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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直覺。

每天按固定路線巡邏的警察會產生一種第六感,知道誰身上藏著一把槍。有經驗的老巡警會告訴你,這也沒什么秘訣,就是看嫌疑犯攜帶槍械的樣子——重要的不在于槍的重量,而是有武器接近你時產生的一種壓迫感,也就是那把槍能夠對你造成的壓力。

冒著被逮捕的風險是一種壓力。帶著一把非法槍械在紐約游蕩能讓你抽中“杰克爆米花杰克爆米花:一種爆米花的品牌,包裝盒里藏有各種游戲或玩具獎項。”里的獎:進監獄去蹲上幾天。你藏了武器在身上,就得花點時間。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阿米莉亞無法明確地說出原因,但她就是知道,在非洲裔美國人文化及歷史博物館邊的街道上,那個倚墻站著的男人身上有武器。他抱著雙臂,嘴里叼著一根煙,眼睛盯著警戒線、警示燈和警察們看。

就在接近犯罪現場時,薩克斯碰到紐約市警察局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金發小伙子,這么年輕,一定是新手。他說:“你好,我是第一個到現場的警察。我——”

薩克斯微笑著低聲說道:“不要看著我,眼睛盯著街上那堆垃圾。”

新手盯著她,眨了眨眼。“什么?”

“看垃圾,”她再次以一種嚴厲的口氣小聲重復,“不要看我。”

“抱歉,警探。”這位年輕人說。他一頭修飾整潔的頭發,看來很有精神,胸前名牌上的名字是R. 普拉斯基。光鮮的名牌上沒有一點污漬和刮痕。

薩克斯指著垃圾。“聳聳肩。”

他依言聳肩。

“跟著我,一直看著它。”

“嗯——?”

“笑。”

“我——”

“換一個燈泡要多少警察才辦得到?”薩克斯問道。

“我不知道,”他說,“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這不是一個笑話,但你要像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笑。”

他笑了起來。有點緊張,但的確是在笑。

“繼續看。”

“那些垃圾?”

薩克斯將外套的扣子解開。“現在不用笑了。我們在關心這些垃圾。”

“為什么——?”

“看前面。”

“好。我現在沒笑,我正盯著垃圾。”

“很好。”

那名帶槍的男子依然懶散地靠在墻上。他四十歲出頭,身材很結實,頭發是用剃刀刮的。她看到他屁股上鼓起來一塊,知道那是一把長手槍,可能是左輪,因為它有彈膛,所以才會這樣隆起。“情況是這樣,”她用輕柔的聲音對那個新手說,“兩點鐘方向的那個男人,他帶著槍。”

上帝保佑這個新手——小男孩似的粗硬頭發,像焦糖一樣閃著淺褐色的光澤——他繼續盯著垃圾,“是嫌疑犯?你覺得他就是那個嫌疑犯嗎?”

“不知道。不要管,我注意的是他帶著槍這件事。”

“我們要怎么做?”

“繼續走。我們經過他身邊,看著這些垃圾,裝作沒有興趣的樣子,掉頭朝犯罪現場走。經過時,你放慢步子,問我要不要咖啡。我說好的,然后你繞到他的右邊。他會盯著我。”

“他為什么會盯著你?”

真是天真無邪。“他就是會。你往回走,靠近他,再弄出一點聲音,比如清清嗓子什么的。他會轉身,這時我從他身后上去。”

“好,我知道了……我應不應該,你知道,先拔槍出來對著他?”

“不。只要讓他知道你在那里,并且會站在他后面。”

“如果他拔槍呢?”

“那你再拔槍對著他。”

“如果他開槍呢?”

“我不認為他會這么做。”

“但如果他這么做了呢?”

“那你就開槍。你叫什么?”

“羅蘭德,可以叫我羅。”

“執勤多久了?”

“三個星期。”

“你會干得不錯的。我們走吧。”

于是他們走到垃圾堆旁,察看了一番,認為這不是個麻煩,然后便折返。普拉斯基忽然停下腳步。“嘿,要不要來杯咖啡,警探?”

