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念如愿以償地抱著錦盒，那開心的勁兒就差哼個小曲了。三人欲往酒樓樓上走去，卻遇上了迎面而來的德陽郡主。

“花了這么多錢只買了一株花罷了，你居然能高興成這個樣子？”

又是這樣毫不留情嘲諷的言語，顧念念倒也不惱，好歹她今個兒心愿已了，心情極好，不愿與之爭辯。

“郡主表姐安好。”念念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

德陽郡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沒想到顧念念就這么軟綿綿地不接茬，正想著要如何說才能擊破念念這張純真的臉，卻聽得念念開口。

“郡主買下這玄鐵，是要學武嗎？”

“我不學武就不能買嗎，”德陽郡主一臉挑釁，“我這是要送給李揚大人的。”

話落，她便后悔了，她心想著何必同顧念念說這些，卻沒想到被牽著鼻子走了。

給李揚？

想到上回在長公主府，李揚不過是看了一眼，便知念念當時身上的衣料，想來是愛屋及烏。看德陽的舉動，想來二人關系極好。

“哼，顧念念，你可真沒出息！”德陽郡主狠狠地瞪了顧念念一眼，又極為凌厲地掃了一眼念念身后的溫如珩，便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衛毓珊看著德陽郡主離開的背影，對念念說道：“念念，你這表姐，脾氣也太大了些。”

顧念念正發著愣呢，她心里奇怪為何德陽郡主如此針對自己，分明過往沒什么過節，三四歲的時候在太后宮里遇上，還會一起玩樂，這許久未見，怎么會變成這樣？

難不成是因著德陽和長公主的關系，她同長公主不好了，便小孩子心性同長公主身邊的親近之人都不好了吧……

衛毓珊看著念念皺著眉頭憂愁的樣子，以為念念是傷心了，她摟著念念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吧，你衛姐姐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看著衛毓珊燦爛的笑容，念念心頭的陰郁一掃而空，她們正欲往樓上走去，卻被酒樓的小二攔住。

準確來說，是攔住了溫如珩。

“這位公子，云舞姑娘有請。”

“何事？”溫如珩的語氣冷淡至極。

那小二沒想到溫如珩會有如此反應，他心想著天下那個男人得云舞姑娘邀約不激動得春心蕩漾的，眼前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少年卻好似事不關己。

他自然也看到了這少年方才萬金一擲的場景，臉上帶上了萬分的恭敬，道：“小的不知，云舞姑娘只說是請本場拍賣出價最高者上樓一敘。”

“雖說是溫公子出的錢，可到底也算是念念拍下的此物，這樣，你們倆應當都算。”一旁的衛毓珊道。

那小二聽言反應過來，這位少年旁人喚他溫公子，要說姓“溫”又腰纏萬貫的，可不就是這天昱首富溫家，旁邊兩位小姐，看著也是金貴之人，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可不得上趕著巴結，連聲應下。

溫如珩便只是看念念的意思。

云舞的出現，顧念念早已是意料之中，只是此番突遭變數，才以如此天價買下這腐骨靈花，成了本次拍賣的最高價，這一點念念倒是沒想到的。

她看了一眼溫如珩，又看了一眼那小二。

現下她倒是真想當面見見這個云舞姑娘了。

念念將錦盒交給了衛毓珊，好生囑咐了一番，才由那小二引著，同溫如珩一起去見那云舞姑娘。

顧念念和溫如珩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一樓的后堂。沒想到前門這么熱鬧，進了后堂，倒是一點聲也沒有了。

那小二將二人引到一處房門前，便退下了。門里傳來悠揚的樂聲。

念念欲推門，卻聽得溫如珩道：“念念你進去便是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門外。”

“大哥哥不進去嗎，”念念有些意外，“那云舞姑娘，本就要見的是大哥哥你。”

依目前看來，這云舞姑娘分明是沖著溫如珩來的。

“既然念念你想見她，或許你們二人相談會方便一些。”溫如珩說出這句之時，神色如常，可念念聽著，卻心頭一顫。

溫如珩太聰明了，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樣……

分明自己才應該是洞悉一切的人，怎么他倒像是將所有都看得透透的？

或許他并非是看透著一切，而是太過了解自己了。

念念突然有一種在溫如珩面前無處遁形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慌亂。

念念看著眼前之人，神色有些復雜。

她定了定心神，笑著說道：“云舞姑娘這么漂亮，我還真想單獨見一見呢。”

“嗯。”

溫如珩捏了捏念念的小臉，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真實地感受到眼前之人的真切。

愛撒謊的小姑娘。

一時間，二人相對無言。

“大哥哥，我進去了……”念念晃了晃手腕，那手鏈上的小兔子轉了一圈。

“進去吧。”

