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鎮還沒有完全醒來，無數道炊煙裊裊升起，可以想見白天的時候，這座城市該是怎樣的繁華與熱鬧。

朝暮與茍十步并肩站在岸邊，笠帽早就已經扔了。

先前走夜路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因為走的太快，風也不小，笠帽很容易被吹走。

這時候他們用兩塊灰色布巾包住了整個頭臉，看著有些像無量寺那些入紅塵修行的僧人。

若水的河水確實很昏濁，水勢極猛，河里到處都是亂流與漩渦，看著無比兇險，而且誰知道里面隱藏著什么兇獸？

很多年前，兩岸民眾根本不敢乘船渡河，等于是交通斷絕，直至玄元宗初創，開派祖師命弟子取玄元山山石以無上閑書運來此地，修了一座橋，又用劍陣隱于其間鎮壓河中獸，如此才算是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因為若河太寬，所以這座圓形拱橋的中間也極高，尤其是云霧起時，從河兩岸望過去，這座橋竟仿佛是要通往天空一般，無比壯美。

玄元宗的長老離開時留下三個字——天元橋。

站在岸邊看著這座無比壯觀的高橋，朝暮的心情有些異樣。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先賢的話果然有道理。

上一世的他一心專注于修煉幾百年載，那時便已經讀完了萬卷書，其后也曾馭劍去過很多地方，但當年一心向道，時間與精力都在修行之上。

去過的地方還是太少，看過的風景也不多，而且即便出行也是在高空飛過，并沒有現在的這種感受。

那時候他飛的最高，俯瞰大地，所有風景在他眼里都是平面的畫。

現在他不再那么高，看風景需要抬頭，有些不便，但是那畫卻立體起來，生動更多。

“我們該進城吃飯了。辟谷丹沒有帶那么多。”

茍十步陪他在邊上站了會兒，覺得浪費了很多時間，出聲提醒。

看著他，朝暮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師兄，那時的師兄也很喜歡吃，微笑說道：“走。”

一心想著美食，無論是當年的師兄還是現在的他。

只不過現在的他和當年的師兄比起來，有資格也有余暇來看看曾經錯過的風景。

只是這種資格的獲得，每每想起，還是會令他感到不悅，甚至是痛苦。

……

……

天元橋已經很老了，路面上到處都是裂痕，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半個拳頭大小的破洞，可以看到下面的水面，看著頗為嚇人。

但感受著腳下傳來的如實質地面般的堅固，再加上隱而未發的劍陣氣息。朝暮覺得就算過去幾千年，這座看上去如此衰敗的石橋也不會就此倒塌。

就算河內兇手想要毀壞這座橋，也要對啊劍陣忌憚上三分。

越往河中間去橋面便越高，漸漸離水面已有百余丈，能夠看到的地方也越來越遠。

茍十步指著上游的一片白崖，說道：“那是玄元宗門人對付山海鮫所留下的打斗痕跡嗎？”

朝暮非常清楚這個妖怪，山海鮫是一種特別殘忍可怕的妖獸，性喜食人，男女老少不挑，至于傳聞里說它喜食童子，更多是民間傳說賦予的更邪惡的一層紗霧。

問題在于，當年山海鮫在濁水里開始作惡后不久，便驚動了玄元宗，早就已經被上一代的的弟子給殺干凈了。

為何現在這些妖怪隱隱有復生的跡象，蠢蠢欲動的氣息難以抑制。

不過一直都有種說法，若水里的妖怪都是從南海里倒游過來的。

至于在在那之前，南海中的妖獸又是從何而來呢？朝暮并不了解，因為他也是剛到這個世界，對于其他一些事，還不是太了解。

朝暮第一次出遠門，心想以后還是要到處去看看，去南海屠幾只妖獸也好，這樣至少對這個世界有一定的了解。

……

……

落月鎮西有一幢很是巍峨的建筑，外墻是灰色，很不起眼，卻是個極出名的地方。

這里便是南邊這一片最大的拍賣行——聚寶齋。

清晨時分，聚寶齋的灰墻前出現了兩個用灰布蒙住頭臉的人，看著有些奇怪，引來一些視線。

遠方的天空里有數道劍光劃過，隱隱能夠聽到警訊。

朝暮說道：“果然不妥。”

不久前，茍十步直接馭器帶著他從西城墻那邊闖了進來，自然驚動了落月鎮官府以及修道者。

茍十步看了他一眼，說道：“難道還要等到天黑？我們沒這么多時間。”

朝暮心想那怎么辦？

眼看著落月鎮里的修道者已經馭劍追了過來，難道要表明身份？

當年他馭劍遠游的時候很少會在城市里停留，哪里遇到過這種事情。

“只要進去就行。”

茍十步帶著他向聚寶齋里走去。

“這是什么地方？”

“拍賣行，主事人是個凡人，但后臺很硬，落月鎮里沒人敢得罪他。”

朝暮問道：“他的后臺？”

茍十步說道：“就是你們玄元宗的清元峰。”

朝暮這才知道原來這座拍賣行居然是自家宗門外圍產業。

通過灰墻上的隱門，二人走進了聚寶齋。

接待他們的那位管事三十歲左右，留著一對極細的胡須，眼睛極有神。

那位管事看著用灰布蒙住頭臉的二人，微笑說道：“能不能麻煩二位露個臉？”

茍十步說道：“不能。”

那位管事也不堅持，指著樓外方向微笑說道：“那些飛劍？”

朝暮說道：“不錯，是來找我們的。”

“那您應該清楚規矩，聚寶齋只能保證樓內客人的安全，如果您離開之后，我們就不會管了。”

那位管事看著他微笑說道：“當然，首先需要確定的是，您是不是我們的客人。”

想要成為寶樹居的客人非常簡單，也可以說非常困難。

之所以說簡單，是因為你只需要付出一筆財富，便可以換取一張聚寶齋的身份牌。

憑此木牌，任何人都可以競買樓內珍寶，聚寶齋會從中收取兩成的費用。

至于說困難，那是因為這筆財富的數字，對于普通民眾是難以想象，即便是有些修行者也不見得拿得出來。

有了客棧時的經驗，茍十步直接望向朝暮。

朝暮想了想，取出一塊靈石放到管事面前。

這塊靈石，足夠在落月鎮里買下好大一片宅院。

那位管事卻露出了微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