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今焉有多喜歡那個人呢。大概程度就是三年間沒有聯系，沒有見過面。隔著人群，看到他站在舞臺上失神幾秒鐘的表情，就能猜到季暮又想起了去世的父親跟好朋友張純。

渾渾噩噩的人有時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顧忌，而是一頓罵。

三年前她罵過季暮。這人偽善極了，所有人都被他禮貌溫柔的面目給騙了。他其實很愛逞強，從不把情緒傳染給別人，而是選擇折磨自己。

表演結束，主持人走上臺走到季暮身邊，他終于回過神來，正了正神色，恢復了平時總是掛著微笑的恬淡。

主持人用十分夸張的語氣說“哇，我是頭一次見到本人。帥氣程度真的大大超過照片誒。”

季暮低著頭靦腆地笑了，臺上又是一陣要掀翻天花板的歡呼和尖叫。

“謝謝。”

“下了好幾天雨，今天突然就放晴了。看來今天大吉，我們暮暮今天心情如何呢？”

“嗯......原本有點多愁善感，但是見到粉絲了很開心。我知道你們為我應援很辛苦，門口的氣球啊展架橫幅我都看過了。感謝你們，希望大家今天能度過開心的一天。”

季暮話還沒說完，臺下又是一陣尖叫的聲浪。

主持人嘗試說了幾次話都被聲浪蓋住，最后是季暮比了個噓的手勢，臺下瞬間鴉雀無聲。“來的粉絲應該都知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知道的呢，給我叉出去。”

臺下一陣哄笑。

“是我們季暮出道五周年的紀念日。我瞬間就覺得自己老了。這么年輕有為卻已經出道五年了，我之前也了解到他經歷了很多挫折和磨難，居然才22歲。今天來到現場的呢，有五年來一直陪伴季暮身邊的粉絲，也有剛入圈不久的粉絲。那我們今天就來一個比賽，這邊準備了關于季暮的五件小事。選五名粉絲上來回答問題，答對的呢，將獲得暮暮親自準備的禮物。”

“為了公平起見，我們用鏡頭滾動的方式來選人，好了先開始第一輪。”

第一輪鏡頭滑到了一個帶漁夫帽穿季暮同款T恤的妹妹，看到自己的臉投映到大屏幕的瞬間就臉紅了，捂著臉上跑上了臺。

站在季暮旁邊，想看又不敢看他。

主持人也沒有刻意難為她，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季暮最喜歡吃的食物。

但妹妹太緊張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最后還是臺下有個人喊出了答案蛋撻才順利說出答案。

季暮親手向送了她一個自己定制的一副有自己簽名的油畫，畫中的季暮的側影蒼勁又抽象，非常具有觀賞和收藏性的一幅畫。

妹妹激動地要哭了，最后下臺的時候還不忘抱了一下季暮。

臺下的粉絲看到季暮準備的禮物這么用心，氣氛更加熱烈了，都希望鏡頭能夠滾動到自己。

第二輪開始，鏡頭居然滾到一個男粉，局面瞬間就嗨了。男粉特別熱情，看到是自己被選上，原地揚起胳臂尖叫。

主持人為了烘托搞笑的氛圍做個嚇倒的姿勢，問了他一個特別刁鉆的問題，季暮的出道日期是今天，那么他的第一場公開演出是什么時候。

男粉一臉篤定不加思索地快速回答道“2015年，8月7日，他生日的前三天。”

“太厲害了吧，回答正確！季暮送出禮物之前，我有點好奇，想來采訪一下這位粉絲朋友。你喜歡季暮什么呢？”

“帥！”

“還有呢？”

“跳舞酷，我本身也是教街舞的老師，之前沒有了解過他。前段時間看了季暮演的《戀白》。老實說，我本來是沖著女主角看的，但是看完完全被季暮的臉圈粉了。后來又了解他，跳舞超帥性格又好。我今天來，就特別想抱一下他。暮暮，媽媽愛你！！！”

臺下一陣起哄。

季暮腦中地震：現在走還來及嗎？想扛著火車連夜買站票走。

生活艱苦，被迫營業。

季暮嘴抿成一條直線，拿了件自己經常穿的品牌的限量外套給了男粉，男粉看到季暮走過來就興奮地朝他狂奔而去，緊緊了抱住季暮不肯放手。

男粉本身長得有些清秀，臺下的妹子有的捂嘴癡癡笑著，場面一度朝奇怪的方向偏移。

還是主持人經驗老道，救季暮于水火之中。

“我的天哪，我遭遇了主持生涯的滑鐵盧，頭次遇到這么熱情這么瘋狂的粉絲。我想擁有這樣的粉絲，可以抱我一下沾沾喜氣嗎？”男粉戀戀不舍地從季暮身上下來的時候，早已激動地淚流滿面，“嗚嗚嗚，暮暮本人太好看了。我永遠支持你。”

