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的耳朵有些癢癢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念念想買什么？”

“什么都可以嗎？”

念念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驚喜。

“什么都可以。”

溫家有的是錢，所以錢也最不值錢。

溫如珩心情很好，連眉間都染上了笑意。方才就算孫眉兒真的摔倒，他也斷然不會去扶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念念會擋在他的身前，不讓人碰。

“大哥哥，你真好。”

顧念念發自內心覺得溫如珩對自己太好了，她方才還要擔心自己的錢包怕是不夠用，到時候還要求助溫如珩，沒想到他主動提出要為自己買單。

溫如珩可是個行走的大金庫，顧念念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小富婆，頓時有底氣了不少。

“念念是喜歡好人，還是好看的人？”

方才在琳瑯坊說丞相嫡女好看，這會子又因為花滿樓的云舞來了這場子，溫如珩沒想到念念還是個“貪好女色”的。

顧念念有些疑惑為何溫如珩會問出這樣的話來，轉頭向他望去。

只見少年眉目如畫，目光沉沉，眼中盡是蠱惑。他薄唇微張，似有萬般訴說。五月暖天，只一月白交領，若隱若現的鎖骨引人遐想。

有點好看。

不，不止一點。

“都，都喜歡……”念念頓了頓，趕緊將目光轉向臺上。這臺上做拍賣的先生已經做好準備了。

一旁的衛毓珊將二人動作盡收眼底，嗑著瓜子，一臉了然的神色。

*

*

“念念，怎么大戶人家都喜歡這些玩意兒，不是這個金的便是那個玉的，”衛毓珊看著這一件件被拍出高價的東西，爭先恐后地被人收入囊中，“許多東西都是尋常玩意罷了。”

“要看是什么人，識什么貨了。”顧念念神色平靜，緩緩道來。

這聚寶堂的拍賣，同旁人不同。別家的拍賣先生都是絞盡腦汁地夸耀著所拍之物，說道著如何如何好來抬高拍賣的價格，可這聚寶堂的先生確實神色淡然，毫無諂媚，可以說是不太熱情。

“如這臺上的這幅墨寶，雖紙質粗糙了些，旁人怕是難以看出，其實這是前朝書圣早期的得意之作。只是那時他名氣尚淺，用不起好紙好墨。”

衛毓珊定睛仔細看了看那幅墨寶，被念念這么一說，她好似真的覺得那字端雅靜肅，乃是上上之品。

“方才的羊脂玉也是如此，”溫如珩難得開口接話道，“京中愛玉之人眾多，官家如此，宮中亦是如此，也要看是投誰所好了。”

“不過這聚寶堂的堂主也當真是會做生意，是個不怕事的，在座有些人都是拍賣場上的老對手了，有些甚至是有過節的，看到好東西，自然是誰也不讓誰，那拍價自然是層層上漲。”念念悄悄地指了指左右兩邊相隔甚遠的兩人。

衛毓珊偏頭望去，卻見那兩邊坐著的是魏徐兩家的老爺。這徐家大少爺是個好色之徒，酒后誤事非禮了魏家的小姐，魏老爺大怒，派人將徐家少爺暴打一頓，兩家人結了仇。方才那冒著白煙的紫檀壺便是魏老爺以三倍之價從徐老爺手中搶過去的。

“念念，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衛毓珊自詡混跡多年，卻未及顧念念此時寥寥數句解釋地通透。

“啊？”念念一愣，轉頭看向溫如珩道，“這些都是干娘告訴我的，對吧，大哥哥？”

溫如珩沒有錯過念念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他掩下神色，極為配合地點點頭。

溫夫人的大名衛毓珊自然聽過，她十幾年前的事跡衛毓珊也頗有耳聞，她是極其敬佩如溫夫人一般如火般艷麗的女子的。

時間一晃而過，拍賣以至尾聲，那聚寶堂已然萬金入囊。

那拍賣的先生從身后的侍從手上接過兩物，一物蒙著黑布，一物置于錦盒。他將兩物放置在桌上。

“此鐵所出于九土崇山，各位請看。”

黑布一揭，露出一大塊透著紅光的玄鐵來。

堂中之人不少將門子弟，面上皆是勢在必得。此玄鐵煉于險峻之地，為煉器之上上品。

“大哥哥，買什么都可以嗎？”

溫如珩聽言若有所思，難道小姑娘是要這玄鐵？

他轉頭卻被顧念念篤定的神色所吸引。

“我要那錦盒里的。”

臺上的先生打開錦盒，展示在眾人眼前的是一株奇花，那花生于枯木之上，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那先生道：“宮中的內務總管獲罪全家，于府中查抄家產，其中便有此物。此物無土可生，卻常盛不敗，可做觀賞調雅之效。”

