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想找一個像你一樣的人,他不嫌棄我丑,也不在意我胖,不會嘲笑我的發型,也不會說我的眼鏡框難看……但很多年過去,我努力成為曾經你希望的樣子,卻最終還是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路上。你停留在回憶里,在現實中銷聲匿跡,我忽略了原來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你……
——顧如之
(一)
“嘶~”顧如之揉著疼得要死的腦袋從床上爬了起來,地下還是昨晚宿醉之后一片狼藉的樣子。
“吱呀——”房間門被打開,南樸走了進來。
“醒來了?快過來吃早點,都讓你別喝那么多偏不聽,頭疼著呢吧?”
顧如之睜著迷茫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她這才想起昨晚在南樸家里和幾個朋友聚餐,結果不小心喝多了。
“嘿嘿,這不是畢業了高興嘛……”話還沒說完,看著南樸打開的小籠包袋子,顧如之就立馬撲了過去,一邊吃一邊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三年來,早餐她就喜歡吃學校門口那家的包子,而每次顧如之走進教室的時候,她的座位上總是會放著它,南樸就像今天這樣,看著她吃的同時再順手搶過去一個。
“慢點吃,”南樸看著某人餓虎撲食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吃完咱們去玩。”
窗外透進來點點晨曦,顧如之鼓著腮幫子抬起頭的時候,光芒正好籠罩在南樸身上,他看著她,溫柔地笑著,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顧如之也笑了,傻傻的,想著,大概他就是屬于她的那一米陽光吧?
(二)
說起顧如之和南樸的相遇相識相知相處,也是很讓人有種撲朔迷離的感覺。
那是一個和平常無二的下午,顧如之背著書包從教學樓走出來,本來是要去學校食堂吃飯的,卻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去操場轉圈。好像突然間就抑郁了起來,黑暗逐漸漫上了校外的遠山,仿佛突然之間,時間靜止,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等等我!”
就在顧如之閑轉到第三圈的時候,一聲招呼劃破了點點星幕,驚起了操場旁邊的樹上幾只也許在停駐休息的鳥。
“嗯?你是?”
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時節,顧如之還沒有脫掉大衣,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將“春捂秋凍”踐行了個徹底。
“顧如之?”來人搓著凍得微紅的雙手,一句話問出便呼出一縷白氣。
“我是,你是誰?”說著,顧如之突然一拍腦袋,“你是和我一個班的,就坐在靠窗第二排的那個,那個……”那個誰,顧如之卻是想不起來名字,只覺得人很熟悉,自從開學分班的這一周以來,顧如之也只是在課堂上見過他。
“哈哈哈記好了,我叫,南樸,樸實的樸。”凍得直哆嗦,依然擋不住南樸清亮的雙眸。
顧如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晚上好呀,找我有事嗎?”
“噢是這樣,我今晚有點事情晚自習需要請假,但是舍友都不在,你幫我把假條遞給班主任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啊,你給我吧。”
就這樣,顧如之和南樸的交集開始在還算陌生的班級里漸漸多了起來。
后來,班主任調整座位,機緣巧合之下兩人成了同桌。從此開啟了他們相愛相殺的那些年。
(三)
高二開始的那個秋天,顧如之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
開學那天下午,南樸把顧如之帶到他宿舍樓下,“你等我一下,馬上就下來。”
顧如之莫名其妙地等著,不知道是搞什么鬼。
等南樸再下樓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兒百無聊賴地踢著樹干,和那天的天氣一樣晴朗。藍天白云下,微風輕輕揚起裙角,勾勒出別樣的輕笑。
南樸背過手,趁顧如之不注意偷偷笑了聲。
“嘿”
“咦你這么快?叫我來干嘛?”
“那當然是祝我女兒生日快樂了,吶,暑假沒辦法陪你過生日給你補的禮物。”南樸伸出手遞過去一個藍色盒子,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哇!”顧如之輕呼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哆啦A夢!里面是什么?”雖然對南樸的稱呼很翻白眼,但顧如之很開心,十幾年來第一次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自己回去看唄,不要太感動~”
顧如之假裝抹眼淚:“感謝我兒子還記得媽媽的生日,媽媽真的太感動了,乖啊~”
晚上回到宿舍,顧如之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看到了那串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陪著她的貝殼風鈴,還有一本《紅樓夢》,那是上學期她無意間提起,想要重溫一遍紅樓。
顧如之摸著布藝般的外封,厚重又溫暖。
風吹過,風鈴響,淺笑落。
(四)
也許很多人都擁有一個兵荒馬亂的高三,有人急流勇退,有人變身黑馬,有人穩坐釣魚臺。但對于顧如之來說,沒有努力到無能為力,也沒有拼搏到感動自己。她從茫茫無所謂方向的混跡,到遇到了那個人之后所起的漣漪,她,好像也只是有了不知如何說出口的希冀。
那天,班主任讓同學們各自寫下想考的大學,貼著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希望能時刻激勵大家。
顧如之看了看旁邊還未動筆的南樸,悄悄說道:“喂,你想去哪啊?”
南樸依舊是玩味地笑:“怎么?想追隨爸爸的腳步嘛?”
