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暑假沈默一直住在母親租的小房子里。
早上8點25分,沈默買完早飯走在路上,快進入居所小道,看到了一輛熟悉的白色車正在行駛。她漫不經心地抬眼看了一眼車牌號:4AK32。
哦,某個東西來了。
沈默毫不忌諱往那邊看去,站在拐彎處,停下腳步,歪著頭,看著車內,盯著主駕駛位子。
像端詳一件物品,又像在看一場表演。
不參雜任何情感,淡淡的,就這樣盯著他。
白色車子停了一會,向后打方向盤,掉過頭走開。
沈默在原地看著車身的遠離,眸光清冷疏離,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譏笑。
真是廢物一個。
來到母親屋里,邊換鞋子邊問她工作的事。
“那里挺好,就是孩子吵得厲害,環境不太好。”
沈默知道她不喜歡吵鬧,找這份教師的工作,也屬實為無奈之舉。
母親要求沈默明天和她一同前往,沈默答應了。
可惜,那里的老師卻是長了張八卦嘴和閑心。沈默實在喜歡不起來。
上午的課結束,里面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教師喊住沈默。
“我聽你媽媽說,你爸打她了,她才出來的,你勸一下你爸,哄哄她,看她年齡挺小,在這里肯定受不慣。”女人自以為明智,一臉苦口婆心說道。
沈默感覺好笑,母親還真是,會裝啊。怎么不說說為什么打她?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么?
沈默臉上仍保持著得體的笑,將手中的資料背在身后不卑不亢道。
“不用管他們,家里的破事而已,你也不用聽她瞎扯。倒是麻煩您了。”
說完就上樓幫孩子們的功課。
幾天后再來,就看到門口兩個教師坐在一起,嘀咕著。
“馮薺那大女兒,小小年紀,戾氣重的很。”說罷搖了搖頭。
沈默停下腳步,在門口聽著。
“不會吧,我看她女兒長的秀氣的很,一臉乖巧,怎么會?”旁邊老師亦是一臉驚訝,話語參著懷疑。
“我當時也沒想到啊,看著那么懂事的女孩,一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沈默沒有偷聽墻角的習慣,也不打算讓她們繼續說下去。于是笑著開口。
“老師有沒有見到我媽?我去樓下沒找到她。”
兩位老師皆是一驚,忙賠著笑說:“在那個屋子里改作業呢。”
另一位老師看到了她手里拿的牛奶說:“真懂事,還給媽媽拿早飯,我要是有這種女兒就好了。”抬手擦掉額頭的汗。抬手扇了扇風,尷尬地看著空調,“這空調制冷效果不好啊,要反映一下才好……”
是嗎?
沈默微微頷首表示謝過,就進去找馮齊
“來了?這作業看得我頭疼,你幫忙改點。”座位上的女人穿著長裙,一手拿著筆,另一只手扶著額,輕柔太陽穴,庸懶的靠著墻,眼里滿是不耐。
“那你先歇著。”沈默皺眉,倒是嬌氣的很。
真是自討苦吃,好好的老板娘不做,倒來這種小地方,體驗生活?可笑。
沈默經常告訴自己,馮薺的價值觀是有問題的,我必須保持清醒,我不能……
不能向她一樣。
她有時會對馮薺惡語相向,但有時又會感到有些心疼馮薺,與此同時,她仍在擔心沈煊。
沈煊應當是討厭她這個姐姐的吧。
沈默下午得了空,和沈煊在家里待著,沈默一直知道父親的離開多半和沈煊亂說話有關,但她一直又告訴自己:沈煊還小,她只有七歲,我不能把錯誤推給她,我不能……
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是一件很難的事。
沈默看著沈煊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末端,盡量把聲音放柔和:“沈煊,過來,姐姐問你幾句話。”
沈煊抬頭看了看沈默,小心翼翼地抑制住自己的欣喜,往沈默那邊跑去。
說實話,沈默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妹妹,沈默本就討厭那些沒有自己的主意,做事優柔寡斷的人,偏偏沈煊把這些都體現到了極點。
沈默強壓著脾氣笑著問她:“你和姐姐說,媽媽和叔叔的事,是不是你說給爸爸的?”
沈煊盯了沈默一會兒,低下頭不說話,沈默又問了一遍,沈煊這才開口:“媽媽說了,這是秘密,不讓我說。”
沈默笑容凝了一下,然后又把語氣放得更柔:“沒關系,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的。”
沈煊又看了沈默一眼,伏在她耳邊說:“我給爸爸說了。”
“因為爸爸問我了,還給我買了好多吃的……”
“爸爸聽見了臉色有點難看,但他還是對我笑了……”
“姐姐,你說為什么他要笑啊?”
沈默雖然早就知道和沈煊有關,但聽到她親口說出,沈默還是愣住了。
沈默臉色變了,聽沈煊說完忍無可忍,朝她臉上扇了一巴掌吼道:“那可是你媽啊!你好大的能耐,一個人敢毀了一個家!”
沈煊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變了臉,滿肚子委屈哭了出來。
沈默緊緊攥住拳轉身,背對著沈煊深深嘆了口氣,“算了,你沒做錯,是我的問題。”
“對不起,我先出去一趟。”
在街道上,下著大雨,沈默搭著一把傘,但是風太大了,傘順著風被刮得到處亂墜。
沈默平靜地整理著傘,在如此三遍之后,沈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無力的垂下去,雙眼沒有一絲光亮,麻木地看著眼前。
她走到一個關著門的屋檐下,緩緩地蹲在地上,終于忍不住痛苦起來,她不需要擔心別人會聽見,因為雨下得真的很大,路人聽不見她的哭泣,只是會以為這是個走路走得很累的小姑娘,停息在此處。
行人匆匆。
沈默其實運氣特別差,從小就這樣。但她一直沒有抱怨過,把一切當做理所應當。更不會出現暴躁情緒。
可是,困難太多了,她快挺不住了。
真的,挺不住了。
太累了。
為什么啊?
他們的愛最終變成了爾虞我詐,相互殘殺,相看兩厭。
在一聲聲呢喃中,沈默感到渾渾噩噩,一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渾身燙得難受。
有個人過來了,他是誰?他戴著白色帽子,遮住他的臉,只露出下巴和嘴。
沈默下意識喊道:“肖耀?”
那人蹲下,緩緩道:“我在。”
沈默至今仍以為那是她的發燒中意識不清的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