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忽然多了個新的傳言:
陛下偶遇葉婕妤,一時驚為天人,與其歡好一夜,第二日太后做主,給葉婕妤抬了位分,晉為言妃,無封號。
遷至離乾元殿最近的采桑殿中。
顧清幾乎是第一時間知道了消息,宮妃造冊,必定經過她手。因而長樂宮的宮人,都是撿著最能干的挑的。
一得了消息,便來報給了顧清。
顧清還沒待有反應,青瑤就已是氣的不行,眼眶都發紅了起來:“主子一來葵水,就給了葉言那廝爬床的機會。原以為陛下對主子情深義重,如今看……”
“青瑤。”顧清及時的打斷了她,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搖了搖頭。
青瑤心下里替顧清委屈,可搭眼一望,長樂宮上下宮人,莫不替顧清委屈。
顧清嘆了口氣:“好啦,我又不是善妒之人,難不成還奢望陛下為我一人散盡后宮嗎?且不說這六宮諸事有多繁雜,全擱我自己身上豈不是會累死?”
青藝在一旁小聲的補充:“主子說的不對,若是只有主子自己,那很多宮務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哪里有如今那么煩累。”
“你們倒是比我還異想天開。”顧清沒好氣的說道。
正說著話,只聽得宮女來報:“稟娘娘,白婕妤求見。”
“你讓她進來吧。”顧清不方便亂動,裹著毯子乖乖的坐在塌上,毯子下放了好幾個湯婆子。
“阮姐姐。”白幼敏急匆匆的進了殿門,繞過茶室和書房,撥開簾子進了內殿。
見到顧清安然的臥在塌上,拍了拍胸口:“萬幸。”
顧清笑了:“瞧瞧你,年歲比我大,卻還這么不穩重。”
白幼敏沒好氣的說:“那按例也是當叫你姐姐。”
“來找我不只是為了看我有沒有傷心絕望吧,有沒有帶禮物來?”
顧清托腮朝白幼敏眨了眨眼。
“哼,你還別說,我真有。”白幼敏拍了拍手,她的宮女玉紅托了個蓋著布的托盤進了內殿。
揭開布,蓋著的是一件月牙白的衣服,衣服紋理莫不是用了金線銀線交織而成的絲線,衣服從領到邊邊角角,可以看出都是用了心做的。
顧清奇道:“云攸,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穿衣尺寸的?”
白幼敏笑了:“阮姐姐莫不是忘了,先前我在長樂宮留宿,順走了一件衣服?”
顧清恍然:“你倒是未雨綢繆。”
白幼敏抿了抿嘴,忽然拉住了顧清的手,顧清一愣。白幼敏有些遲疑的開口道:“阮阮……”
顧清很少聽到白幼敏如此稱呼她,便知她有事要說,轉而看向青瑤:“你帶人下去吧。”
青瑤明了,侍女都從內殿出來,一路退到了殿外。
白幼敏這才開口:“其實你不表現出來,我也知你難過。”
顧清正欲說話,卻被白幼敏打斷:“阮阮不用對我解釋。我到底也比你多吃了三四年的飯,尋常百姓家都做母親的年紀了。今日我留在你這里不走了,想與你說說真心話。”
顧清點了點頭:“你若是想,便留下也無妨。”
白幼敏卻有些惱的嗔了她一下:“你怎地素來如此,似乎從來沒有自己的想法。我從前以為你是隱忍,心中纖細。
后來發現你是真的能忍,或許對別人來說是忍,對你來說,已經是一種脾性里的克制了。”
“其實……”顧清一直靜靜的聽著,忽然開口:“其實我并不如云攸你想的這般,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會生畏。也許你們都替我難過的原因,是覺得我年不至十五,方體會愛悅,會因此看不開;
也許是覺得我還沒有開竅,因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了虧;也許是覺得我沒有大喊大叫大鬧或是傷悲,心下里一定會生過不去的坎兒。”
“相信我吧,我不是。”
“是人都有秘密,就比如我雖好奇云攸為何會因我的善意而對我交心交肺,卻不敢問,不能問。
我亦有秘密,這秘密也許就是我是如此行事如此脾性的原因。可我不能說,世間很多事都是不可言說的。說了,便失了福澤。”
“我真的不怨陛下,甚至不會往心里去。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一生只愛一人?遑論……”
“這種事情只會更多,若是一件件去深究,我便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后。來日若進了陵墓,是無顏面對老祖宗的,你說是嗎?”
