過圣旨:“兒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狄青青始終不作聲,他用力推了她一下,提醒她。抗旨不遵,死罪一條。

狄青青猛然回神,無奈跟隨南宮翊伏地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宮翊站起來,想拉狄青青起來,狄青青卻紋絲不動,只一味跪著,神情呆滯,他只得作罷。

余公公辦完差事,示意南宮翊到一旁說話,他壓低聲音道:“王爺,皇上的意思是,這樁婚事原本王爺也不愿,現在王爺可以休妻了。”

南宮翊聽罷,長眉緊鎖。

“雜家趕緊回去復命,皇上想必等急了。”余公公作揖退下。

“余公公請。”

南宮翊送走余公公,回到前廳時,狄青青仍舊跪在冰涼的地上。

屋外初春寒氣逼人,直凍得狄青青嘴唇發白。不過短短幾日,從她嫁入翊王府,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以為,自己可以為狄家盡力,可以為爹爹分憂。

可到頭來,她竟如此無力。

一下子,她像是失去了重心,癱坐在地。

南宮翊望著狄青青失魂落魄的樣子,只覺得心里堵得慌。他緊緊握拳,薄唇張了張,卻不知能說什么。

狄青青緩緩抬頭,昔日神采奕奕的眼眸,此刻只余黯淡。

她一字一字自齒縫間蹦出:“請王爺給我休書。”

南宮翊怔住了,剛才他和余公公私下的對話,她應該聽不到才是。他問:“此話何意?”

狄青青冷笑:“如今局勢穩定。飛鳥盡,良弓藏。狄家早晚有此一劫。早知如此,王爺何必多此一舉,勞師動眾娶我,又大費周章陷害我。”

“紫涵的事,本王……”南宮翊想要解釋。

狄青青冷冷地打斷他:“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狄家一半私產隨我出嫁。再給我爹定罪,沒收另一半,呵呵。王爺,如今戲已落幕,王爺目的達成,可以休妻了。”

“你!”南宮翊氣得血涌腦門,“你未免太小瞧本王了!”狄謹仁之事,他一無所知,父皇半點都沒透露過。她竟然認為他也參與了。

“本王不會休妻。你好好待在翊王府。”南宮翊撂下話,奪門而出。

正值葉武和琉璃趕回來,他們在門外時已聽說了圣旨的事。

琉璃聽說后,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見到南宮翊,撲通一聲跪下,緊緊抓著南宮翊的衣擺泣道:“姑爺,你可要替小姐做主啊。小姐太可憐了,無依無靠。姑爺千萬不要拋棄小姐。我們小姐嘴硬心軟。姑爺,嗚嗚。”

南宮翊嘆了口氣:“帶你家小姐沐浴更衣,別著涼,再好好勸勸她。”他怎么沒看出狄青青嘴硬心軟,他看她才是鐵石心腸。

說罷,南宮翊望著同樣淋得濕透的葉武:“換件衣裳,隨本王進宮一趟。”

葉武卻提議道:“王爺,屬下斗膽,皇上的脾氣您不是不了解。此時定然不會見您,王爺若是急逼,萬一皇上直接下旨休妻,該如何是好?王爺何不先換下濕衣裳,緩幾日再看看有無轉機。”

南宮翊凝眉,葉武說得是,他也不是不知。先以不變應萬變,只是此時,不做些什么,他心里過意不去。父皇,這事做得過分了。

“你去一趟臨江,先查查糧倉,探探底,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思忖片刻,南宮翊吩咐道。

葉武立即拱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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