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宮“奇人”之名
- 盛唐逆焰:冷宮皇子的科技王朝
- 獅心獸
- 5176字
- 2025-06-03 18:55:43
趙元禮如同被鬼攆著一樣,倉皇逃離長樂宮偏殿的狼狽身影,和他來時那副倨傲嫌棄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一幕,被幾個在附近做粗活、遠遠觀望的老宮人看了個正著。
“哎喲喂!快看!那不是趙太醫嗎?咋跑得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嘖嘖,臉色煞白煞白的,活像見了鬼!剛才進去那會兒還鼻孔朝天呢!”
“肯定是那位九殿下…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聽說昨晚剛鬧過鬼火…”
“誰知道呢!這冷宮啊,越來越邪門了!那九殿下,怕不是真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噓!小聲點!別惹禍上身!不過看趙太醫那樣子,怕是被嚇得不輕…”
這些竊竊私語,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死水般的底層宮人中迅速擴散開來。趙太醫在冷宮被嚇跑的消息,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悄悄蓋過了“鬼火”本身,成了宮人們茶余飯后的最新談資。而這一切的源頭——冷宮九皇子李琰,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色彩。
長樂宮偏殿內,卻是一片詭異的平靜。
福伯小心翼翼地將那張趙太醫開的“溫補方子”湊到油燈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他腦子里還嗡嗡作響,反復回放著趙太醫那失魂落魄、驚恐逃竄的樣子。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家殿下。
李琰已經下了床,正站在破舊的窗邊,借著透進來的天光,安靜地活動著身體。
他動作很慢,幅度也不大,像是在進行某種古老的導引術,拉伸著這具長期缺乏運動而僵硬孱弱的軀體。
陽光勾勒出他清瘦的側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交鋒從未發生。
“殿下…”福伯終于忍不住,聲音帶著敬畏和一絲后怕,“您…您剛才說的那些…是真的嗎?趙太醫他…他真有那???”
李琰緩緩收回手臂,轉過身,眼神平靜無波:“福伯,你覺得,一個心虛的人,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懼,會是什么反應?”
福伯一愣,仔細回想趙太醫那瞬間慘白的臉和拔高的音調,恍然大悟:“他…他那是被您說中了!嚇的!”
“所以,他回去之后,”李琰走到桌邊,拿起一個昨天洗凈的瓦罐,仔細端詳著,“要么閉口不談,要么…就得想辦法圓這個謊。無論哪種,對我們都沒壞處。”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洞悉,“太醫署的水,比我們想的要深。他越慌,有些人就越坐不住?!?
福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覺得殿下的心思深沉如海,完全不是他能揣測的了。
他現在對李琰的敬畏,已經上升到了近乎神化的地步。
能射雀,能造火,能一眼看穿太醫的隱疾…這哪里還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廢物皇子?
“福伯,”李琰放下瓦罐,目光投向院子里那口唯一的水井,“那口井,打水很費力吧?”
提到這個,福伯臉上立刻浮現出愁苦:“唉!可不是嘛殿下!那井轱轆早就朽壞了,繩子也快磨斷了,每次打水都提心吊膽,老奴這把老骨頭,提半桶水上來都得歇半天…”
這是冷宮生存的另一大難題,水源。
“今天份例送來了嗎?”李琰又問。
“送來了!送來了!”福伯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喜色,連忙跑到墻角,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托盤。
托盤里不再是餿臭的湯水,而是三個白面饅頭,一碗熱氣騰騰、飄著油花和菜葉的粟米粥!
旁邊還放著一小碟醬菜!
甚至還有一小包用油紙包著的藥材!
“圣人開恩!今早內侍監派人送來的!份例補齊了,還賞了藥材!”福伯激動得聲音發顫,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淚光,“張德全那畜生被杖斃了!真是老天開眼??!”
李琰看著托盤里那些對常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心中并無多少波瀾。
這只是除掉張德全、引起皇帝一絲注意后,最基本的“補償”而已。
但看著福伯那激動欣喜的樣子,他心中還是泛起一絲微瀾。
“福伯,你先吃吧?!崩铉噶酥甘澄?。
“不不不!殿下您先用!您身子要緊!”福伯連連擺手,態度堅決。
如今在他心里,殿下就是天,就是神!
李琰沒再推辭,拿起一個饅頭,掰開,就著溫熱的粥,小口小口地吃著。
食物進入空癟的胃,帶來真實的暖意和力量。
他吃得并不快,動作斯文,帶著一種與這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優雅從容。
福伯在一旁看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等李琰吃完了半個饅頭,喝了大半碗粥,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剩下的食物,狼吞虎咽起來。
白面饅頭!熱乎乎的粥!這對他們主仆而言,簡直是人間美味!
