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錢塘縣照例開始童生縣試。

寅牌時分，雞還沒叫，許仙便早早的起來。昨日里，為了讓許仙留足精神考試，白姐姐并沒有給他上課，只是叮囑他早些入睡，便離了那夢中境。

如今許仙正當壯年，又開始修煉星辰真解。如今他雖沒有用過那熒惑星力對敵，也是身輕體健，耳聰目明。許仙低點著蠟燭，洗漱完畢，剛走出房間，卻見姐姐許嬌容已經站在外間等他了。

“漢文，你起啦。”

許嬌容將熱氣騰騰的稠粥并兩碟小菜放到了桌子上，許仙走到近前，卻發現許嬌容的眼眶微微發紅。

“姐姐……”

“不礙事，不礙事。姐姐這是高興的。可惜爹爹娘親去的早，沒有看到漢文你現在這樣子……啊，瞧我這腦子，在這種時候說這個。漢文，不要說了，先吃吧，外面還有人在等你呢。”

古人成婚較早，即使現在看來，許嬌容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前幾年她一個人帶著許仙，頗為辛苦。所幸后來嫁了李公甫，又碰上了許仙過來，日子這才慢慢興旺起來。

如今看到弟弟開始舉業，心中真是五味陳雜。

“快吃吧。出去考個狀元回來，等到來日，我細細的說與爹娘聽。”

許仙不知如何回答，他悶悶的應了。喝完了粥，他拿起昨日就已經準備好的考籃，走出了小院。

他剛走出小屋，卻發現外面已經擠的滿滿當當。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門前相送。

在人群最前面的，赫然是姐夫李公甫，以及腦袋上頂著一只小黃鴨的小丫。

小丫雙手抱著一個碟子，里面是一塊發糕。

“阿叔，給。”

“嗯。”

許仙知道這是科舉的慣例，發糕，取其興旺發達之意。許仙胃口不大，剛才喝了一碗粥就已經飽了。但知道小丫心意，他還是咬了一口。

看到許仙吃糕，周圍人都是笑。

吃完發糕，許仙又看向了李公甫。

“姐夫，縣試不同以往，要連考五天。這五天里，家里就全靠姐夫照應了。我錢箱的鑰匙，在姐姐那里也有一枚。若是有人來求，你盡管支給他們，不用和我說。等我出來，自理會。”

“還有，我家中聚寶盆下面有幾丸藥，是城中幾位大戶要的。我下面已經一一寫好文字，若是他們來求，你也盡管給他們便是。”

兩個世界差距實在是太大，許仙想要賺取銀兩實在是太過簡單。各種工業品乃至各種藥物，都可以輕易讓許仙賺的盆滿缽滿。但許仙志不在此，而且他深知其中的風險，因此只是必要的時候才取出來用一些。

這個世界中的某些絕癥，在另一個世界中卻早已被克服。許仙正是用著這些現在看來堪稱神藥的東西，才和城中諸多大戶打好了關系。

許仙能在短時間內聚起大量財富，其中的門道實在太多，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清。李公甫是個好人，但他太過剛直，許仙不方便將這些門道告訴他，因此只能這么吩咐。

“只是去五天而已，你卻弄的跟生離死別似的。快去快去，快點考個狀元回來，我也好試試狀元姐夫的感覺。”

許仙看著他笑，并不再多說什么。不過正當許仙轉身欲走的時候，李公甫卻又叫住了他。

“漢文。”

“怎么了，姐夫？”

“我……算了，沒事。盡力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那些幾十歲的老童生，又不是沒有。”

“我自然省的。”

李公甫拍了拍許仙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許仙用力的朝他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他一路走過去，發現很多人都很陌生，但這些人顯然都認識許仙。他一路過去，便聽了一路勉勵的話。

眾人不敢多留許仙，生怕誤了許仙時辰。許仙一路走去，很快就到了考場。

此時離縣試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考場外卻已經聚集起了兩三百人。其中有老有少，老的已經白發蒼蒼，而小的鼻間卻仍然流著鼻涕。

大部分年輕考生都是神色緊張，無心說話。那些年長考生倒是面容肅靜，只是淡然中又帶著一種枯槁之意。唯有那些純粹是被父母們拉來的幼年考生，還在時不時的哭鬧。

人間滄桑，莫過如此。

當！

許仙正感慨著，只聽一聲鑼響，今年的童生試終于開始了。

“考生入門！”

……

天庭繡房之中，霓裳神思憂慮。

“現在這個時辰，他應該已經開始考試了吧？”

“入世，出世，自古就是修行的不二良方。有多少高僧大德，正是憑著出世入世，才能突破原有桎梏。”

“我之前想著，讓漢文接引了那文曲星力。一來洗練周身，二來強壯神魂。三來，也是想要借著官場，磨礪他的真心，以后方便入道。三者互相促進，好處無窮。”

“只是誰曾想，好好的文曲星，如今卻被換成了熒惑星。熒惑雖強，終究于科舉無益……”

這或許是霓裳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候，哪怕明知道在她的教導下，許仙已經足以應付童生試，她還是滿心憂慮。

霓裳在房中走來走去，甚至悄然念誦起了清心咒，也并沒有太好的結果。

霓裳明白，這是她關心則亂的緣故。越是想要將那些雜念壓下，她就越是難以平靜。

不過霓裳畢竟是個有主意的，她并沒有遲疑很久。想清楚了癥結之后，她便從房中取出了一個寶瓶。

寶瓶中神光湛湛，凝神往內看去的時候，卻見一顆金丹在其中輕輕震蕩。

“這是百年前，我引的娘娘歡心，娘娘賜我的無極金丹。此丹神妙無窮，既能溫養肉身，又能突破境界。我一直舍不得吃。如今……”

看著瓶中金丹，霓裳一陣不舍。

“我欲讓他成就神道。可普通仙人下凡不易，如今許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誰知他將來又會遭遇多少挫折？我不能時時陪護他，熒惑那樣的事情，說不得還會發生幾次。我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道，思來想去，也只能找羅剎了。”

“只有羅剎因著其父親的緣故，才能多次出入天庭，不受太多約束。只是羅剎剛剛脫劫，神魂虛弱。她固然講義氣，不會推辭。但我卻不能……只好如此了。”

霓裳到底果決，她很快的按下了心緒，離了香閨，急急朝著好友羅剎公主府上遁去。

……

“開始了。”

斷尾和獨眼站在考場狗洞前，兩只黃鼠狼看了看天色，悄悄地順著狗洞鉆進了考場。

“嘿嘿，許仙，給本老爺爪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