戲太過了,他永遠當不了“演員工作室演員工作室(Inside the Actor's Studio)是布拉沃有線電視頻道主辦的系列節目。主持人詹姆斯·立普頓在節目中采訪好萊塢的著名演員,討論他們當演員的心得體會。”的來賓,但在目前的情況下,還算是不錯的表演,“當然好,謝謝。”

他加快腳步,然后又停下來,問道:“你要什么樣的?”

“嗯……要加糖。”她說。

“幾塊?”

天哪……她說:“一塊。”

“知道了。嘿,要來塊丹麥餅干嗎?”

好,冷靜,她的眼睛這樣告訴他。“只要咖啡。”然后她開始走向犯罪現場,覺察到那個帶槍的男人注視著她梳成馬尾的紅色長發。他先盯著她的胸部,然后是臀部。

他為什么會盯著你?

他就是會。

薩克斯繼續走向博物館。她看了一眼街對面的一扇窗戶,注意到那里面的影子。當那個吸煙的人注意普拉斯基時,薩克斯迅速轉身上前,像槍手一樣將外套下擺推向一側,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可以迅速掏出她的格洛克手槍。

“先生,”她語氣堅決,“請將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

“照這位小姐的話去做。”普拉斯基站在那個家伙的另一邊,手就放在武器旁邊。

那人注視著薩克斯。“這招還挺棒的,警官。”

“兩只手都不要動。你帶武器了嗎?”

“是的,”那名男子回答,“而且比我以前在三五時帶的更大。”

這個數字代表一個警察分局。他以前是警察。

也許是。

“在當警衛嗎?”

“沒錯。”

“給我看你的證件。用左手,右手不要動。”

他掏出錢包交給薩克斯,他的持槍執照和安全警衛證書都整齊地放在里面。但她還是打電話查了查這個家伙。他是合法的。“謝謝。”薩克斯放松下來,將證件還給他。

“沒問題,警探。看起來,你這里有現場需要處理。”他朝那些由警察巡邏車封鎖的博物館前街的方向揚了揚頭。

“過一會兒才會知道。”不要明確表達任何意見。

那名警衛收起錢包。“我干了十二年的巡警,因為醫療問題而退休,都快瘋了。”他用頭指了指身后的建筑物,“你可以看到其他幾個家伙帶著槍在附近晃,這里是紐約市最大的珠寶營業處之一。它是美國珠寶交易所鉆石區的附屬建筑,我們每天都有來自阿姆斯特丹和耶路撒冷的寶石,價值好幾百萬。”

她朝那幢建筑物瞄了一眼。看起來并不是特別富麗堂皇,和普通辦公大樓一樣。

他笑了笑。“我以為這個工作會很輕松,結果和以前上班時一樣累。好吧,祝你們在現場順利。”他轉向新手,說:“嘿,小子。”朝薩克斯的方向點點頭,“工作時,在人前你不該稱她‘小姐’,她是‘警探’。”

新手有點不安地看著他。但是,她可以看出來他聽懂了——本來薩克斯就準備在兩個人走遠一點后再告訴他這件事。

“抱歉。”普拉斯基對她說。

“你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這句話可以作為每一個警察訓練場所的格言。

他們轉身離開。那名警衛又開口了:“哦,喂,新手!”

普拉斯基轉身。

“你忘記咖啡了。”他露齒一笑。

在博物館的入口處,朗·塞利托一邊巡視著街道,一邊和一位警察說話。這位大偵探看了看這個小伙子名牌上的名字,問道:“普拉斯基,你是第一個到場的警察?”

“是的,長官。”

“什么情況?”

