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皇,此女來歷不明,萬不可入主后宮。雙眸異色,乃妖逆之象。為了萬千子民,為了山河社稷,請青皇下令,火刑此女祭天,換我國泰民安!”以青郡國師為首的百官匍匐在地,顫如糠篩。卻義正言辭又大義凜然地抨斥金鑾殿中正襟危坐于君側的女子。
“朕為君十載,無時不為百姓活,為蒼生活。現朕立后,眾愛卿諸多阻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朕心甚疲。夫妻同體,若大家愿意,我舍了這龍椅又如何?此事不容再議,余生,請眾愛卿高抬貴手,朕只想有個安逸小家。”言罷,不顧眾官勸誡,攙扶起殿中唯一端坐的女子退向內堂。他的眼中,滿滿的是她的顏。
自從那日狩獵場救回了被誤傷的她,生活軌跡仿佛渡上了雨后新虹,青皇那曾經不茍言笑的臉上未退卻過笑容。
老國師殫精竭慮,失望至極,一番跪地長嘆,喃喃地:冤孽呀,天要亡我青郡國,天要亡我青郡國子民吶!頹廢的蹣跚出殿門,此后一無所蹤。百官無首,國君不朝,流言四起。慌恐,不安,一時寺廟香火旺盛。
后宮的日子繽紛五彩,青皇看著她一點點的康復,臉上的怯怯不安漸漸被平靜代替,眉眼間開始的疏離不再,變得只捕捉他一人身影。青皇覺得這天下事,除了江山社稷,竟還有這般牽腸之事值得關注。那心里缺失被填滿,傾心一付再難收放自如。青皇就喜歡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的笑容好似有魔力,自內心散發的柔和,稀釋掉他朝堂上的疲憊。多想君王醉臥美人膝,從此不早朝!盛隆宮的上下皆慶,龍顏常綻,一眾宮眷無不傾倒。
盛寵三年,后宮一直獨幟常樹。這份恩寵,羨煞了列國后妃。世人皆言妖后魅主,列國邦交蠢蠢欲動。進貢來的絕艷紅粉無數。可君心一人尙怕捧著摔了,含著化了。眾多佳人要么被遣回,要么分配給大臣。心機上位的,直接貶到了軍營。
這樣至少,沒有他國奸細混進皇宮;至少,大臣對青皇還沒有徹底絕望。只是皇后的深居簡出依舊被舉國詬病,而且愈演愈烈。國師依舊不知所蹤,各地呈來的奏章各種加急,案牘堆積,皇帝體力終不支。
這年梨花正盛,滿園飄雪。青皇臥榻旁坐著恬笑國后。其盛世美顏如凝脂,一顰一笑嫵媚至極,顛倒眾生。小扇似的睫毛下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緒。修長的指甲染著豆蔻,明黃的鳳袍襯得她滿面威儀。執著青皇蒼老的手不斷摩挲,陪著青皇說著話。
“漣漪,朕要去了。此生不能再護你安好,是朕最后的遺憾。你我夫妻三載,得你陪伴,朕心滿意足。現在,朕累了。”
“朕從見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非我族類。靈貍一族性情溫良,卻在獵獸季全族覆滅,你來報仇是應該的。只是看在你我夫妻一場的份上,能否放過我們的子民?”
那染著豆蔻的手頓了下來,接著是不住的顫抖。他知道,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卻依然納她為后,依然專寵一人,依然傾盡天下最好的給她。看著他逐漸冰冷的氣息,她慌了,不,不可以,不能!
她干涸了萬傾土地他沒怨她,她忤逆了他的功臣他沒怨她,她吸收了皇陵氣脈他沒怨她。她瘋狂地給他輸著生之靈,卻換不回透支過度的他眸中的生機。她慌亂了,此后,不僅失去了整個族人,再也不會有人深夏為她搖扇,再也不會有人案前為她畫眉,再也不會聽她夢癔呢喃還一把抱緊,再也不會了……
國喪,皇后體力不支暈倒,被告知有孕后雙目淚流縱橫。干涸的萬傾土地變為良田,太子青亦爵出生后在皇后教導下勵精圖治,與鄰邦交好,明君作為,后代稱頌。太子妃為前國師幺女,溫婉大度,福澤萬民,受人敬仰。
皇后于不惑之年抱恙,回天乏術,太子堅持將其與先皇合葬。那宮墻內的盛寵傳奇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