剛吃完沒多久,殿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帶著猶豫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禁軍號衣,身材頗為壯實、濃眉大眼、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衛兵,探頭探腦地出現在門口。他手里還拎著個不大的舊竹籃,用布蓋著。
“福公公?福公公在嗎?”年輕衛兵的聲音帶著點憨厚和緊張,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破敗的殿內,當看到坐在桌邊的李琰時,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手足無措地低下頭。
福伯連忙迎上去:“喲!是趙虎兄弟啊!快進來快進來!”他熱情地招呼著,顯然和這衛兵很熟。
趙虎有些拘謹地走進來,對著李琰的方向,笨拙地抱拳行了個軍禮:“小…小人趙虎,左監門衛戍卒,見過…見過殿下!”他顯然不習慣向這位傳說中的“廢物皇子”行禮,動作有些僵硬,眼神也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李琰的目光落在趙虎身上。
體格健壯,手掌寬厚有老繭,站姿雖然拘謹但下盤很穩,眼神憨直,帶著軍伍中人的耿直。
這就是福伯之前提到過,那個因犯錯被貶到冷宮附近值守的年輕衛兵?看起來是個可用之人。
“趙虎兄弟,快坐快坐!”福伯搬來唯一一把還算完好的矮凳。
“不了不了,福公公,我…我就是當值路過,順道來看看您?!?
趙虎連忙擺手,顯得有些局促。他把手里的竹籃遞過來,憨厚地笑了笑,
“家里老娘腌了點咸菜疙瘩,不值錢的東西…還有幾個新烙的雜糧餅子…想著您和…和殿下這邊可能用得著…”
他聲音越說越低,似乎覺得拿這些粗陋東西給皇子很不好意思。
福伯接過竹籃,掀開布一看,里面是幾個黑黃但厚實的雜糧餅子,還有一小壇子黑乎乎的咸菜。他眼眶頓時就紅了:“趙虎兄弟…這…這叫老奴怎么謝你??!這…這太貴重了!”在冷宮,這就是雪中送炭!
“不值錢不值錢!”趙虎連連擺手,黝黑的臉上有些發紅,“我老娘說了,遠親不如近鄰…福公公您平時也總照應我…”
李琰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趙虎的善意很純粹,是底層人之間樸素的互助。他需要這樣的助力。
“趙虎。”李琰忽然開口,聲音平靜。
趙虎渾身一緊,連忙站直了身體:“殿下…您…您吩咐?”
“聽說你身手不錯?”李琰的目光帶著審視。
趙虎愣了一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回殿下,小人…小人就是力氣大點,在衛里…也就…也就馬馬虎虎…”他這話倒不是謙虛,在高手如云的禁軍中,他確實不算拔尖。
“力氣大,是好事?!崩铉c點頭,話鋒一轉,“家里,有困難?”
趙虎沒想到皇子會問這個,臉上頓時浮現出愁苦和憤懣:“唉!別提了殿下!前些日子,我妹子在街上被個騎馬的紈绔撞了,摔斷了腿!那殺才丟下幾個銅板就跑了!家里請不起好大夫,就找了個赤腳郎中,結果…結果那庸醫給接歪了骨頭!現在妹子疼得下不了床,家里攢的那點錢全搭進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老娘眼睛都快哭瞎了…”他說著,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虎目含淚,充滿了憤怒和無力。
李琰眼神微動。家中有病人,急需用錢,有血性,有憤怒…這是最容易收服,也最容易掌控的一類人。
“福伯,把那包藥材給趙虎?!崩铉噶酥竷仁瘫O送來的那包藥材。品質雖然一般,但總比赤腳郎中的藥強。
“???殿下!這…”福伯和趙虎都愣住了。那可是宮里賞賜的藥材?。?
“拿著。”李琰的語氣不容置疑,“給你妹妹用。活血化瘀,續筋接骨,雖不是上品,但比庸醫的藥強些。”
趙虎看著福伯遞過來的藥材,又看看李琰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巨大的震驚和感動瞬間淹沒了他!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殿下!殿下大恩!小人…小人趙虎,愿為殿下效死!”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一個皇子,哪怕是個冷宮皇子,能注意到他這樣的小卒的苦難,并施以援手,這份恩情,在他心中重如泰山!
“起來。”李琰虛抬了一下手,“效死不必。替我辦件事。”
“殿下您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趙虎絕不皺一下眉頭!”趙虎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士為知己者死的熾熱光芒。
“沒那么嚴重?!崩铉叩酱斑?,指著院子里那口破舊的水井,“看到那井轱轆了嗎?朽壞不堪。我需要你幫我找幾樣東西:
一個堅固的、能轉動的木輪子,越大越好;
一根足夠長、足夠結實的麻繩;
幾塊光滑平整的石板;
還有…一根手腕粗細、堅硬筆直的木棍,長度…約莫一人高?!?
趙虎聽得一頭霧水,找木輪子?石板?木棍?殿下要修井?可這要求也太奇怪了。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拍著胸脯保證:“殿下放心!這些東西不難找!廢棄庫房那邊就有!我下值就去弄!天黑前一定給您送來!”
“好。”李琰點點頭,“此事,不要聲張?!?
“小人明白!”趙虎心領神會,用力點頭。他感覺殿下要做的事情,一定非同尋常!
送走了千恩萬謝、干勁十足的趙虎,福伯看著那包送出去的藥材,雖然心疼,但更多的是對李琰手段的嘆服。輕飄飄一包藥材,就收服了一個忠心耿耿、孔武有力的衛兵!這買賣,太值了!
