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提著不大的行李箱走出車站的時候,刺眼的陽光毫不保留地鉆進了他的眼睛。
徑直朝著接站的那群大學生走去,陳辰一眼就看到了青春而又莊嚴的橄欖綠。
偵查系,他來了。
初入軍校的日子是極其無聊的。“內務周”讓大多數學員鬼哭狼嚎的除了每天不停地被隊長折騰內務外就是背記各種條令條例。然后就是為期三個月的基礎訓練。相對來說,陳辰還算是情況比較好的,作為從小在軍區大院被老爸“教育”出來的他,這些事情對于他來說早就已經成為了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陳辰這個“老手”的幫助和隊長楊銳花樣百出的訓練下,他們班在最后的考核中毫無疑問地獲得了優秀并且得到了系主任的提名表揚,樂得楊銳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一學期就臨近尾聲。放假前最后一個周末,這天,陳辰穿好便裝拿著出門條剛走到校門口,就聽見了他的一個室友張澤在背后叫他。陳辰轉過頭,有點疑惑。
張澤得意地沖他揮揮手里的東西:“主任批的!”
“我去不是吧?你怎么辦到的?”要知道那個被稱為“魔鬼主任”的張司可沒那么容易就放人。
“嘿嘿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有辦法就成。”
南方的冬天總是不那么冷厲的。
街邊的一家超市門口,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女孩兒身邊圍了幾個身形瘦削卻猥瑣至極的男子。
“小妹妹,跟哥兒幾個玩一玩怎么樣啊?”一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小混混輕佻地吹了個口哨。
“滾遠點!”那女子陰沉地說道。
“喲呵?沒想到這脾氣還挺大啊。”說著幾個人就要圍上去。
周圍駐足了一些看熱鬧的人,他們臉上都掛著憤怒和惋惜,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哪怕一句公道話。
林寒微冷著臉,看著逐漸圍上來的明顯不懷好意的小流氓,右腳悄無聲息地后撤半步,同時握緊了拳頭。
就在林寒微準備向第一個伸出爪子的人出手的時候,從她的左手邊突然沖出來一個人,一腳就將她面前的那個“黃毛”踹飛了出去,緊接著絲毫沒有停留,轉身就是一個直拳打向另一個人,直到他打倒最后一個人時才緩緩收回了手。
林寒微愣住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前面保護她,即使她表面上并不柔弱。
“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女生,你們還要點臉嗎?”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那些人痛苦的嚎叫預示著這人出手的力道。
“今天算是倒了霉,小子你給我記著!”那個“黃毛”捂著右肩惡狠狠地說道,“兄弟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走!”
等他們呼啦啦全部離開后,剛才出手的那個人才轉過頭來:“你沒事吧?”
林寒微這才看清楚,救她的人看起來居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一雙眼睛純凈無比,笑容有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沒事,謝謝你啊,”林寒微說道,“不過……”
“我的天哪,可算追上你了。”還沒等林寒微說完,一道聲音就打斷了她。
張澤喘著粗氣趕上來:“我說陳辰,你怎么跑那么快啊?我完全追不上。”
沒錯,剛才解決了那些小混混的人就是從軍校出來的陳辰。本來聽張澤說這邊有個超市,就想著來買些東西,不料剛走過來就看見了那群人欺負林寒微的一幕。沒有絲毫猶豫,陳辰拔腿就沖了上去,這才出現了剛才的情況。
“原來你叫陳辰啊?”林寒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叫林寒微,剛才多謝你了。”
陳辰禮貌地握了握手:“不用謝,應該做的。”
旁邊的張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終于咂巴著嘴插了一句話:“喂,我說,你們這么‘專情’地聊下去當我是個小透明嗎?”