“媽媽只是隨便問問,想什么呢你?”顧如之一副你自作多情的樣子。
“不知道,就看能考到什么水平了,你呢?”
“我有點想去南理工。”
南樸看著旁邊對著便利貼戳來戳去的筆尖:“挺好的啊,那我去南京大學,如果你考南京理工大學的話,好像也能簡稱‘南大’哈!”
大無語事件——顧如之表示只能送他一個白眼。
“你說我們能考上嗎?”
“怎么,對自己沒信心啊?”
“唔有點,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顧如之看著南樸透著光的眼睛,心底嘆了一聲:怕追不上你的腳步,怕再也見不到你。
其實說起來,兩個人也不是一直都和和睦睦,除了每天斗嘴打鬧,架也是吵過很多次的,甚至有一次還冷戰了好幾天,顧如之哭成了紅紅的兔子眼,南樸的臉也黑的像鍋底一樣。但至于為什么吵架,顧如之卻是不怎么記得起來。氣的時候是真氣,但和好之后就還是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
“好像南大和南理工距離還挺近的,到時候周末說不定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出去轉轉。”
“是嗎?那要是我考不上怎么辦?”
“那就看情況報同城的學校唄,真笨。”南樸吐槽。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記下來了你可不許反悔,不許反悔啊。”
南樸看著一臉開心的顧如之,又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好。”
(五)
很多時候,顧如之也想過逼自己一把,她想和他去同一所學校,想和他擁有同樣的錄取通知書,可事實是,無論她怎么樣努力,都還是無法和他比肩。他是那么那么的優秀,而她,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無數個不眠之夜里,顧如之感受著周身的黑暗與孤獨,幾乎都要放棄,但是不甘心。就像有兩個小人在腦海里打架一樣,但最后,不知是自我安慰還是心理作祟,她還是想離他近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或許是前十多年過得太順了,顧如之和很多人一樣,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收到南理工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顧如之盡管很克制,但還是傻笑了一路。
迫不及待地撥通南樸的電話,顧如之開心地像個孩子。
“南樸!我收到錄取通知書啦!”
“是嗎?真好,算是夢想成真了。”
彼時的顧如之還沒有聽出來南樸聲音中的不對勁。
“是啊我真的好開心,比查到錄取結果的時候還開心,終于能放心了,”顧如之分享著自己的好心情,“哎對了,你的呢?南大的錄取通知書會應該到的早吧?”
“我……”
“怎么了?還沒收到嗎?”
“不是,顧如之,我……”南樸凝視著面前的那張紙,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我……去川大了……”
聽筒那邊突然沒有了嘰嘰喳喳,南樸似乎有點急促:“不是,顧如之,你聽我……”
“你說什么?”南樸還沒說完,就被顧如之打斷了。
顧如之的眼淚不受控制,撲簌簌往下掉。
明明四個月前,她還聽他說“可以報同一個城市”,明明就在出成績那天,他敲著她的頭說“南大應該可以”,可是為什么才過去不久,就,不一樣了呢……
是不是因為她填志愿的時候沒有和他商量好?是不是因為她沒有問問他,到底要去哪里?是不是如果當時和他打個電話,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顧如之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突然超出她的預期。
“你,你是在騙我吧?”顧如之強顏歡笑著,“哈哈,不鬧了好不好?不好玩的……”
南樸深吸了一口氣:“沒騙你,我說的是真的。”
顧如之終于忍不住了,躲進一條巷子里,聲音異常顫抖:“為……為什么?咱們不是……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對不起,”南樸沉默許久,“但是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咱們也都長大了,不應該,只為自己考慮了。”
顧如之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家的,雀躍早已不在,拖著仿若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挪到了家門口。
幸虧家里人都不在,顧如之將房門反鎖,一頭栽倒在床上,渾渾噩噩地昏睡了過去。后來南樸說了什么,說了多久,顧如之已經記不清了,她只知道,從此以后,南樸的世界里,她的痕跡會慢慢淡掉。再也不能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躲去南樸租在校外的宿舍,再也不能隨時隨地和他打鬧,再也不能讓她教他下棋和打游戲……
她終究只是他青春里的一個過客,但,愿時光不老,愿微風不燥,愿你我都好。
從此,成都成了顧如之最想去地方。
大學里的室友都以為是她喜歡那個連名字都透著溫柔的地方,卻不知道竟是因為一個人,而愛上了一座城。
其實究竟是不是,一年又一年過去,就連顧如之自己也不敢確定了。
結語:
我的記性好,是因為我記得你對我所有的好,而我記性不好,是因為我忘卻了你所有的不美好。所以,只是因為是你,也僅此而已。
——顧如之
“你來時挾風帶雨,我避無可避,你走時我亂了四季,久病難醫。而這一場相遇,我卻無怨無悔、甘之如飴。”顧如之突然想起來不知道從哪里看到的這句話,她找到一張印有藍天白云的卡片,把它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在了上面。
從貝殼風鈴旁邊的書架上抽出那本《紅樓夢》,指腹摩挲著封面,顧如之笑了笑,依然是那么熟悉的質感。
她仔細地將卡片夾在扉頁,然后緩緩合上……
我終于決定不等了,把愛而不得的你歸還于人海,就當風沒吹過,你沒來過,我沒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