“殿下,您要那些東西…是要修井?”福伯還是忍不住好奇。
“修井?”李琰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是讓它…自己‘聽話’?!?
趙虎果然說到做到。
當天傍晚,天色擦黑時,他就扛著一大堆東西,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冷宮后院。
“殿下!您要的東西,都找來了!”趙虎將東西放下,抹了把汗。
一個直徑近兩尺、邊緣有些磨損但整體還算堅固的舊木輪;一大盤粗實的麻繩;幾塊邊緣粗糙但表面相對平整的青石板;還有一根筆直、堅韌的棗木棍。
“很好?!崩铉鼨z查了一下東西,點點頭。他讓福伯掌著那盞昏暗的油燈,自己則拿起那塊鋒利的瓦片,開始指揮趙虎動手。
“趙虎,把這木輪,固定在那根最粗的井架橫梁上。用麻繩捆死,確保它能靈活轉動。”
“是!”趙虎力氣大,動作麻利,很快將木輪牢牢綁在了井架上方。
“然后,把這根棗木棍,垂直插進井臺旁邊的土里,要深,要穩。用石板在周圍壓實?!?
趙虎掄起一塊石板當錘子,幾下就把棗木棍深深砸進土里,周圍用石板卡死,紋絲不動。
“最后,把麻繩的一頭,牢牢綁在棗木棍靠近頂端的位置?!?
綁好。
“另一頭,穿過木輪,”李琰指著固定在井架上的木輪,“然后,垂下去,系在打水用的木桶上?!?
趙虎依言照做。當麻繩穿過木輪,垂下去系好水桶后,一個極其簡陋的、由定滑輪和杠桿組合而成的省力裝置,就呈現在了三人面前。
“殿下…這…這是干啥用的?”趙虎看著這奇怪的組合,完全摸不著頭腦。福伯也是一臉茫然。
李琰沒有解釋。他走到棗木棍旁邊,對趙虎說:“現在,你去井邊,像往常一樣,用手搖動井轱轆,把水桶提上來試試。”
趙虎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走到井邊,抓住那搖搖欲墜的井轱轆手柄,用力搖動。嘎吱嘎吱…腐朽的轱轆發出痛苦的呻吟,沉重的木桶被一點點提上來,趙虎手臂上肌肉虬結,顯然頗為費力。
提了小半桶水上來,趙虎已是微微見汗。
“好,放下?!崩铉疽狻Zw虎將水桶放回井里。
“現在,握住這根棍子,”李琰指著那根插在地上的棗木棍,“往下壓?!?
趙虎疑惑地握住棗木棍的末端,嘗試著向下用力一壓!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他下壓的動作,那根穿過木輪的麻繩被拉動,井下的木桶竟然被輕松地提了上來!速度比剛才用手搖轱轆快了近一倍!而且趙虎感覺手上用的力氣,還不到剛才的三分之一!
“這…這?!”趙虎和福伯同時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如同見了鬼一樣,死死盯著那被輕松提上來的水桶,又看看李琰,再看看那根神奇的棗木棍和木輪!
“殿…殿下!神了!神了??!”趙虎激動得語無倫次,反復握著那棗木棍上下壓動,看著水桶輕松地上上下下,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狂喜,“太省力了!太輕松了!這…這簡直是神仙手段??!”
福伯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您…您真是神人下凡??!老奴…老奴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省力的法子!以后打水…再也不怕了!”他仿佛看到了日后輕松打水的美好生活。
李琰看著兩人震驚狂喜的樣子,臉上依舊平靜。這只是最基本的杠桿和滑輪原理的應用,對他而言,簡單的如同喝水。
“原理很簡單?!崩铉_口,指著裝置,“那木輪固定不動,只是改變了繩子用力的方向。這根棍子插在地上,你壓它的末端,就像用一根長棍子去撬動石頭,棍子越長,末端用的力氣就越小,就能撬動更重的東西。兩者結合,省力而已?!?
他解釋得言簡意賅,但聽在趙虎和福伯耳中,卻如同天書一般深奧莫測!
改變方向?撬動?省力?殿下說得每個字他們都懂,連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對李琰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
“殿下大才!小人…小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趙虎激動地再次跪下,這次是真心實意的臣服!
如果說之前送藥是恩情,那眼前這化腐朽為神奇的“仙術”,徹底折服了他這個粗人!這哪里是廢物皇子?這分明是深藏不露、智近乎妖的奇人!
福伯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看著李琰的眼神,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敬畏和狂熱。他的殿下,果然不是凡人!
“好了,起來吧。”李琰扶起趙虎,“此事,依舊保密。另外,趙虎,我需要你幫我留意幾件事…”
就在李琰低聲向趙虎交代事情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冷宮那高大破敗的宮墻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雙陰鷙的眼睛,正透過墻磚的縫隙,死死地盯著院內那奇特的打水裝置,以及正在交談的李琰和趙虎。
那雙眼睛里,充滿了驚疑、忌憚,和一絲冰冷的殺意。