“噗嗤”張澤的這句話讓兩個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陳辰撓著耳朵不好意思地介紹:“這是我室友,張澤。”
為了避免尷尬,林寒微提出要請他們吃飯來答謝他們,陳辰剛想拒絕,張澤就飛速地開了口:“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看著張澤拼了命地對自己眨眼,陳辰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了。
“喂,你干嘛答應啊?咱們又不認識。”陳辰落后兩步,拽著張澤悄聲問道。
“你傻啊,咱們學校那是標準的‘狼多肉少’,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遇到個姑娘,還不趕緊交個朋友?”張澤白了他一眼,緊走幾步追了上去。
一家小飯館內,林寒微三人點好菜,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林寒微是吧?沒想到今天出來一趟能遇到你這么漂亮的……嘶~陳辰你干嘛?!”張澤氣急敗壞地看著剛從他腿上撤走的“罪惡之手”。
“咳咳,那個……你別介意,張澤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陳辰有點不好意思,誰讓張澤那人說話那么不注意言辭。
“沒,沒事的,”林寒微笑了笑,“看樣子你們也是大學生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今年國防科大的新生,還不知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呢,能冒昧地問一下嗎?”
陳辰和張澤愣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哈哈哈原來你也是軍校生啊,”張澤興奮地道,“我們是校友呢,今年也大一。”
“這么巧!”林寒微也沒想到,今天碰見的兩個人居然和自己一樣。
“那,你是哪個專業的?”陳辰問道。
“通信工程,你們呢?”
“我們是偵查系的。”
“哇塞!”林寒微羨慕地低呼了一聲,“你們真好,要不是偵查系不招收女兵,我也想去呢。”
“你想進偵查系?但是很苦的。”
“我知道啊,但是那樣才有意義不是嗎?”林寒微反問,“哎對了,我剛才看你出手招式很利落的樣子,你是以前就學過格斗嗎?”
陳辰一愣,有些局促地應道:“那個,是啊,我爸也是軍人,以前教過我。”
“這樣啊,其實我爸爸也是,只不過他已經退伍了,雖然他也教過我一些但是我能感覺到你要比我厲害很多呢。”
陳辰的嘴角習慣性地上揚,恰巧陽光傾瀉而下,如數包裹著靠窗的陳辰。這一刻,林寒微突然就移不開眼睛了。
等服務員上完菜之后,張澤突然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壓低聲音說道:“偷偷告訴你們一個消息,聽說A師要培養特長型作戰尖子,組建一支男女混編的特戰隊,下學期會來咱們學校篩選各方面的人才。”
“真的假的?”其他兩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張澤的聲音更小了,“也不瞞你們,其實系主任張司就是我叔叔,這事兒就是他剛才跟我說的。”
“沒想到啊張澤,”陳辰擂了他一拳,“怪不得你總是能知道那么多消息。”
陳辰和林寒微對視一眼,默默下定了決心。
……
轉眼已經是第二年的五月,一個不存在于地圖上的封閉訓練場內。
“嗶嗶嗶——”凌厲的哨聲劃破了漆黑的深夜。
“快快快!又開始緊急集合了!”凌晨一點忙亂的集裝箱宿舍內,所有人幾乎是在哨聲響起的瞬間就跳下了床。
這場實際上是為特戰大隊挑選新鮮血液而舉辦的選拔,如張澤而言如期舉行,陳辰和林寒微他們也不出意外地成為競爭的一員。然而初始時報到的一百多號人的浩大隊伍,如今已經顯得疏疏落落。
“一分三十七秒,還不錯,看來留下的還是有點本事的,”“黑臉”教官黃忠華在他們面前踱來踱去,陰惻惻的目光掃過底下的每一個人,“沒想到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淘汰,居然還能剩下二十幾個人,你們很優秀啊!”
穿著新式野戰迷彩的黃忠華看著這些即使是在睡眠最沉的時候被集合起來,卻依然整齊地背著背包筆直站立的軍校學員們,眼底悄然閃過一絲欣慰。
“首先,我要恭喜你們!恭喜你們通過了這些天各種環境下可以說是慘無人道的訓練,我相信,現在拉出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有一戰之力!