*

*

念念推門而入，那樂聲便止了。

她輕輕掀開帷幔，便見那云舞正于琴前正襟危坐。

此刻，美人的面紗已然揭下唉，露出那美好的容顏，她星眼如波，便只靜坐在那里，便可惹得天下男人垂愛。

云舞一見來人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眼神中有著一閃而過的詫異。

不過她很快就定下了心神，道：“姑娘便是本次拍賣出價最高者。”

“出價最高的是溫家大公子，而我是那拍品的所得者。”顧念念自顧自地找了一張看著舒服的椅子坐下，面對云舞的試探，顯現出與外貌不符的從容來。

云舞一早便知道能來拍賣場子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她雖不知眼前這個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便只看她周身的氣派，也知不是尋常人家了。

她方才也是思量許久了，才派人去尋那溫家大公子。

溫家乃天昱巨賈，背后又有著將軍府，她瞧著那十三歲少年氣度不凡，少年有才，盛名在外，便信他定是有同常人不一般的本事。

“云舞姑娘，是有事要說？”小姑娘揚起天真的小臉，看在云舞眼里，卻有著誘導之意。

云舞險些被那小臉騙了過去，她訕訕道：“奴家不過是想見見這出價最高者是何等的大人物罷了……”

顧念念收斂了笑意，不再作出純真的女孩模樣，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審視道：“云舞姐姐難道不是有事才找的？”

“奴家不知姑娘在說些什么……”云舞依舊是佯裝不知，卻不敢對上念念的目光。

眼前的女孩分明年紀那么小，卻實在是讓她捉摸不透，甚至讓她心生怯意。

顧念念看著云舞這佯裝無事的模樣，樣貌是一等一的美人，有些心思卻還差些火候。

她分明是看自己年紀小，看上去不可信罷了，她也不愿意再拐彎抹角繞圈子了。

“花滿樓的客人還不多嗎，堂堂的花滿樓頭牌云舞姑娘，來這萬家酒樓當真是為奏一曲助興？”

念念托著腮看著眼前的美人，言語中帶上了一些嘲諷之意。

“曲中有思，曲中有怨，云舞姑娘分明是有心事未了，要得一人助之罷了。花滿樓沒有你想要的人，他們不過是貪圖你的美色罷了，或許又并非大權大勢之人，所以你便將主意打到了萬家酒樓，又適逢酒樓大場拍賣，你便來到這里。”

云舞的身子抖了抖，分明是有些站不住了。

“你看上了溫家大公子，想著溫家本為巨賈，背后又有著將軍府，人脈自然是廣通天下，沒想到，卻被我這個不知哪來的小姑娘截了胡。”

顧念念說這話時，已不再看她，可云舞卻覺得自己像是被她渾身上下看了個透透的。

“我這樣想，云舞姑娘這樣費盡心機，又要尋一有權有勢之人，那必然是有要事相求，而且，還是大事，”念念話鋒一轉，“可是無人愿意惹禍上身，既然是大事，必然牽涉之廣，故而你小心翼翼，想要試探一番。”

云舞心上一沉，面上已是難以遮掩的慌亂之色。

顧念念毫不意外云舞前后變化如此之大，她方才所言，是句句誅心。

有什么比自己的內心被旁人看得透透的毫無藏匿之處要更可怕呢？

此時，她又想到了溫如珩。

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撒個謊都被看得透透的。

念念心下有些苦悶，卻聽得眼前的云舞開了口。

“敢問姑娘姓名……”

云舞想知道的，可不是姓名那么簡單，還有身份家世。

“武安侯府，顧念念。”

云舞愣了愣。

武安侯府顧家。

瞧著眼前這位的年歲，應當便是武安侯府那位嫡出的六小姐，是當朝侯爺和郡主的孩子。這周身的氣派，看著便是個嬌養出來的主兒。

云舞蹙著眉，道：“顧小姐如何知道這些。”她分明藏得極好。

“不知。”顧念念的回答很是懶散。

“什么！”

顧念念的回答讓云舞難以置信，方才句句所言分明是對了，眼下卻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如何能信。

“我只是覺得，像云舞姑娘這樣的人，會出現在萬家酒樓，定然是不尋常的，此番左不過是我瞎蒙的，匡你罷了。”念念說起瞎話來連自己都信了。

“顧小姐，你……”

云舞覺得，自己真真地是被眼前這個顧家六小姐戲弄了一番。

她看著眼前顧念念隨意倒茶那悠閑的樣子，女孩比自己小了五六歲的年紀，她眼中是與生俱來的自信，而自己在她面前卻卑微如蟻。

她想著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了，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頭。

“求顧小姐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