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小小背影逐漸消融進無邊的黑夜。
止水嘆了一聲,終于支走了。
狐妖善幻術,她回過頭,心念一動轉眼將自己變換為之前的容貌。
畢竟和平主義者,杜絕打架斗毆行為,不管對方是降妖師還是妖怪。
順手摸出那把折扇,給自己悠閑的扇著風,一邊往里踱步。
視線越來越清晰,一人一妖的面目映入眼中。工廠里的設施都被嚴重毀壞,里面煙塵彌漫烏煙瘴氣,攪得是一塌糊涂,地面都被大塊頭的怪力踩得到處都是同冰裂一般的小洞。
司空修渾身上下都是被碎物劃破的擦傷,模樣有些狼狽,喘著粗氣身體快速的起伏著。
再瞧對面的大塊頭妖怪,膀大腰圓身似人型,就是一張大臉上所有放大的五官,顯得神態兇煞讓他看得實在可憎可怖了一些。他自如的回應著他的攻擊,既不狂躁也不暴怒,反倒是一臉享受的爽快,完全是大人吊打小孩兒一樣輕松。
擁有理智和智商,且擁有完整人型與人格的妖怪,最是不凡,也最難對付。
嗯,的確很累。
光身形差距就太勉強了,而且對方絲毫不像是個善茬。
不過就算是當屬在高等妖怪的范疇里,妖與妖之間,還是有高低之別的。
救人創造七級浮屠的事情,不適合妖怪的身份地位。
奈何誰叫她思想覺悟不夠,是個半人半妖呢。
兩相纏斗間,符咒漫天亂飛,大塊頭左右閃躲,有著與笨重的身材截然的敏捷輕盈,符咒的爆炸聲不斷,到處都是飛沙走石,止水用扇面擋著半張臉,阻隔著飛來的塵土。
停在角落,本打算旁觀一會兒,等到斗得魚死網破,再當個美救英雄光芒萬丈的主角。
止水正晃神,大塊頭已經沖到了她眼前,砂鍋大的拳頭揮過來。
瞳孔里滿是那只大手,粗糙的皮膚表面,還包裹著隱隱妖異的紫色光芒。
聲東擊西?
“久等小姐了。”粗獷的聲音里含著得意的笑意。
止水下意識將扇面上抬,抵擋住對方的攻擊。
等到徹底回神的時候,連自己也沒想到智商已經掉線到這般地步,幸好扇面并沒有絲毫破損,如有一道屏障似的完美的擋住了那只拳頭攜來的恐怖勁氣。
不過因為力量的巨大推力,還是讓她急急倒退了好幾步。
好歹是狐族的下一任族長,輸人不輸陣,她不能丟了大家族的臉面。
于是穩住腳跟,悠悠抬眼對上對方的狠厲的眼瞳,聲音壓的極低沉,問道:“你是誰?”
大塊頭勾勾嘴角,“無名小族而已,不足掛齒?!?
說著又是揮拳過去,她忙躲開,邊皺眉說:“你的目標是我?”
“如你所見?!币蝗忠蝗?,都是致之死地的狠厲狠辣,手起手落間同帶著一陣狂風掃過。
但凡砸到她身上,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得虧她輕巧靈活,并且相對于對方的碩大顯得自己的體型更加嬌小,目標點太小,也就難以擊中。
止水是心軟的人,若不是碰到她的底線和痛處,她都可以忍讓,也許在別的妖怪眼中看起來甚至會懦弱無能,但其實只是想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況且有時候天真的相信,會讓自己歡喜的多。
天下哪里都一樣,盡是一堆是非黑白的紛爭,就這回她幸運的成為幸運中的一員。
在如今度過的漫漫歲月里,這里的人間,她的生活,都是無比善良,無比美妙。
所以她也一直堅信著,不論是未來還是這里的每一個人,會依舊如此。
「善惡有別,事無絕對,但你要記住,天下沒有絕對良善的妖怪?!?
她忽然就想起沉鏡的話來,直到臨近成年的這一刻,止水總算略懂了。
十五歲醒事,倒也還不算晚。她這么安慰道。
運著妖力反手揮動折扇,力量匯聚如疾風吹過去,大塊頭雙臂合十抵抗,卻也僅僅是被逼的后退了兩步,疾風轉瞬散去。
來回扭打了幾回會,雙方都是毫發無損,最后她合上折扇,躍至半空,對著他的胸口直飛而去,大塊頭一個急閃到她身后,大笑兩聲,“都說狐族小姐最是善良,現在看來謠言果然不太可信。”
“謠言可不可信,我不知道?!?
止水轉身,瞟到一旁呆愣的少年,再對上大塊頭的牛眼,冷哼一聲,“不過我腦子還是挺靈光的。”
話音未落,他又是動手,朝她快速的揮拳,然后實實的砸進地面,形成一個小型的坑洞。
猝不及防的這拳還是落了空,止水早一步就飛身跳開,折扇輕掩著面,滿眼的風情盡現,她不屑輕笑,“在別處滑頭就算了,在精明的祖宗這兒,不好了吧。”
然后揮動折扇,幽紫的妖力化作有形的一條劍刃,對準他直飛過去,勢頭強勁。
外面忽然有鳥的嘶鳴,像是在發出信號似的,大塊頭輕易的抵住攻擊,將力量擊碎,然后哈哈笑了兩聲,“今日就不和小姐玩了,我想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
轉眼消失在眼前,還輕飄飄的留下一句,“降妖師就交給小姐您了?!?
止水低聲咒罵,“操?!?
安靜了片刻,有一道極寒的聲音響起,“你是狐族?”
止水依舊用扇掩面,壓著嗓子說:“如何?”
只見司空修手握成拳,嘴唇翕動,四周頓時出現了無數道符咒,包圍著她。
降妖師的能力多以符咒的數量或者力量呈現,貼身的武器只是一個防御和擊殺的輔助作用,更多的都是依靠符咒的力量。
普通的降妖師頂多同時召出五張符咒,且已經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
止水粗略的掃過身邊圍繞的符咒,十個不止。
這是什么恐怖的天賦?
那他們家的長輩又會是怎樣的怪物?想到這兒,她后背都有些發寒。
嘖,恩將仇報。
雖然內里還輕松的調笑著自己,但額間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
止水畢竟不是會飛天的鳥族或者是大羅神仙,數十張符咒緊密的布在身體四方,被圍困其中,陷入四面楚歌之境,也免不了有些心虛的發毛。
今日栽了就算了,還是栽在親同學手里。
真是可歌可泣可笑。
僵持了幾秒,見對方沒有動作,止水不禁笑道:“怎么?猶豫了?”
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咬著牙問道:“上次,為什么?”
“不為什么?!敝顾D了一下,又說:“沒聽到大塊頭說的謠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