那先生難得說了這么多話，說的卻都是些模棱兩可的。想來聚寶堂也不知此物做何用。

下頭之人議論紛紛。

念念眼中興奮愈盛。

下枯木為腐骨，上為靈花，此物乃是腐骨靈花！

上頭的先生嘴角抽抽，這花雖說只是花了三百兩銀子收下了的，但若是拍不出去，那聚寶堂的臉面怕是難護。

“這兩件便是最后的拍品，先從玄鐵開始，起拍價為一千兩。”

“一千兩！”

“一千一百兩！”

“一千兩百兩！”

“一千三百兩！”

“一千五百兩！”

抬價之聲絡繹不絕。

“兩千兩！”一個嬌蠻的女聲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顧念念回頭望去，卻見是一個堪堪十歲的女孩。她一身流彩飛花蹙金翚翟袆衣，外罩一緞織掐花對襟外裳。眉目伶俐，極富傲氣，貴氣逼人。其貌與嘉惠長公主五分相似。

此人便是德陽郡主林欣羨。

雖安和郡主與嘉惠長公主極為親厚，但顧念念與德陽郡主卻并不相熟，二人便只在太后宮中有過幾次照面罷了。

上回去長公主府，嘉惠長公主說德陽郡主不見了，現下在萬家酒樓遇到，念念心中猶豫是否應該向長公主府通個信。

德陽郡主見眾人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絲毫沒有怯意。她環顧四周，當看到人群之中的念念之時，她神色一變，流露出些許厭惡的情緒來。

德陽不喜歡自己？

念念沒有錯過她的目光，有些疑惑。

“兩千兩一次。”

堂中不少認得德陽郡主的人皆是噤了聲。

“兩千三百兩！”

“兩千五百兩！”

有不少年輕的高門武癡子弟還是不甘心，又抬高了價錢。

“三千兩！”

德陽郡主的臉上有了惱意，她雖還是個十歲女孩，可身上皇家之人的尊貴氣勢卻是十足的，她眼神睥睨地看著眾人道：“我乃德陽郡主林欣羨，諸位是要同本郡主再爭此物嗎？”

德陽郡主直接表明了身份倒是震懾住了在場眾人，那幾位官家子弟面上已現遺憾之色。也有不少人憤憤不平，拍賣講求公平競價，如今卻被皇家之人以身份所制，心中如何不氣，卻又不敢吭聲。

顧念念沒想到這玄鐵會被德陽郡主拍下，印象中此物最后是被一異域商人以一萬兩的高價買走。

果然，許多東西都變了嗎？

“三千兩，成交。”一錘定音，德陽郡主拍下玄鐵。

其實對于聚寶堂而言，這塊玄鐵三千兩被拍走是在預估之外的，這玄鐵來之不易，原本預估怎么著也能有個五千兩，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德陽郡主，三千兩拍得了。

德陽郡主施施然坐下，此番跑出來，就是為了這玄鐵，也算是不負此行了。

堂中眾人已有騷動，玄鐵未得已成定局，有些人起身準備離開，不過還有一些，是為了花滿樓的云舞留下來看個熱鬧。

臺上的先生也不惱，道：“此花起拍價為三百兩，可有從之？”

“三百一十兩！”

“三百五十兩！”

這花瞧著稀奇好看，倒有不少人圖個樂子。

“四百兩！”顧念念叫了價。

“五百兩！”仍是那驕橫的女聲。

顧念念回頭看去，只見德陽郡主毫不避諱她的目光，她冷哼一聲，那樣子分明便是要和念念對上了。

念念心中很肯定德陽郡主是認得自己的，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兩人都是太后跟前看著長大的，即便她有著郡主的身份，念念也不怕他。

“八百兩！”念念又抬高了價格。

“一千兩！”安和郡主那里也是毫不相讓。

這場面倒是稀奇，一個是堪堪十歲的皇家郡主，一個是不過八歲不知哪家的富貴小姐。二人為了一株花針鋒相對。不少正欲離開的堂客駐足停留，二三樓的雅間客人也有不少看熱鬧的。

“一千一。”

“一千五。”

“兩千。”

顧念念擲地有聲，對這東西勢在必得。

“你！”德陽郡主沒想到顧念念真敢和她杠上，她會叫價不過是看顧念念不爽罷了，不想讓她如愿拍下這株花。

可她身上左不過只帶了五千兩，方才已經花了三千兩買下那玄鐵，如今她又是離家出走，是斷然不會回長公主府取銀子的，故也出不起比兩千兩更高的價格了。

“哼，”德陽郡主剜了顧念念一眼，道，“長公主府不缺奇花異草，你若想要，拿去便是了。”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和顧念念爭這東西了。

一株除了觀賞不知何用的花被抬價到兩千兩，連德陽郡主都不要了，在場之人無人湊這熱鬧。

念念松了一口氣，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溫如珩，并非她刻意與德陽郡主叫板，只是這腐骨靈花，念念志在必得。

“兩千兩一次。”

“兩千兩兩次。”

念念就等著那聲錘音了。

不料，就在此時，一個身在角落毫不起眼的男人出了聲。

“兩千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