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揚！”

聞言，跪在花海中的人茫然看去，一白衣小妖焦急向她跑來，滑跪在她面前，緊緊的抓著她的肩膀，慌忙的探查她的傷勢。

“你怎么了？誰傷的你？誰敢傷你？”

一連三個問題，步揚一個也沒答，極為冷淡的目光盯著他，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自以為是？”

曇月不解她為何問這個問題，卻仍然答道：“當然不！你在我心里永遠無所不能！”

“那為什么你常年關在百花谷，都知道云鶴館館主是我？難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步揚自嘲道：“從前，我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我以為我能管好人妖兩族，結果師門被滅，好不容易等來仙緣的師父慘死?！?

“我以為我能救下爹娘，結果所有人告訴我，我在妄圖改變凡人宿命，爹娘也因我而死?！?

“我以為我能將他們所有人救活，亦或者我能再見他們一面，可我竟連冥界都闖不進去?！?

“所以呢，你還認為我無所不能嗎？我告訴你！我現在依舊活著，是他們對我的懲罰！千年孤獨，無輪回之命，無飛升之緣，如同孤魂野鬼游蕩世間?！?

曇月緊蹙眉頭，她一邊說，他一邊搖頭否認，說到最后，他察覺不對，只見步揚雙眼發紅，周身戾氣縈繞，這是入魔之兆！

思緒翻涌萬千，他不知所措，只得急忙道：“不！不！這都不是你的錯！正是因為你，現在的人界才會變得更好！你堅定勇敢，百折不撓，即便所知所行路再難走，你依舊無所畏懼！”

“我不知道云鶴館館主是你，是我千年來一次又一次以花魂出結界，只為在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你！我尋遍世間天涯海角，走過人界、妖界、冥界，直到云鶴館，我才有幸再次見到你！”

“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此一生只想與你站在一起！”

步揚微微偏頭，眼底是茫然、是不解，她終于認真的、仔細的打量眼前之人，細細回想與他的一切過往，莞爾一笑，昏倒在百花從中。

步揚只記得與曇月有過一面之緣，曇月卻知道自己見過太多太多次。

要說任滄清有多厭惡曇月呢？

那百花谷的結界竟是任滄清找人布下的仙界法器覆靈網，誰也不會注意曇月這一只小妖，更別提救他，而他被廢修為，又有結界壓制，即使天賦異稟又能如何？

誰也不會在意。

好在步揚無意中闖入百花谷，那道覆靈網被一劍斬毀，于修士而言，結界不過成了擺設，對曇月而言它仍然是一個堅固的牢籠。

自那之后，曇月嘗試使用各種方法，不斷嘗試破界，直到發現自己能以花魂出體的方式強行出界，但修為有限，無法化形，無人能看見他，也無法離身體太久。

既如此，那他就好好逛逛這所謂的第一大修仙門派。

曇月開始對步揚產生好奇，好奇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能讓同門弟子為之敬佩又為之嫉妒，又為何這樣的人能對妖族心存善念。

他見過步揚太多樣子，三清主殿之上對人妖和平的堅持，星月殿中指導同門弟子的溫和，酒宴之上的肆意灑脫，修行之時的認真果敢......

漸漸的，他開始接受、開始理解步揚所有的所作所為，她有她的少年志氣，有對世間和樂美好的期許，更有修行道心的堅定。

他因她而成長，因她而慢慢感受世間美好，因她選擇做一個與她站在一起的善良的妖。

他努力修行，即使有百花谷的結界壓制，依舊不肯妥協，一次又一次的出界，一次又一次的回來，從花魂無形到花魂化形，再到一兩級修為，反反復復，他用了千年。

他說，哪怕永生如此，也絕不棄餒！

步揚與周浪打下戲賭的那夜，他在屋檐一角聽著這個賭，好似沒人當真，可他透過步揚的那雙眼，他知道，這是真的。

今夜必會下雪，除非人為。

他看見步揚藏在衣角下的手，在施法，原來是她在阻止下雪。

可這一次，他自私的不想如她所愿。

寒冬黑夜，屋檐下，雕窗邊，竟有一朵絢爛無比的曇花熱烈綻放，他在對抗，他在祈禱，他在苦苦挽留。

可當今天下誰又能攔下步揚所為，整整一夜，沒有一片雪花，她離開了，離開得再無蹤跡，誰也不知道她在哪。

-

步揚醒來是在花靈族府上的客房里，照顧她的花妖見狀，趕忙通知青光。

曇月卻是先來，他一進客房院子，便見步揚早已梳妝完畢，欣賞起花花草草。

“怎么樣？傷好點沒有？”

聞言，步揚笑道：“你不是說我無所不能？區區小傷，能奈我何？”

曇月：“......”

