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蘇葉殺了只雞，加黨參、當歸、枸杞燉了個湯；又做了道白蘿卜燉五花肉，還有紅燒魚，一家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午飯。

飯后蘇葉收拾好碗筷便打算帶著蘇全一起離開，卻被蘇仲給叫住了。看著這個依然面無表情的男人，蘇葉愣了下，問道：“怎么了？”

“你跟我進來一下！”說著進了屋里的藥材室。

“哦……”蘇葉猶豫了會兒，還是跟了進去。

程家揚好奇地問小舅子：“知道你爹叫你姐干嘛嗎？”

蘇全卻是一臉懵懂，得，什么都不用問了！

蘇葉一走進藥材室，就見蘇仲正背對著她站在窗邊。看著這個有些蕭條的背影，蘇葉突然發現他比之從前竟像是消瘦了很多。

他……過得不好嗎？

她張了張嘴，想開口問問，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冷漠太久，就連沉默不語都變成了一種習慣，一種面對彼此時才會有的習慣。

沒想到卻是蘇仲先開口講話了：“聽說你現在做了產婆，我記得我并沒有教過你這些。”

蘇葉先是一怔，隨后有些微的慌亂，他察覺到什么了嗎？

見蘇葉久久不回，蘇仲卻誤會了：“我知這些年來對你們姐弟的關注太少，竟連你偷偷與人學了手藝都不曉得。”

后頭蘇仲又再說了些什么，蘇葉都沒心思再聽了。她現在心底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萬幸，萬幸蘇仲對原主關注不夠，否則她如今會不會被當成奪舍的妖女？

也怪她算到了所有人，卻獨獨算漏了蘇仲，這個一路傳授原主醫術的人。或許是她根本就沒把這人放在心上，又或許是她下意識便覺得他不會害自己，如此矛盾卻又真實的想法，的確一直存在于她的內心深處。

其實她還是受到了原主的影響吧？！哪怕嘴里說得再無情，但內心深處卻仍是留有一處角落裝著對他的關心與在乎的。畢竟，那是曾經疼過愛過她的爹爹啊！

她抬起頭第一次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卻被目之所見的瘦骨嶙峋給刺痛了雙眼。她忍不住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眶已經泛紅。

“您，為什么永遠都學不會好好活著呢？”

蘇仲一愣，“什么？”

“我說，您為什么永遠都學不會好好活著！從前，您因娘親的意外離開而自暴自棄，不管我和弟弟的死活；后來，您因心里的自私與懦弱，連問都不問我和小弟的意愿就讓我跟著你學醫，又將還那么小的弟弟給送了出去。按理說，事情都照著您的安排一步步走了不是么？怎么您竟還是生活得如此糟糕呢？好好的家，您不珍惜；好好的孩子，您不在意。所以，到底您想要過的是什么樣的人生呢？難不成您以為您如此自暴自棄，娘她就會復活，就會再回到您身邊來嗎？”

蘇仲大驚，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她聲音發抖，“你……”

“我什么？聽不得一點不好聽的話是嗎？您真以為娘她樂意看到您這樣嗎？哪怕您再娶了呢？也比過得像行尸走肉一樣好吧？行了，也怪我多嘴竟說了這些，如有冒犯，還請您見諒吧！若您沒別的事，我就帶著全子先走了，改日再來看您！”說完微微躬身，而后轉身離開。

一出門，就見到一大一小兩個目瞪口呆的男人，一時沒忍住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走吧，咱們！”

程家揚捏了捏她的手，輕輕笑了聲，“好，走吧！”

蘇全卻仍有些擔心的樣子，他指了指藥材室，意思是不用再進去看看他嗎？蘇葉搖了搖頭，看什么呢？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因為這幾句話就自殺吧？！

“就讓他好好想想吧，咱們不要打擾他了！”

“嗯，那……那好吧！”

可騾車剛走沒幾步，蘇全便叫停了，“不行，我還是有點擔心爹！姐，要不我今天就先不跟你們過去了，等過兩天有空了你們再來接我好嗎？”

蘇葉看了程家揚一眼，眼中滿是無奈。不過她無法阻止弟弟對蘇仲的關心與擔心，可能在小小少年的心里，爹爹是誰都無法替代的，哪怕他對自己再不關心都好。

“行吧，那你就先回去陪著他，有事就去村里喊人知道了嗎？等明天一早我再來接你，不是說好了要去鎮上給你師傅拜年的嗎？”

蘇全認真想了想，覺得明天爹爹應該就會好了，于是欣然答應，又和姐姐姐夫打了聲招呼后，便轉身往家里頭跑去。

回去的路上，蘇葉問程家揚：“你覺得我剛才說的話會很過分嗎？”

程家揚仔細回憶了下，說道：“我雖不知從前究竟發生過何事，但就你話里所說的那些，我覺得他做得不對。不管怎樣，都不應該對孩子那么冷漠無情的，也太不負責任了！”

蘇葉點點頭，卻又突然有點泄氣。剛剛說得倒是真的爽了，可看蘇全那樣，心里又有些不得勁。算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只希望從今往后，他能對蘇全多付出哪怕一丁點的關愛與疼惜，不要再讓那個深愛著父親的小少年傷心、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