小伙子清清嗓子,指著那條巷子說:“我正在馬路對面,大概在那個位置,進行日常巡邏。大約在八時三十分,被害人,一名十六歲的非裔美國女性,向我靠近,并且聲稱——”

“你用口頭語說就行了。”薩克斯說。

“當然。好的。情況是這樣:我大概就是站在那里,那個女孩子跑來找我,情緒非常激動。她叫吉納瓦·塞特爾,高中二年級。她可能是在五樓寫學期報告之類的東西。”他指著博物館,“一個家伙攻擊她。白人、六英尺、戴了一個滑雪面罩,企圖強奸她。”

“你怎么知道?”塞利托問道。

“我在樓上發現了他的強奸用品袋。”

“你查看袋子里面了嗎?”薩克斯皺著眉頭問道。

“用一支筆撥弄了一下。就這樣,我沒有接觸它。”

“很好,繼續。”

“那個女孩逃脫了,從逃生樓梯一路往下,沖進巷子里。他還在后面追她,但轉上了另一條路。”

“有誰看到他后來怎么樣了嗎?”塞利托問道。

“沒有,長官。”

他仔細看著街道。“是你設定的媒體界線嗎?”

“是的,長官。”

“呃,太近了,可以再退五十英尺,把他們隔得越遠越好。媒體就像水蛭一樣,記住這一點。”

“是的,警探。”

你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他急忙離開,開始將界線往后移。

“那個女孩在哪里?”薩克斯問道。

那位警察是一位西班牙裔男子,有一頭濃密的灰發,身材結實。他說:“有一位警察帶她和她的朋友到中城北區。他們打電話給她的父母。”他身上戴的各種金飾在強烈秋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在和他們取得聯絡后,會有人帶她們到萊姆隊長那里,對她進行詢問。”他笑稱,“她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她做了什么嗎?”

“什么?”

“她覺察到可能會有麻煩,于是就給模特穿上自己的運動衫、戴上自己的帽子,趁嫌疑犯去對付它的時候,利用這點時間脫逃。”

薩克斯笑道:“才十六歲?真聰明。”

塞利托對她說:“你負責現場,我要去進行詳細調查。”他走到人行道上的幾個警察身邊,要他們——包括一位穿制服的警察及兩位穿著便服的反犯罪警察——到附近對人群以及商店和辦公大樓進行詢問,尋找證人。他又召集了另外幾個人,去訪問周圍的五六個手推餐車的小販,他們有的人現在還在賣咖啡和甜面包圈,而其他人已經在準備熱狗、椒鹽脆餅、希臘薄餅包烤肉以及埃及豆粉煎餅等午餐食品。

一陣喇叭聲傳來,薩克斯轉過頭去。一輛從皇后區犯罪現場小組總部來的犯罪現場鑒定車抵達了。

“嗨,警探。”司機鉆出車子,和她打招呼。

薩克斯向他和他的搭檔點點頭。她從前辦案的時候就認識了這些年輕人。她脫掉外套、除去手槍,穿上白色的特衛強防護服特衛強防護服,一種由美國杜邦公司獨家制造的特有非織造物,紡粘結構非常細密,可防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直徑在0.5—0.7微米的微粒穿透。,以求將現場的污染減至最低。然后,她想起萊姆對他的現場鑒定小組的一再警告:仔細搜查,小心背后。她將格洛克手槍插在后腰上。

“可以幫我拿這些箱子嗎?”她問,提起一只金屬箱子,里面裝著基本的證據收集和轉移設備。

“沒問題。”一名犯罪現場鑒定技師一把拎起了其他兩只箱子。

當羅蘭德·普拉斯基完成媒體線后移的工作回來時,她已經戴上了耳機和麥克風,并且將它的線接入她的小型對講機。普拉斯基領著薩克斯和其他犯罪現場鑒定人員進入建筑。他們在五樓走出電梯,向右,走到上方掛著寫有“布克·T. 華盛頓閱覽室”牌子的一扇雙推門前。

“這里面就是現場。”

薩克斯和技師打開金屬箱,開始將設備拿出來。普拉斯基繼續說:“我很確定他穿過了這道門。唯一的其他出口就是經逃生樓梯出去,但是你不能從外面進入,而且它也沒有被撬過的痕跡。所以,他是經過這一道門,把門鎖上,然后再去追逐那女孩。她是從逃生門逃脫的。”

“是誰替你打開前門的?”薩克斯問。

“是一個名叫唐·巴里的人,他是圖書館負責人。”

“他和你一起進去了嗎?”

“沒有。”

“這個巴里現在人在哪里?”