這說話語氣回來了，看來是沒什么大事了。

步揚手背在身后，微歪著頭帶著笑，看著曇月認真道：“昨日之事，謝謝你?！?

頭一轉，看眼前晴空萬里，好友在旁，她繼續道：“我想通了！無論我此生結局如何，我都會一直堅定走我所認為正確的道，哪怕逆天而為！我！步揚回來了！”

一旁曇月笑得溫和，眼里好似有漫天星光，接話道：“那回來的第一步是？”

“當然是找青光了解妖族內部機密！”

花靈族內殿。

青光在處理族內要事，見步揚和曇月前來，張口就要知道她族內機密，這怎么能告訴外人？

步揚嘆了口氣，傷心道：“讓我救人之時就是自己人，現在我需要幫助，就是外人了。”

青光：“......”

誰能告訴她，這人昨天跑出去發生了什么？

她嘆了口氣，無奈道：“不是不能告訴你，但這是妖族內部的問題，何必把你牽連進來?！?

步揚立馬指著曇月，道：“他！他想知道?！?

見狀，曇月看著青光很配合的點點頭。

青光：“阿月想知道我會自己告訴他?！?

步揚聳了下肩，無辜道：“何必多此一舉呢？他知道了也會告訴我的?！?

青光：“......”

好有道理。

“你想知道什么？”

聞言，步揚一下子拋出四個問題：“哪些妖族要爭妖王？花靈族想嗎？領頭的是誰？仙帝為何不爭？”

見此，青光呆滯良久道：“問題真多啊，仙帝殿下的事情都敢打聽？”

“我又沒打聽她私事，我打聽這些事，可都是為了兩界好。

聞言，青光細細講道：“妖族族類龐多，像質成山羽族、東海龍族、南海鮫族這些是上古妖族，因而并不參與妖族內亂，前妖王音川已然是上神，都尚且不滿神族管控六界，因而野心，妖族險些被魔神屠盡?！?

“從前，神族統領六界，妖、魔、仙地位平等，神界覆滅，仙界成了各界之首，沒有強大首領的妖族，地位一再降低，音川所延續的野心影響了很多妖族，他們不甘屈居仙界之下，更不甘要與凡人持平，才有了人族與妖族之間的爭斗?！?

“現如今，以虎族為首，蛇、熊為輔的這三族是妄圖挑起戰亂的根源，亦有很多小的妖族也追隨他們。若想要真正的管控妖族，就要像魔族一樣，擁有和仙族對抗的力量，卻不與仙族為伍，所以哪怕是出身妖族的仙帝殿下，卻不能讓所有妖族服之?！?

“至于花靈族，是向往和平的一族，但我們也希望能有一個首領護佑全族?！?

步揚了然，挑眉看向曇月：“不會要我救出他就是為了這個吧？”

青光搖頭道：“不是，我想救阿月是因為我對此有愧，其實阿月跟著你挺好的，比在妖族安全?！?

步揚得意笑道：“這么相信我？”

“那走吧，阿月?！?

說走就走，曇月跟上來：“去哪？”

“花靈族了解清楚了，那就去和明池匯合吧?！?

聞言，曇月點點頭，回頭看著青光，對方溫柔笑道：“你且去吧！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或許是這個孩子的誕生改變了青光的一生，人妖之爭竟嚴重到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那年青光找到族長談及此事，卻險些被族人驅逐，這么多年，她為之反抗，為之努力，只想讓這樣的孩子能夠擁有幸福的一生。

青光看著和步揚一同離開的曇月，回想起往昔那段苦澀，歲寒，你可曾后悔沒能鼓起勇氣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