“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淘汰還沒有結束!”
這句話一出口,可以明顯發現那二十多雙眼睛里的光芒暗淡的一部分。
黃忠華陰險地笑著:“今晚,你們將開始最后一次選拔。”
幾天后,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兩道矯捷的身影穿梭其中。盡管已經是清晨,但在密林的遮擋下依然只是勉強視物而已。
“你怎么樣?還行嗎?”其中一個人放慢了速度。
“沒問題,繼續走吧。”一道女聲響起。
“累了的話就說一聲,咱們休息會兒吧?找個水源補給一下也行,咱們的速度并不慢沒必要逞強。”
林寒微一瞬間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以前,沒有一個人能看透她的偽裝。父親從小就告訴她,要學會堅強,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軟弱,受再大的傷,也要學會獨自舔舐。
突然,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傳來,明顯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什么人?”陳辰上前一步,警惕地望著前面。
林寒微也停下腳步,在陳辰身旁站定。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多時,從前面的草叢里爬起來一個看起來像是渾身衣服都被割破的人,要不是還能依稀看出來那是套迷彩服,估計陳辰在他起來的一瞬間就出手了。
“是我。”嘶啞的喉嚨發出幾個音節。
“張澤?”陳辰驚訝,“怎么是你?”
林寒微看著臉上的油彩都被泥土遮住的張澤,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咳咳,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張澤賞了她一個白眼,“還不是我那個好搭檔徐敏?從跳傘下來就和我不對付,進入森林的第二天就避開我自己走了。”
徐敏是一個感覺上比較奇怪的人,選拔過程中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好像冰塊一樣跟誰都不說多余的話。
“好像,教官也沒說不能和其他隊伍的組隊吧?”林寒微邪邪一笑,另兩只秒懂……
一條小河邊,張澤綁著“土制”魚叉,嘴里還念念有詞,依稀能聽見什么拿走干糧、吃生肉野草什么的。
“喂張澤,你這幾天一直獨行俠,居然還淘汰掉了一個人?”陳辰拿著從張澤背包里翻出來的一面旗問道。
“呸,”張澤吐出一段軟樹皮,“運氣好,碰見一個落單的,你們呢?”
“我們還行,淘汰了三組。”
這次穿越森林,除了要在食物和水源不充足的情況下找到總部營地之外,還要盡量淘汰掉更多的參訓隊員,最終按照手中的旗子數量決定成績,同時也是要看隊員的心理情況。
三人呈品字形搜索前進,走在前面的陳辰突然停了下來,提手握住了拳頭。
“有情況。”陳辰打著戰術手語。
在距離他們三十米外的灌木叢里,斜斜地躺著一個人,周圍凌亂的草叢表明這里剛剛經歷過一番打斗。
陳辰摸上前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林寒微和張澤趕過來,也是驚訝地張大了嘴,林寒微更是忍不住扶住就近的一顆大樹,要不是心理素質還可以可能會當場腿軟。
赫然,地上躺著的正是他們這次集訓隊伍中的一員,叫劉昇,頭部下面流著一灘血,腹部也被扎了好幾刀。
血腥味撲面而來,陳辰強忍著惡心,蹲下身去檢查,張澤突然走到了劉昇的右邊,掰開他的手拿起了一塊藍色的小方布。
“是……是徐敏干的。”張澤顫抖著聲音說道。
陳辰和林寒微瞬間抬起了頭。盡管臉色還很蒼白,林寒微還是硬撐著走了上來。
“你,你確定嗎?”
“我確定,”張澤深吸了一口氣,“這塊藍布我見過徐敏拿出來過,而且他每次都是偷偷地躲到沒人的地方才拿出來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來我也沒發現,但是恰好前幾天我拉肚子,半夜跑出來之后在衛生間旁邊看見他攥著這塊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