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陰城外。

有一條河流，其河面如鏡般詭異的由西向東而去。

將大地分為南北，被當地人稱為陰河。

河岸堤壩，由一完整青石直鋪而成。

鬼斧神工般的奇景，在河陰人眼中，已經沒有什么新鮮感。

只有那兩鬢如霜的老人們，偶爾才會提起與這河岸有關的故事。

而河的那邊，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忽而有高山入云，或又低陷。

形成深壑，險峻異常。

這日。

林皓搭乘一艘小船而來，在這如鏡般的河面拉出一道皺痕。

林皓立于船頭，雙手背負，一頭長發隨風輕浮。

只是那一身殘破短衣粘滿了血跡，便沒有了半分出塵脫俗的氣質。

林皓斜視了一眼船倉中的那一筐藥材。

就開始在腦海中勾勒著，自己該如何消費這些藥材所換來的錢財。

長劍、古琴、還有那一襲在腦海中勾勒了許久的白色長衫。

想著想著。

林皓的腰背就挺得更直一些。

船夫是一個耆耄老漢，他瞅了一眼站在船頭的林皓。

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暗嘆：“這要是我孫子，我肯定將他溺死在這陰河之中算了，太敗家了。”

林皓在這河陰城，也算是位名人，人窮不算，還整天收拾打扮的。

河陰城不算大，來來回回也就是那些人。

林皓剛入城，步行不遠，就看見一位外來的老道，手持寫有半仙的白幡。

站于道路中央，周邊圍滿了人群，時而手拂長須，一臉笑容的為人算命。

林皓沒有多看。

繼續背著籮筐，不急不緩的前行，只是他挺直的腰背，又讓圍觀人們一頓嘲笑。

林皓微笑不語，也不辯解，只是繼續前進。

突然。

那算命老道走出人群，快步來到林皓身前。

就一臉笑意的看著林皓，作了一個道家稽首，看似疑惑說道：“這位道友，我們可曾見過？”

聞言。

林皓狐疑的盯著老道許久，才說道：“不知修道，亦不敢稱道友，更不可能與道長相識了。”

老道聞言，先是一愣，隨后一臉真誠的笑道：“貧道觀小友氣宇非凡，頗與貧道一位故人相似，才有此一問。”

“故人？”

林皓繼續說道：“在下不曾遠離過這河陰地界，想來是道長認錯人了。”

嘴上如此說道，可心中卻在想，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夸別人。

老道笑笑不語，片刻才道：“不知貧道可否為小友卜上一卦，以解先前的失禮。”

林皓搖頭說道：“就不必勞煩道長了，不知命挺好的。”

老道笑盈盈的臉上，沒有半點變化，只是一雙眼睛，定定看著林皓那清秀俊逸的臉龐。

雙手攏在袖中，不停的掐算。

林皓見老道不言不語，便轉身離開。

老道怔怔的看著林皓的背影，眼角忍不住的跳動了一下。

心中總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覺。

很像，可卻又不是？

見林皓已經消失在人流之中。

“天機遮掩不明，卻又卦：或躍在淵，無咎，這是何意？”老道心中驚覺不明，便匆忙離去。

出了河陰這個小地方。

林皓對這一切并不知曉，他將剛采到的藥草賣掉后。

一刻不停的去了成衣鋪。

“掌柜的，我要的衣袍準備好了沒有？”

林皓剛一進店，便和聲問道。

掌柜見林皓這身打扮，眼角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嘲諷。

隨即笑道：“已經做好了，就等林小哥來取了。”

說完。

就進店鋪里間取來林皓訂制的開襟長衣，和一襲用白狐皮毛做成的大氅。

林皓雙眼發亮的盯著這套成衣看了半天，心中有著壓不住的喜悅。

在腦海中想著自己出塵脫俗的模樣，又更加開心了。

林皓問掌柜要來一間洗浴用的房間，將身上的污跡洗去。

就一臉歡喜的將這身新衣新鞋新褲穿上。

把賣藥的銅錢全數給了店鋪掌柜，便穿著這襲白衣，不急不緩的離去了。

此時。

已經到了夜幕時分。

而那老道，在遠離河陰城后沒多久，來到一處人跡罕見之地。

猛的將白幡插入地面，雙手快速結出印訣。

白幡瞬間高速旋轉，條地閃過一道青光，化成一柄長劍，橫浮于地面三尺之上。

老道左手劍指按于眉心處，便踏步立于劍身之上。

口中輕叱一聲：“去！”

便化成一道青光消失在西南方的天際線上。

林皓居處，是在河陰城北門外的一處竹林。

此地有一處居所，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留。

反正林皓蝸居于此已經好幾年了，也不見有人來驅逐于他。

便就理所當然的占據下來。

林皓進了屋里，將身上的大氅解下，緩步來到放有一架七弦琴的案幾前坐下。

剛一坐下。

腹中便傳來一陣響動，林皓四處望了一眼，才發現屋中已經沒有余糧。

側頭看向窗外，天邊已經亮起了一顆星辰。

林皓有些癡迷，腦海中不知道從何時開始。

閃現出一張熟悉的臉龐，眼角也莫名的有些濕潤。

“你能不能別這么邋遢，活得精致一些不好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穿的都是些什么？”

……

“來，美人，給爺笑一個。”

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將林皓驚醒，這并不是他的記憶。

“你要好好的，照顧好兒子！對不起！”

喃喃間的自語，讓林皓變得格外孤寂，落莫。

條地。

林皓好似想到了什么，那是一張傾城絕艷的臉。

林皓在意的卻是那畫面中的眼睛，何其相似。

隨手取來一個裝有山泉水的竹桶，將水輕柔的倒進竹杯中。

然后。

再緩緩的端起，不急不徐的送到唇邊。

一切動作，都充滿了儀式感。

曾幾何時。

林皓也很是討厭這種儀式感，他覺得那是浪費時間。

直到今時。

原來，那些曾經總不在意的東西，已經烙印在靈魂深處。

“喵……”

一道突兀的叫聲，讓林皓的手頓了一下。

一只橘色的肥貓，慵懶的走了進來。

然后，抬頭看了眼林皓，原本慵懶的模樣瞬間不見，變得有些兇悍的樣子。

林皓瞅了眼肥貓，嘴角突掛起了一絲笑意。

這只貓……

好像啊！

隨即，林皓又搖了搖頭，雖然看起來很萌，可惜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只了

肥貓亦步亦趨的來到林皓的對面爬下，齜牙咧嘴的看著林皓。

林皓看著肥貓賣萌的樣子，突然笑了。

說道：“別賣萌了，家里沒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