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第二天就趕去醫院，昨晚程巖告知她，方有貫今日做手術。其實，方禾是很怕的。從知道消息后，她就沒能睡得安心。

宋初塵回了家，邱愿做了一頓好飯好菜。

“什么時候回梨園院？”邱愿盛著飯問。

“明日?！彼纬鯄m接過邱愿遞過來的飯菜。

“待這一小會兒啊。”邱愿說的很小聲，但宋初塵還是聽見了。

“嗯，”宋初塵頓了頓繼續道：“吃完飯，我陪您走走吧。”

邱愿眼里滿是歡喜：“好??！”

宋初塵能聽得出邱愿的心情如何，話說回來，他真的好久沒和她出去走走了。自從宋遠走了之后，都是他獨自出去。

方禾趕到醫院時，方有貫剛躺上進手術室的病床。

“爸！”她幾乎是沖過來的，方有貫艱難把頭和身體抬了抬才勉強看到跑過來的方禾。程巖扶著方有貫，怕他身體耗不住。

“你怎么來了？”方有貫問完方禾又看了看程巖?！安皇钦f別和禾兒說嗎？程老頭你怎么回事？”

程巖移開視線：“這種事啊，還是女兒知道為好。”

方有貫現在是病人，拗不過他。

方禾握住方有貫的手：“爸，別怕啊?！彼约盒睦锉日l都怕，最多的還是擔心。

“什么時候瞧見你家老頭兒怕過？”方有貫說著俏皮的話，逗笑了方禾和程巖。

“得了吧你！”程巖回著他的話。

“嘶～程老頭兒！等著，等我手術完！”

程巖見著滿臉通紅的方有貫忍不住笑道：“等你手術完咋樣？”

方禾見這兩位年紀有些大的人吵架還和小孩子一樣沒忍住笑出聲：“行了行了，手術完再爭！”

程巖和方有貫同時說：“誰跟他爭！”

方禾剛想繼續說，醫生開始催促了。

“方老頭兒！等你！”程巖的手緊緊握住方有貫的手，他的眼里有了淚光。

“你這話！”方有貫也回握著，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流出來。至少，在女兒面前一定不行。

方禾想到還有一事，便問：“爸，園臺子老板邀我們唱戲去。”

“這是好事??！”程巖說。

方禾其實不想說的，景逸走之前提醒了她。

方有貫止住，方禾知道他想到什么了。

“咱不去，行嗎？”方禾問。

程巖有些不明白這丫頭的想法，“去吧”方有貫說道。

方禾有些抗拒，但還是應下。

程巖沒問，松開方有貫的手，醫生推著他進了手術室。

方禾同程巖坐在手術室外等候。

程巖突然開口：“你爸啊，還是老樣子，自小就愛和我爭。”

方禾起初沒反應過來。

“我覺得程叔您也沒變?！?

程巖的視線不知落向何處：“是啊，人沒變，心也沒變?！?

方禾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但又突然想去知道他們的故事。

“程叔，您和我講講您和我爸的故事吧?！?

“想聽？”程巖的視線移向她。

“想！”

三十年前，方有貫和程巖正當少年時。十七歲的年紀是他們那時最快樂年紀。那一年，方有貫喜歡上了戲曲。他總愛拉著程巖跑去園堂聽戲。

“這有啥好聽的？”當時的程巖并不喜歡聽戲，更見不得那些戲角兒化著濃妝艷抹，身穿那種奇怪的衣服。那時候的戲曲不屬于少年，只屬于老人和愛聽戲的人。

偏偏少年里出了個方有貫，愛聽戲不說，還學起來。誰都知道，方有貫沒父沒母，跟著一個瞎子長了這么大。后來啊，瞎子死了，只有他一個人了。

程巖和方有貫從小就混在一起玩，但鄰居街坊的都愛說三道四。說有錢人的程少爺和小乞丐在一起玩。因為這件事，程巖的父母沒少叮囑他別和方有貫混一起。

程巖才不管那么多，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有貫才是真心對他的。別人最多是看上他有錢才和他玩。

方有貫拉他去看戲的時候，程巖差點沒暴揍他一頓。用程巖的話說就是看在朋友的面子，勉為其難的去一趟。

程巖不喜歡戲曲，但是陪方有貫去了。兩個少年坐在臺子下顯得格格不入。周圍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聽戲人。

程巖想拉方有貫走，可拉不動。他太入戲了。

“沒啥好聽的，走吧走吧?！背處r硬是拉扯他。方有貫無動于衷，眼睛盯著臺子上的人兒。

“看看，看看。”方有貫執意要看完，一場戲下來，程巖睡著了。

后來，方有貫拉著程巖去聽戲。程巖好像習以為常了，看不下去了就睡覺。

方有貫每次看完戲后還會拉著程巖給他講各種戲角兒的名字，程巖也記不住。

興許是方有貫影響了他，程巖開始看關于戲曲的報紙。

“你不是不喜歡嗎？”方有貫奪過程巖手中的報紙。

“我，我那是怕你問我問題我不知道！我才不想尷尬！”

“你喜歡就說嘛！找借口！”

方有貫之所以這樣說，是他看到了程巖這么多天的變化。從什么時候開始，程巖看戲也會認真，偶爾出了園堂后變會問方有貫一些問題。

“懶得跟你解釋。”程巖搶回報紙。

“你這就沒意思啦！喜歡咱們一起去戲班子?。　狈接胸炚f著有些激動。

“人家可要咱們？”程巖問道，方有貫知道他想去。

“問問！”

程巖一直記得方有貫說過的一句話，戲曲這東西聽懂了就會越來越愛。程巖當時想，自己可能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