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樓后的灶房，小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失魂落魄，半晌說不出話來。

廚子覺得奇怪，問道：“怎么了？”

小二搓了搓臉，清醒了些，說道：“你知道嗎？我剛才看到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容顏。”

廚子愣了愣，然后嘲笑說道：“能有多好看？難道還有比聞香樓的王姑娘更好看的女子？”

王姑娘是商州城里最紅的頭牌，是他們這些窮苦年輕人平日里議論最多的對象，當然，他們肯定沒有機會親眼見過王姑娘長什么模樣。

但對他們來說，王姑娘肯定是世間最好看的女子，甚至說成是仙女也不為過。

說完這句話，廚子便端著菜盤走了。

小二依然有些渾渾噩噩，心想王姑娘肯定沒那個人好看，不過那個人是個男的。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眼睛亮了起來，雙手捧在胸前，默默祈禱。

“仙師在上，求求你帶我去修仙吧。”

……

……

天字甲號房。

“他是怎么發現我們身份的？”

茍十步望著朝暮很認真地問道。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那個小二明明是個凡人。

朝暮猶豫了會兒，舉起右手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

茍十步明白了，搖了搖頭，說道：“今后你還是把這張臉遮好。”

朝暮心想這也不能怪我。

朝暮想到一件事情，說道：“那個人說的王姑娘是誰？”

茍十步想了想，說道：“應該是青樓里的姑娘。”

朝暮說道：“我知道，青樓就是女子陪男人飲酒作樂的地方。”

茍十步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在書上看過。”

朝暮安靜了會兒，說道：“其實我有時候真不明白凡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件事情就這么有意思嗎？”

茍十步說道：“我也覺得。”

茍十步轉了話題，說道：“我有一個問題，為何你一定要堅持走路？”

他能夠馭劍刀行已經有一年時間，每次馭刀依然覺得神清氣爽，很是暢快。

朝暮知道他還處于新鮮感里，問題是他早就膩了，而且他還是守元境，雖說不懼寒風，吹著還是有些不舒服。

“很冷。”他看著朝暮認真說道：“就算有罡氣護體，還是很冷，風太大。”

以前因為某些事情，他也曾經數次離開宗門，馭劍游于世間。

沒有客棧，沒有馬車，沒有旅人，只有永不止歇的風，還有那些層出不窮的云。

偶爾天邊會出現幾道劍光，但對方看著他的劍光，根本不敢靠近，只敢遠遠請安行禮便退走。

那年他獨自行走拜入玄天宗，也是一路行走至山門下的。

行走在道路上，可以看到不同的風景。

槐樹與古柳是不同的，山泉與小溪也是不同的。

在山里也能看到這些風景，但變化沒有這么快。

天空的云雖然也變幻莫測，隨時有不同形狀，終究都是云。

在道間行走，還可以聽取蛙聲一片，不像馭劍時，只能聽到風在吼。

“我也有個問題。”

朝暮看著她問道：“為什么我們不直接去塞外？”

茍十步問道：“誰對塞外熟悉？”

朝暮說道：“你。”

朝暮又問道：“誰是你的保鏢？”

朝暮忽然有些后悔當初的安排。

“所以聽我安排就好，不要有這么多問題。”

茍十步說完這句話，坐回地板開始繼續修行。

他閉上眼睛，雙唇微啟，一柄藍色的電刀飛了出來。

小刀遇風而生，變成原本的模樣，正是裂電。

裂電靜靜懸停在空中，散出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落在他的身上。

朝暮上床，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一個時辰后，他醒了過來，休息已經足夠。

他走到窗邊，望向夜色下的商州城。

夜已深，商州城很安靜，遠處某地傳來的絲竹聲，于是顯得愈發清晰。

茍十步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無事，為何不修行？”

在青山的時候，他就很想問這個問題，現在來到陌生的城市，她終于問了出來。

朝暮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怎么解釋。

在萬劍陵中，他就已經破境入守元上境，劍體初成，百丈之內馭劍自如，全力一擊，劍若閃電，能殺人于無形之間。而幽冥前輩讓他飲下的那杯茶，更是讓他入了守元巔峰。

接下來他需要用劍元繼續焠煉劍體，直至二者合源，能夠像蕭何這般，能隨意合劍入體，才算是進入了天樞境界。

朝暮不可能重復之前的過程，因為這一世他修煉的是日月冊，必須非常謹慎這是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

所以就像以前的修行一樣，他只能靠著時間——這道天地間最宏大、也是最微妙的力量來慢慢向著上層境界靠攏。

當然，應該是幽冥讓他飲下的那杯仙茶靈氣太過深厚，再吃也沒有任何用處，那么剩下的還是那個字：等。

問題是這一次出來的有些匆忙，他并沒有隨身帶些什么修仙界的趣聞書籍。

茍十步看出來他有些無聊，有些吃驚。

對修道之人來說，無聊這種情緒按道理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要你有時間，便應該修行、練劍，或者感悟天地也是好的，怎么會無聊呢？

他卻不知道，這些都是朝暮已經不需要再做的事情，那一杯茶蘊含的靈力足夠他進入天樞境了，現在缺的只是一個契機。

……

……

望月樓是商州城的最高處，也是外地游客必至的景點。

朝暮與茍十步卻不是來看這座名樓的。

他們戴著笠帽，站在摘星樓的最高處，望向不遠處一座燈火通明的木樓。

朝暮看著那幢木樓，說道：“這就是青樓啊？”

茍十步望向那座青樓，也有些好奇。

他自然知道青樓是做什么的，還聽師父說過，只是沒有機會親眼看看。

望月樓距離那座青樓還有數百丈遠，但以他們的眼力與耳力，自然把樓里的畫面看的清清楚楚，聽的無比分明。

絲竹聲里夾雜著絲絲女子的聲音，窗后床上紅被白浪翻滾不停。

朝暮不覺得搖了搖頭，他覺得那女子沒有陸晨晨好看，哪怕是黎歌落，也比她美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