看到他回座位的背影，主持人嚇了一身汗，內心祈禱后面幾個千萬別整什么幺蛾子。

好在后面的一位非常順利，屏幕直接輪到了瞿今焉旁邊的小小酥。

小小酥畢竟身經百戰，雖然每次都為季暮的絕美顏值流淚，但表情早已訓練的十分淡定。并且有備而來，先給季暮送上了禮物和信。

主持人問“季暮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是什么？”

小小酥莞爾一笑氣定神閑“《指環王》”

“回答正確。”季暮送了小小酥一本相冊，里面都是這些年季暮拍的一些拍立得相片。

小小酥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但估計到季暮今天可能很累了，就沒有抱他。但季暮主動伸出了手，小小酥詫異一瞬開心地跟他握了手。

兩面的兩位也進行的非常順利，都是老粉，給季暮帶了禮物，有一位還說了這五年追隨他的感言。

“我曾經也經歷過低谷，但這些年暮暮能跟積木一起走過，很慶幸，我們都不曾放棄過。也很幸運，我們都挺過來了。感謝暮暮，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季暮笑著說“也是因為你們，才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瞿今焉沒有季暮入行久，她才正式進入演藝圈三年，第一次參加這種粉絲見面會，歡樂又溫情，她沒有錯過季暮每一個表情。他剛跳完開場舞的時候流露出來的狀態讓她有點擔心，可好在季暮把這場粉絲見面會完成得很完美。

她剛愣了會神，大梅子推了她一下，有點恍惚地聽見全場好像都在cue她。

“那么，我們就請出《與少年景異唱情歌》票選第一名的粉絲——鹿朝小姐。”雖然提前就知道自己作為第一名有和季暮合唱的環節，但她走上臺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緊張到順拐了。

季暮換了身衣服上臺，不再是之前有些生硬銳氣的黑色西裝，而是身著《戀白》大結局那場戲才有的白襯衫。此刻他的眉眼也不似那樣鋒利，變成大結局中深情又溫潤的模樣。

他的指節虛握著她的手腕帶著她往前走，溫度從他干燥的指間傳遞過來，就好像要把她的四肢百骸灼燒干凈。

于是她只能偏過頭不去看他的臉，臉紅的情況才稍微好一些。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機里面早就聽過無數遍，此刻不加以修飾不通過微弱電流，直接從耳邊聽到時，有了更為微妙的感覺。

像羽毛一樣掃過她的耳朵，漾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她撞著膽子，假裝自己不是已經變成鹿朝的瞿今焉，扮演一個普通又狂熱的粉絲，握著話筒輕輕跟著歌詞的合著。

「戀白」

我總是討厭自己現在的生活

然后懷念我曾經討厭的過去

遇到你之前

我是一個糟糕的空殼子

你好像就是空殼的唯一的精神寄托

一點點為空殼

注入水分

注入靈魂

并不溫暖的我

對陌生人抱有敵意和戒備的我

怎么能成為拯救你的英雄呢

那么心馳神往的

那樣確信

這樣的我

什么也給不了你

只會抱怨自己的難過

夢魘化作溫柔的雙臂

在夢里

替你擁抱我

她在唱著這首歌的時候，腦海中不斷涌現的，是跟季暮一起拍戲的那三個月的點滴。回憶里的幻念此刻有了更真實的面目，不再自我拉扯時的假象。她每一個神經末梢都是欣喜而松弛的，心臟如同擂鼓般跳動。

但總是很不公平，她旁邊的那個人卻對她心里無人言說的特殊意義一片空白，還是那樣云淡風輕般淡然。她突然很好奇，季暮在唱這首歌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秒想起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的她。

這首歌漫長而又短暫。結束的時候，瞿今焉內心頃刻升騰起一股令人遺憾的空虛感。

主持人走上臺，不加以掩飾地贊嘆著他們之間奇妙的默契。從來沒有彩排，就好像合唱過很多次一樣熟練。

她輕笑，在得知會和他合唱以后，為了練好這首歌，她耗費了多少時間和心血去呈現短短的三分鐘。

季暮出道五周年粉絲見面會也到了尾聲。

主持人退場，季暮一個人站在臺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五年以來，如你們所知。我默默無聞，甚至連個像樣的活動都接不到”。他自嘲般輕笑著。

“感謝你們曾經追隨貧瘠的我，讓我有了如今這個機會能夠站在舞臺上。”

“曾經的我很抗拒演戲這件事，但因為有個人曾經非常努力地教我演戲，我想繼續演下去。”

“在今天這個對于我非常特殊的日子，我想跟你們承諾，以后會帶給大家更多好的作品。希望我們下一個五年——再見。”

瞿今焉坐在人群中間，卻覺得季暮是對著自己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