“在他的辦公室——三樓。我在想,會不會是內部的人干的?所以我要求他將所有白人男性雇員的名單列出來,并且說出當她遭受攻擊時,這些人在何處。”

“很好。”薩克斯本來就計劃要做這件事。

“他說一寫完就拿下來給我們。”

“現在,告訴我,我會在里面找到什么?”

“她當時是在縮微膠片閱讀機那里。很近,就在右手邊,你很容易就能看到。”普拉斯基指向一個滿是大書架的房間的盡頭,書架后面是一塊開放區域,薩克斯可以看到穿著各個時期服裝的模特、繪畫、一箱箱的古董珠寶、皮包、鞋子、配件——是那種落滿灰塵的博物館展示品,會讓你瞪眼看著,但心里卻在盤算,享受了文化盛宴后,該去哪家餐廳吃頓飯。

“這里的安全系統如何?”薩克斯抬頭尋找天花板上的監視器。

“沒有,沒有監視器,沒有安全警衛,沒有聯絡簿。你可以隨便進入。”

“從來都不容易,是不是?”

“是,女……是,警探。”

她想要告訴他,“女士”不像“小姐”,還算可以接受,但不知道如何解釋兩者的區別。

“一個問題:你把樓下的逃生門關上了嗎?”

“沒有,它和我到的時候一樣,開著。”

“所以這現場可能很燙手。”

“燙?”

“嫌疑犯可能會回頭。”

“我……”

“你沒犯什么錯,普拉斯基,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呃,我猜他可能會,是的。”

“好吧,你待在門口。我要你注意聽。”

“聽什么?”

“嗯,例如,那個家伙對我開槍。不過最好是你能夠先聽到腳步聲,或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你是說,替你看著背后?”

她眨眨眼,然后開始向現場走去。


現在,她到犯罪現場了,湯普森·博伊德想著。他看著那個女人在圖書館里來來回回走著,研究地板,尋找指紋、線索以及任何他們想要找到的東西。他并不擔心她可能會找到什么。和以往一樣,他非常小心。

湯普森正站在一幢建筑物的六樓,隔著第五十五街與博物館相對。在那名女孩逃走后,他繞了兩個街區,然后進入這幢建筑,從樓梯來到了走廊,此刻他就在此處俯瞰著街道。

幾分鐘以前,他本有第二次殺掉那個女孩的機會;她在街上待了一會兒,就在博物館前和警察說話,但附近警察實在太多了。不過他還是在她和她的朋友被帶進一輛巡邏警車里,往西駛去之前,用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除此之外,湯普森在這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所以他先來占據了這個有利位置。

在監獄時,湯普森對執法人員就很了解。他可以輕易看出誰懶惰,誰膽小,誰愚笨且容易上當。他也能認出有才華的警察,聰明的警察,以及會帶來威脅的警察。

就像眼前他正在密切注意的這個女人。

就在他給有老毛病的眼睛上眼藥水時,湯普森忽然發現自己對她很好奇。她在搜尋現場時,眼睛里有一種專注,看起來像是某種虔誠,就像湯普森的母親有時在教堂才會顯露出來的表情。

她從視線中消失了,但是湯普森依然輕輕吹著口哨,緊盯著窗戶。接著,那一身白衣的女人又回到了視線里。他注意到她做任何事都非常精確,她走路也異常謹慎,她拾起或檢查東西時非常靈巧,不會損害證據。另一個男人可能是為她的美麗、她的身材而傾倒——即使是穿著連體工作服,也很容易讓人想象出她的身材。雖然他相信和過去一樣,愛慕的感覺并未在他心中停留片刻,不過他感覺到自己在看著她工作時有某種小小的享受。

過去的一些事向他襲來……他皺著眉,看著她走來走去,向前退后……沒錯,就是這樣。這個樣子讓他想起從前,當他和父親一起到得克薩斯州阿瑪利諾城外他們拖車住家附近的沙地去打獵,或者去散步時,父親指給他看的響尾蛇。

看著它們,兒子,看著。它們是不是很漂亮?但是,你絕對不能靠得太近;它們輕輕一吻,就會要你的命。

他斜倚著墻,研究著這個一身雪白,前前后后、來來回回不停移動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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