白幼敏怔怔的看著她,忽地落下了一滴淚,她素來敏感多情,如今更是被顧清的話所觸動到:“阮阮,不若我倆一起過活好了。”
顧清掏出帕子塞到她手里,取笑道:“你三天兩頭便往我這里跑,現在才想起來說這話。”
“你這話真沒個皇后的樣子。”
“反正素日里有個金殼子能唬人不是嗎?”顧清捂嘴笑的眼睛都彎了:“專唬你這樣的。”
——
一連七日,陸寅都去了葉言那里。一時宮里葉言得寵風頭正盛的消息不脛而走,加之葉言雖然得寵風聲大噪,但除了遷宮那日,宮中誰也沒見過葉言露臉。
于是言妃因身體單薄承恩難消,不敢出門的風月事也暗地里傳開了。
而各宮關注著的長樂宮,卻半點兒動靜也無。他們的皇后娘娘,每天依舊是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六宮政務。
閑下來便與白婕妤暢談言歡,頗是有正宮的風度。
而事件中心的其中之一,聽到消息卻不太滿意。那就是我們的皇帝陸寅。
這還得從慈喜宮的用飯事件說起。
那晚陸寅在慈喜宮喝了不少酒,腦袋里卻在天人打架,心里想著不然就趁著酒勁認不出人的時候勉強一把,絕了以后的麻煩事。
就這樣的情況下,讓葉言在前頭領著,自己坐著輦去她宮里。
哪知葉言沐了浴后出來,卻發現陸寅在塌上睡著了。
葉言哪里會甘心,當然把陸寅叫了起來。陸寅卻忽然胃里泛酸,哇的一下,全吐在了揪著自己的葉言身上。
葉言當場表情就綠了,左相的小女兒哪里受過這等子委屈?可是發火吧,也沒地方發。
等她徹底清洗了一番再出來后,陸寅已經占據了她的床,睡的是完全沒給她留一點兒鉆的下的地方。
葉言只得作罷,本以為還得另尋哪天再來爭寵,哪想得第二天陸寅又來了,或許是采桑殿離乾元殿比較近,閑著無趣,便順腳而來的。
這次葉言卯足了勁想好好表現一番,又是撫琴,又是作詩。可她沒想到的是陸寅平生只愛看兵書,又因著本來就對她無感,所以更不會配合她這些風雅事。于是坐了一個時辰就又走了。
葉言正心想著,這次起碼要被陸寅討厭了的時候。
第三天,陸寅又來了。天時值黃昏,陸寅興沖沖的提著把劍來了,說要教葉言練劍。
葉言尋思著是個能肢體接觸的好時候,便欣然同意。
誰想到陸寅拋給了她一炳木劍,還破有耐心的教了她一個時辰,而后說要考驗她的臨場能力。
于是她拿剛學的三腳貓功夫與陸寅對打,陸寅手下留了點情,卻還是三兩下把她手里的木劍擊飛了。
而葉言握劍太用力,一條胳膊折了,一條胳膊的手腕扭傷了。
這晚倒好,陸寅沒走,守在她床邊大半夜,天蒙蒙亮因著早朝,又走了。
葉言此時還沒覺得是被陸寅整了。
第四天的時候,陸寅又來了。非要興致沖沖的說給她煮藥,結果不知錯了什么步驟,葉言喝了藥,還沒感覺出來有什么疼痛減輕,臉上就開始起紅疹。
校醫院的御醫一時也說不上來,便又給她開了藥。這副藥仿佛打死了賣黃連的藥農——苦的她差點暈過去。
這時,她才恍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直到第五天,陸寅興致沖沖的說給她定制了件衣裳,拿來給她看的時候。她的眼睛跳了跳,果不其然,陸寅非要給她換。
不知怎么回事,她被絆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而后二次磕到了胳膊……
陸寅扶她起來的時候,她心里再沒了感動,只想離陸寅遠遠的,于是盡力保持著微笑開口道:“陛下……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好嗎?臣妾愚鈍,受不住了。”
陸寅聽到這句話后,收起了故作關心的表情,嘆了口氣:“言妃這話朕就聽不太懂了。”
葉言咬牙切齒:“陛下!”
宮人們識趣的退了下去。
陸寅挑眉看向她:“朕還以為言妃還得過幾天才能回過味兒來。”
葉言冷笑:“陛下對皇后娘娘倒是情深不假。”
陸寅意味深長的暗波流轉:“言妃倒是比朕想的還要自作聰明。左不過朕不喜歡被脅迫罷了,或許,言妃也不介意朕一直來這里?”
“不,必。”葉言一字一頓:“現在臣妾只想求安穩,陛下有什么目的盡管說吧。”
陸寅滿意的笑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